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病人房間的這一層, 為什麼會傳來這種啜泣聲?
這陣陣飲泣聲, 馬上就引起我的疑心。

我把身挨近門邊, 把頭貼近房門, 全神貫注地偷聽裡頭的動靜。

「以他的身體狀態來看, 情況很不樂觀......雖然我們已經盡力研究治療方法, 但由於到目前為止只有零星的病例在日本出現, 就連這病毒的源頭也毫無頭緒...」

房內傳來一位男聲。他的語調很沉重, 似乎正在向人解釋一位病人的情況。
依我估計, 房間內似乎有一位病人得了不治之症, 而說話的男人應該是一名醫生。
難道真的有人在「解剖病理科」內接受治療?





「嗚嗚……嗚嗚……」房內再次傳出哭泣聲, 是一位女性的哭泣聲。看來聽到醫生的解釋之後,原本在哭的人更加激動,哭聲大得門外的我聽得也可以清楚聽到。

「傳統「腦死肺移植」手術的合適捐贈者太少, 而這種病毒引起的急性肺衰竭, 令過往的病人都支持不到一個月, 快得根本連尋找合適的肺部作換肺手術的時間也沒有時間……很遺憾……以病人現在的情況來看,恐怕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隨著男醫生的聲音落下, 我便聽到房內有移動的聲音, 似乎是醫生準備離開房間而走近房門了
差點忘記了我是潛進來的, 於是馬上跑到房間對出的角落躲起來。
房門打開了, 然後是幾個人步出房間的聲音。

房內的飲泣聲仍未間斷。





「你們不要太過傷心, 他現在最需要的, 是你們的陪伴和支持……」醫生對在哭泣的人最後安慰道。 說罷, 亦轉身離開那個房間。

趁著醫生離開房間, 房門還未完全關上的一刻, 我把握機會偷瞄了房內的情況一下

沒想到

這一瞄, 讓我有種幾乎要窒息, 跌落地獄的感覺。

那一瞬, 就像世界末日時爆破的那一刻





凝住了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這足以讓我死去活來的一幕。

曾有好幾次, 我真的以為要和她陰陽相隔。
每想到她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時, 我就心如刀割。
由逃離研究室那一刻起, 我只有不斷跟自己說, 她仍然在等我的, 我一定不可以放棄, 才可以讓自己撐到現在。

幾經辛苦, 終於, 我找到她了。
我以為, 我會興奮得衝過去抱著她說我有多愛, 有多想念她。

看到優子並沒有如我預期般, 像病人一樣躺在床上被人看守著, 那本應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

可是我沒有...





我就連走過去的勇氣也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我看到的,
是她一副憔悴心疼的樣子, 坐在病床旁邊, 雙眼通紅, 一直望著躺在床上的「他」??

天呀!!! 為什麼是「他」!?

到底為什麼會是這樣!?

房門徐徐關上。
似是把我最後的希望之門, 也關上了。





我的身體不斷在顫抖, 眼前天旋地轉的, 連站也站不穩, 最終只能跪在地上。

有誰能夠告訴我, 我是不是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惡夢?
這個惡夢何時才會完結!?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把頭埋在雙手裡, 我的腦海中只懂得不斷重復這個問題。

「什麼! 你說野村死了!?」房內突然傳出一把女聲。

那是……清美的聲音?!

她的語氣很驚訝, 即使關上了門, 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全是我的錯......嗚嗚...嗚嗚...都是因為我自私...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嗚嗚」雖然語齒不清,但我知道現在失控地嚎啕大哭的,正是優子。

「優子博士……請妳不要這麼自責了…其實野村的死, 根本不能夠怪你……對於你當初的決定, 我們都很支持的……絕對不是妳的錯…」 宏太原來也在房間內。

「不! 是我! 或許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這麼做, 我一直都很自責!! 我想, 他應該也不同意這麼做的……是我錯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嗚嗚」

她說話的內容是關於什麼, 我完全不理解, 我也己經不想去理解了。

這一定是個惡夢!

我要離開, 離開這個不可理喻、神經病的惡夢!
不管是宏太、清子、野村、優子、甚至「他」都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是真的! 絕對不可能!!
你們這些假冒的混蛋,通通從我的腦袋裡滾出去!!!





「那一幕」依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孰真孰假, 我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了。

就像失去知覺一樣, 我只是一直走, 一直走。
也許我的潛意識相信, 只要這樣一直走下去, 總會走出這個「惡夢」

直至走到地上灰色的「指引線」再次出現,
我的知覺才稍稍回來, 我記得這灰色指引線是通往停車場的,
於是馬上跟著這線去到停車場的電梯間。

走進了電梯, 我不斷祈求, 祈求當電梯的門再一次打開時,
會有一邊神奇的光打進來, 我就會返回屬於我的真實世界, 一切會回到正軌……

當然, 電影的情節沒有發生。

這世界並沒有因為電梯門的打開而有所改變,
世界並不會因為我一個人的「惡夢」而停止轉動。

帶著我的軀殼, 如行屍般走回野村的車,
雙手按著車尾, 低下頭, 我開始不自控地流眼淚。

即使像囚犯般被困在研究所、被野村和那些真理教的教徒追捕時,
我也從未試過這麼絕望。

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得連雙腳也發軟了

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是不是某個人的陰謀?

我完全沒有把握。

然而, 我也知道, 不管我有多歇斯底里的想否認剛才的「那一幕」,
它, 就是那個致命的「真相」。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耳邊迴響著優子的低泣聲在, 她用那哭得肝腸寸斷的愁容看著病床上的他的情景, 總是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看著前面的車尾箱, 思索了一會兒, 終於都鼓起勇氣打開車尾箱, 把手提電腦拿出來。

解密程式還在運算中, 第五和第六個字符是「o」, 「r」

果然

我暫停了解密程式, 然後開啟優子的信, 用微顫的雙手輸入那組密碼:

「I am sorry Takahito」

終於, 寫滿了一整頁的「信」, 打開了。

深呼吸一口氣……

什麼?

這可能嗎?

「嗚……嘔……嘔……」因為信的內容太噁心…我忍不住在車旁嘔吐起來

可惡! 可惡! 可惡!

你們每一個都是人渣!!! 你們每一個都應該要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