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的人生中最後一天的校園生活,不經不覺已經過了一半。現在是午飯時間,平常的我總是隻身一人走出校門,光顧附近商場的快餐店;然而今天,我竟被一名少女拉著走。

    「Angel,可以走,走慢點嗎﹖」我喘著氣說,Angel拉著我一口氣跑了六層樓梯走出了校門。

    「喔,對不起。」Angel終於停下了腳步,鬆開了手。她的臉依然漲得紅紅的,不知是剛剛跑樓梯的關係,還是因為剛才那番驚人的交往聲明。

    「剛才,我說我們在交往......什麼的,只是因為我不想輸給她,才這樣說的......」Angel以她泛紅的臉蛋朝著我說,害羞的她看起來特別可愛,害我的臉也紅了起來。「阿仁,希望你,不要生氣......」

    「不會,我怎會生氣呢!」我把臉別向一旁說。毒男怎可能對可愛的女生生氣呢﹖更何況這次是Sarah說謊在先吧。



    「真的嗎﹖阿仁你果然很好人啊﹗」Angel重新展露了笑容,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那麼我們去吃午餐吧﹗」

    Angel一手拉著我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後面被拉著走。

    望著Angel的背影,忽然發現,心頭洋溢著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是輕柔而甜美的,也是細膩而溫暖的......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難道這,就是幸福嗎?

    我能感覺到,Angel的手幼細而柔滑;可是為什麼,卻又如此冰冷?



    今天的我味覺似乎失靈了——那沾滿鹽的炸薯條,經她的手送到口裡,卻竟是甜的;在快餐店的音樂中,她笑著搶走我的雞塊,我紅著臉一言不發;不慎把茄汁濺到襯衣上,她及時為我遞上餐紙;不經意碰到她的手,馬上緊張地把手縮回去;我這彊硬的醜態,簡直像喪屍一樣啊!

    午休過後,我們回到了班房上最後的課。本想向Sarah道歉,她卻對我不瞅不睬,似乎真的生氣了。我對此束手無策——畢竟毒男是最不擅長哄女生的,唯有等明天在生日會上好好道歉吧。

    不過,Sarah在最後一堂上並沒有被責備,似乎是從別處弄到課本了;倒是班上另一名男生沒帶課本,被老師罵了個狗血淋頭。

    「阿仁,你今天放學後有事嗎﹖」在最後的課堂上,Angel輕聲地問我。

    「我有事,要去附近的書局一敞。」我低聲回應。



    平時的我,放學後總是第一時間回家去上網、打電玩或是看動漫;然而今天我還得去買Sarah的生日禮物——那是一隻巨大的鬆弛熊布偶——手工精緻,價錢也自然相當嚇人。我省下了兩個月的早餐錢才勉強買得起。

    「那麼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Angel以充滿期望的目光望著我,語氣興奮卻又故意壓低聲線說。「呃,我只是想順便到附近逛逛,熟悉一下環境......」

    原以為與Angel愉快的相處,即將隨著放學鐘聲的響起而終結;沒想到Angel竟主動給予延續這份快樂的機會,我心頭有一剎那感到興奮;但正想答應之際,卻竟開不了口——我好像忘記什麼了?

    對了,我已經是個,即將可悲地死去的人了啊。

    陶醉在這份突如其來的幸福之中,我渾然忘掉了,自己即將死去的事實;這樣的我,能夠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份幸福嗎?為了自己的快樂,任由這份幸福發展下去;之後卻不得不離她而去,如此善良的她一定會很傷心吧?這樣做我豈不是很自私?

   「阿仁,可以嗎?」Angel期待地望向我。

   「噢,嗯,可以啊。」我想要拒絕,嘴巴卻不受控制似的答應了。



    Angel,對不起。

    畢竟,我只是個不懂得拒絕女生的可悲毒男。


    如此這般,放學之後我和Angel一起到附近的商場去了。

    毒男在放學之後未有獨自回家,竟然和可愛的女生一起到商場閒逛——會發生如此異象,看來世界末日將至的傳言極可能是真的。

    我們穿過便利店進入商場後,Angel說:「阿仁,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很快就回來!」說罷便回頭跑進了便利店;不消兩分鐘就回來了。

    「你買了什麼嗎﹖」我問Angel說。

    「哈哈,沒什麼,買點零嘴而已。」Angel摸著口袋笑著說。



     乘過扶手電梯,走到了書局門前,只見我為Sarah選的那隻鬆弛熊布偶,被密封的透明膠袋包裹著,躺在書局精品區的陳列桌上。我隨即拿起它到櫃檯付款。

    「謝謝惠顧。」店員有禮地說。

    我一手攬著布偶,回頭一看,只見Angel不知何時去了書局的流行讀物區,拿著一本小說正讀得津津有味。

    「Angel,你在讀什麼?」我走近Angel,細察她手上那書的封面,一看便知道是一本愛情小說。

    「噢,沒什麼。」Angel被我嚇了一跳,慌忙把書隱藏到背後;卻又發現那本書有好幾十冊堆放在前,無法隱瞞之下,只好羞紅著臉把書放回原處。

    「東西,買好了嗎?」她故意望向別處說。

    「嗯,其實,沒關係的......」我抱住鬆弛熊說。「你想看的話,我們打一會書釘吧。」

    「不,真的不用了!比起看書,我還比較想和阿仁到處逛逛呢。」Angel張開手心說,說罷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布偶身上。



    「哇,好可愛的布偶啊!」Angel高興地揉著鬆弛熊的頭。

    「噢,這是買給Sarah的,明天是她的生日。」我解釋說。

    「原來是她的生日禮物啊,真羨慕她呢。」Angel鬆開了布偶,語氣帶點失落地說。

    「呃,那麼我也買點東西送你吧......就剛才這本小說好嗎?」我慌忙安慰她說。

    「謝謝,不過不用了。」Angel回復了笑容說。「你願意陪我四處逛逛,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離開書局之後,我與Angel一起在商場閒逛;她稍為走在前面,手腕相交放在背後,幼長的雙臂之間是被制服收束著的小蠻腰;從烏黑的短髮髮尾與白色衣領之間,可窺見一小截少女膚質細嫩的玉背。

    「阿仁,你和家人住在一起嗎?」Angel突然回頭望向我說。



    「嗯,和老爸,兩個人住。」我慌忙把臉別過一旁說。「不過今天,他和朋友到澳門去了,這幾天只有我一人在家。」

    「那麼,晚飯也是一個人吃囉?」她問道。

    「嗯,大概又是光顧老麥吧,呵呵。」我苦笑了一聲。

    「那可不行啊,太常吃快餐對身體可不好!」Angel停住腳步,轉身望向我,神情認真地說。「今晚由我來為你煮晚飯吧!」

    「嗄?」我還沒來得及反應,Angel便徑自跑開了。

    「就這樣決定吧,阿仁,先回家等著我哦!」Angel邊跑邊說,留下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我。

    剛才她說,今晚要給我煮晚飯?那麼今天晚上我和Angel,豈不是要兩人獨處?

    Angel怎麼老是擅自作出驚人之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