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新我醒來之前,我就起來再次躲在衣櫃裡去了。

唉,連當個靈魂都要躲躲藏藏的。雖然今天是星期六,但新我仍然很早就外出,似乎有王伯跟他同行。而瞳晞還在呼呼大睡,難怪,前一晚她才遇到這麼心寒的事件,一定很累了,就先讓她睡到飽吧。 

我從衣櫃裡走出來,再次重新審視我的房間。這陣子,我不在家的時候,新我有沒有在亂來呢?他平時在我的房間都在幹些什麼的? 我坐在椅子上,發現右邊的第一個抽屜居然被鎖繫上。我平時都不會加鎖的,難道這裡有著什麼秘密? 

對於一個靈魂而言,鎖,我將視之無物。我把臉靠在桌上,然後慢慢讓整個頭都沉到桌子裡,穿透了一層木板後,就讓我看到抽屜裡的東西了。雖然沒有光透進來,但我還是隱約看到一張照片似的。上邊有四個人影,媽媽……我童年的樣子……和兩個模糊不清的人。是爸爸嗎?那麼另一個人又是誰呢?沒有光,我實在看不清楚。 

「嗚……唔……」我身後傳來一陣呻吟。 





「你係咪度啊?」瞳晞打個呵欠就醒來了。 

「係……係度呀。」我慌張地回應,現在我才為整晚偷看著她的事感到害羞。 

「行啦,去食早餐,之後就行動囉!」瞳晞吃過早餐後,就買了本畫簿,領著我到圖書館去。

圖書館絕對不是適合討論的地方吧?可是瞳晞隨便找了個座位就坐下來,還示意看她的畫簿。 

(我負責寫字,你就講野,反正都係我聽到之嘛。)
 




「哈哈,又係喎,今次妳叻。」 

(嘻嘻)她還畫了個笑臉。 

(首先,點解新我對你咁熟悉?) 這個問題同樣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如果他只是別處的鬼魂,又怎會如此自然地接收我的一切。而且他還知道我爸爸的事和什麼妥端症。 

(係呢,你爸爸點樣既人黎?)瞳晞的表情雖然有點僵硬,但還是微笑著。看來父親這個詞彙仍然是她的傷患。 

「我都唔記得啦,媽媽佢係我好細個陣就離家出走左,之後就一直都無音訊……」 





(唔好唔開心,有我陪你嘛。)又是一個笑臉。 

「我都會陪住妳,直到永遠。」我不知道那來的勇氣,居然把心底話說了出來。 

(等你拎番身體先算啦!萬一你拎唔番身體,我唯有嫁比新我lu。)這刻我的心跳聲應該響徹整個圖書館了。 

「唔好再咁嚇我呀!同埋……我應承妳,等我拎番身體之後,再正式向妳表白!」 瞳晞在新的一頁上,畫了一個心形圖案,還有一個黑色的人形公仔。這時候我們對面的書櫃處突然有點擾攘。 

「唔該我想問……你有見過我個女呀?」一個衣著簡單的婦人慌張地查問,只見四周的人都紛紛搖頭打發她走 瞳晞見狀便上前問個究竟。 

「唔……發生咩事呀?auntie。」瞳晞親切的問。 

「我……我岩岩坐係度睇住個女,佢個陣仲係度睇緊書架,但我唔經唔覺咁訓著左,一醒番……就唔見佢啦……我搵哂成個圖書館啦。」婦人緊握瞳晞的手臂,顫抖著。 

「一係咁,妳先聯絡圖書館既職員先,我幫妳係附近搵下啦好無。」瞳晞的眼睛瞇成一線,笑得像個天使,令人安心。 





「出邊咁大……而家點搵好呀?」瞳晞一離開圖書館就變了個樣,憂心忡忡的問我。 

「哈……又係妳咁有把握話幫人既。」我笑著回應。 

「咁我唔係得一個人嘛,仲有你!不過我唔記得左你只係個識偷睇人換衫既靈魂!」她眼神帶點鄙視,一邊的嘴角還輕輕上揚。 

「哎呀,妳仲記到而家……好!等我做番d野比妳睇。」雖然這只是極普通的激將法,但我就是不願被她輕視。 

我推算那孩子不會走得太遠,於是就在這條街的商店間四出穿梭,而瞳晞就在附近詢問途人。查找了大半天,就只剩下眼前的垃圾房。 

「唔係掛,個妹妹仔應該唔會係入邊既。」面對這臭氣沖天的地方,難免連充滿愛心的瞳晞都卻步。 「等我入去啦。」這是我出馬的時候了,反正我的身體不會沾上氣味。 

「嗚……」嗯?在近垃圾房門口傳來一陣哭喊聲。找到妳了!居然躲在冰箱的紙箱裡。 





「喂瞳晞,我搵到個靚妹啦,但係呢,睇黎要妳出馬啦。」我奸笑道。 最後瞳晞還是躡手躡腳的走進去,打開紙皮箱,終於找到女孩了! 

「小妹妹,妳做咩匿係度呀?」瞳晞溫柔地問。 

「我只係想同媽咪玩捉e因咋……但醒番就係度啦,周圍又咁核突……」小妹妹哭訴。 

「唔緊要啦,妳望下姐姐都污糟哂啦,等姐姐陪妳污糟。」瞳晞抱起妹妹,走出垃圾房。 

「哈,妳好臭囉。」 

「仲好講,呢d野本來就應該係你做架嘛。」瞳晞的衣服、甚至臉上都沾著一些垃圾積。 

「如果我有番身體就好呢……」我苦笑道。

 「傻仔,番屋企啦我地,我趕住沖涼呀。」她拍拍身上的污物,就轉身向我家走。





 她還輕聲說:「你一定可以拎番個身體。」 

晚上十點多,新我終於回家了。瞳晞依照計劃喚他進來房間,再向他套話。而我,又再躲到櫃裡,我想這個櫃已經成為了我另一個家吧?

 「多謝你幫我呀!」瞳晞使出笑眼攻勢,。 

「丫……咩說話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新我如此慌張,顯然一招就打動到他。 

「我都估唔到我既爸爸,係d咁既人……」這下是悲情攻勢,即將攻陷新我心裡的城堡。 

「我地從來都唔需要咩父親……」 

「下?點解咁講既,你爸爸對你又係好衰架?」我跟瞳晞都充滿疑問。 





「佢只係個賤人,畜生都不如既怪物。」新我的面容扭曲,相當氣憤。 聽到這裡,我已經按捺不住,從櫃裡沖出來,大喝:「你咩料呀?咁樣話人老豆既!」 

「哼,你又再無遵守約定呢……」新我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回復冷酷的表情。 

「唔係架!係我八卦想幫佢之嘛。」瞳晞急道。 「你就即管咁啦,你會後悔。」新我冷冷地拋下一句後,就轉身離開房間。 這時,大廳傳來媽媽的呼喚。 

「瞳晞,出黎一齊食下生果啦。」 

「好呀,伯母!」瞳晞又再回復生氣。 

「哇,呢個水果拼盤會唔會太過豪華呀?」瞳晞的眼珠像小女孩般瞪得很大。 

一個平時不常用的碎花圓碟上,放滿了蘋果、西瓜,火龍果等等的各種食物,連我都沒有享受過這番禮遇呢! 

「妳把口咁甜,得我開多個橙過妳食下,應該同妳一咁甜。」媽媽眉開眼笑,滿心歡喜的走進廚房。 原來媽媽對女生的關愛是如此澎湃,還是說她只對瞳晞這樣呢? 

瞳晞輕聲說:「等我去搏下加分,拎番d好印象!」說畢就走進廚房幫忙。 

此時大廳就剩下我跟新我,新我對這種溫馨的場面顯得份外冷酷,嘴巴唸唸有詞,眼神還相當凶惡。我實在不願再多看他,只願他安穩地使用我的身體,別在我找到方法前弄出個擔子要我負起。

 我走到廚房的門口,倚在門側,滿心欣慰地看著她們二人的背影。這才是我追求的家庭,如果我拿回身體,一定會上前抱著她們—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我跟瞳晞又再度過一個美滿的晚上,她知道我一直都她的身邊後,睡得十分安穩。一個的我,大抵勝過她數十塊佛牌吧? 但是我明白比起一個精神上的陪伴,瞳晞更需要一個實質的擁抱,我又何嘗不想把她細小的身軀擁入懷內呢。 

在新我上學後,瞳晞也都準備上門。 

「妳唔番學?」我見瞳晞沒有穿著校服。 

「我好多野都係屋企度,包括校服,點番學姐!同埋妳比人偷懶下啦……」她對我撒嬌道。 

她剛走出家門,就遇上王伯。 

「伯伯您好!」瞳晞禮貌地說。 

又來了,每個人都跟王伯如此禮待,他可是個煩人的老頭子啊! 在我小學的初期,每次遇上王伯,他都會對我問東問西:「你係學校有無比人恰呀?」,「想唔想要最近個隻數碼暴龍機呢?」……他這種過份的關懷實在令我產生很大的抗拒感。 

「喂,對佢咁好無好著數……」 

「呀……係妳呀小妹妹!點呀,住得慣唔慣呀?」王伯止住了我正說出的話。 這王伯把話說到好像瞳晞已經嫁了過來似的,我獨自在一旁尷尬地彆扭著。 

「有心啦伯伯,係呢,您……」瞳晞接著問了很多王伯跟新我的互動,為什麼王伯會經常跟新我一起等等。不過王伯明顯的有事隱瞞,每每問到問題的核心時,都被王伯敷衍過去。 哈,這次王伯終於遇上對手。

瞳晞一直纏他問東問西,跟著王伯走到公園的椅子坐著。 

「王伯,您話您住在係度好多年啦,咁您知唔知佢爸爸係點既人呀?」瞳晞忽然提起我的爸爸。這我才意識到,她不上學的原來,是想盡快幫我找回身體,所以才往周遭的人查問線索。 

「人地既家事我真係唔想理啦,我其實應承左佢,唔同妳講咁多野架。」王伯說畢轉身就想走。

瞳晞卻立刻上前握緊他的手,淚眼娑娑的說:「我真係好需要知道,絕對唔係因為咩八卦呀……求下您話我知得唔得?」 

「赤柱監獄……」 

「下?」我跟瞳晞一起問道。 

「哎我話佢爸爸坐緊監呀!」王伯用力甩開瞳晞的手,就黯然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腦海裡又充滿了一堆堆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