老爸退開椅子,被蒙羅麗莎小姐請到中間來。
 
他想了想,沉默不語。
 
直至薇薇放下了小提琴,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時,才開始說話。
 
「其實我係預左今晚,會黎哩度參加個仔既訂婚禮。」他老邁地說,右手撐著紳士拐杖。
 
「只係冇諗過女方,會變左其他人。」
 


說到這裡,我抬起了頭,望著眼前的老爸。
 
藍藍心裡肯定覺得抱歉。
 
而我,沒有,因為……
 
腦海裡一直重播著春郎中槍的畫面,一直揮之不去,坐立難安。
 
「但我都會簽署,仔,祝你搵到自己既幸福。」老爸說完,舉一舉香檳,便回去坐下。
 


零星掌聲,碎碎響起。
 
「然後,有請藍藍既媽媽,茱麗葉女士。」蒙羅麗莎小姐說。
 
藍藍的手由輕撫,變成抓住我的手,看來她很著緊媽媽的話。
 
「我其實唔知發生咩事。」藍媽媽一開口便說。
 
「當我聽到消息,話今日個女會同程強少爺訂婚嗰時,仲以為啲人呃我。」
 


「但原來係真既。」藍媽媽望著我們,藍藍主動起身上前。
 
「由細到大我都擔心妳唔會嫁到好人家,依加……我終於……唔洗再擔心。」她哽咽起來。
 
「乖女,祝妳幸福。」母女在人前擁抱,感動了在場的人。
 
茱麗葉女士回去坐下,然後,與羅密歐伯爵一起在主婚人一欄上面簽署。
 
簽署完畢,兩人放下筆杆。
 
「好,有請兩位落去坐一陣先。」蒙羅麗莎小姐說,把兩位家長請下來。
 
「依加仲差既,就係男女主角既簽署。」
 
我和藍藍攜手出去。


 
「兩位,有冇咩想同大家講?」蒙羅麗莎小姐問。
 
「我講先。」藍藍爭著說,有點感動,有點想要流淚。
 
「今晚,肯定係我咁大個女,最開心既一晚。」
 
「銀達尼號,多謝你比我上黎,多謝你比我遇到程強。程強,多謝你鐘意我,追我,仲向我求婚。」
 
「多謝你每一句既甜言蜜語,多謝你救我咁多次,頭先既求婚我真係好感動,同時都好多謝在場既大家,我冇諗過會收到咁多既祝福。多謝。多謝各位。」
 
藍藍說完,含淚牽起我的手。
 
我靜靜地望著正門上的玻璃窗,閃起了一剎火光,不久又閃了閃。
 


「好多謝上帝,比我係茫茫人海中遇到妳。」我說,「有一句話,我到目前為止都仲未同妳講過。」
 
「係咩?」她問。
 
「藍藍,我愛妳。」我再度吻了她。
 
排排坐的大家又再興奮起來,想要歡呼,卻被我制止住。
 
「不過,今晚既訂婚禮到此為止,海盜已經殺到黎,各位請盡快從側門離開。」
 
話語剛盡,門上玻璃窗已被射穿一洞,「乒——裂……」
 
「吓?」眾人慌忙站起,回頭看看正門。
 
「乒——裂……」馬上再穿一洞。


 
日來晴見狀,馬上打開右側門,呼籲賓客離開,「哩邊!大家快啲入左去先。」
 
「你點知架?」藍藍問我。
 
「頭先,我透過玻璃窗,見到春郎中槍。」我說。
 
「紅毛同金陰返左黎,我見金陰身上比人綁左炸彈,可能佢地係比人威脅,被逼協助劫船。總之,以我所見已經死左幾個人。」
 
「咁……點算啊?」藍藍再問。
 
「我都想同妳白頭到老。」我握緊她的手。
 
「啵裂——」玻璃被人用槍柄敲打。
 


「開門!」那人說,似是紅毛的聲音。
 
「躂、躂、躂、躂……」莉莉埋伏在旁邊的角落,牽起裙子,拔出藏在大腿的小刀。
 
日來晴也拔出手槍,姆指一撥,解除手槍保險。
 
「少爺,帶藍藍同其他人離開。」他肅穆地說。
 
突然——
 
我感到強烈的右偏頭痛,右手大力抓住頭痛部位。
 
可是沒有用,痛楚更蔓延開去,逐漸影響視覺神經。
 
「程強?」藍藍叫我,隨即她也跟我一樣感到偏頭痛。
 
「咩……事?」我抽離地問。
 
視線所及,是城堡頂層,聖女巧言石手上的藍寶石戒指。
 
藍寶石戒指顯示一些畫面:
 
「一樣的大廳裡,一樣是有人求婚,一樣有很多客人……」
 
「很多圓形的桌子,桌子都被驅散開去。」
 
「在此之前,一個金色長髮穿魔法師袍的少女闖入,卻被紅毛咬死,丟到一旁。她叫莉莉 ‧ 麗莎 ‧ 伊利莎伯。」
 
「有人被殺……有人被殺……」
 
「最後有另一位穿魔法師袍的男人挺身而出,要解救全部人,他叫……」
 
「夜來風 ‧ 雨聲花落 ‧ 知多少。」我和藍藍一起說。
 
藍藍望著我,我望著她,記憶逐漸清晰。
 
「你係……程強?」她驚訝地問,摸起我的臉,摸著我的輪廓。
 
「你係藍藍?」我訝異地問,摸住臉上的嫩手。
 
我們擁抱,有別於之前的擁抱,是更深厚的隔世擁抱。
 
「你記唔記上次死之前,應承過我啲咩?」藍藍問,兩手交頸地緊抱著我。
 
「記得。下次無論點,都要再鍾意你,再向妳求婚。」我背了出來。
 
「你,做到左。」她望著手上的戒指說。
 
「我應承得妳既,當然會做到。」我鬆開她,露出甜蜜的苦笑,「雖然,歷盡艱辛……」
 
「程強!」她不捨地抱緊我,流下重逢的熱淚。
 
「藍藍。」我也抱緊著她,從此不想分離。
 
可是,美好的時光並不長久。
 
這道在春郎離開時才鎖上的正門,只為我們爭取了十多秒的時間。
 
紅毛打破玻璃,伸手進來解鎖,便踢門進來,「啵——」
 
「莉莉,唔好去!夜來風,小心啊!」我們尖叫,有強烈的不祥預感。
 
紅毛手持一名水手作為人質,在進來的瞬間,以此遲疑了所有人。
 
唯莉莉已經衝出。
 
「嘭、嘭——」紅毛往左開一槍,再往右側門開一槍。
 
火花兩剎,莉莉頸部中槍、日來晴胸部中槍。
 
「少爺,唔好記錯,我係……跟左你好多年既管家日來晴啊。」他嘴角冒血,手槍發射,了結水手,「嘭——」
 
「啵、啵、啵、啵——」一直射一直射,直至把紅毛擊退,才慢慢軟下身子。
 
「日來晴!」我大呼,跑到他的身旁,接住倒下的他。
 
他的胸口流血不止。
 
我的眼淚也流過不止。
 
「你……冇事丫嘛?」我問,掩住他出血的部位。
 
「莉莉點?」他虛弱地問。
 
「佢冇事。」我安慰他說。
 
「呃人……」他苦笑,抖震地取出一套針藥。
 
「哩枝,係第四枝針,你唔舒服……就打啦,我……唔可以……再……幫你喇。」
 
「你亂講啲咩啊?」我嬉笑問,「你係史上最強既管家日來晴,跳舞,溝女,你無一不精!區區槍傷……算得啲咩?」
 
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下,滴在他的臉上。
 
「快啲,帶埋藍藍走啦。」他最後笑說。
 
破爛的門窗有冷風吹入,吹熄了訂婚桌上的燭光。
 
同時,帶走了日來晴的生命。
 
「日來晴、莉莉。」藍藍掩著嘴巴,淚水不停掉下來。
 
「莉莉、日來晴……」我痛心疾首,放下了日來晴,接過第四枝針藥。
 
「紅毛,今次……」流著淚,把藥按在胸前,右手再取起手槍。
 
「我唔會比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