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蘿原是著名的熱帶水果,自從兒時維尼在老家體驗到那種從舌尖傳遍全身的麻痹刺激感後,他就愛上了這種外表看起來十分奇怪的水果。每一到夏季他就喜歡將菠蘿蘸著醬油吃,旁人看著覺得奇怪,他就慫恿大家試試他這種吃法,就這樣他一吃就吃了二十年。

直至在大一時,維尼在網球課上遇見小學同學肖紅旗,肖同學一眼就認出維尼,興奮地朝他揮了揮手。維尼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後來用目光掃蕩身邊的學生,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亭亭玉立的女生,一臉秀髮下露出精緻的五官,維尼在確認對方是朝他揮手後,有些遲疑,不斷地搜索著眼前這位女生到底是誰。還沒等維尼給出反應,女生就跑過去跟維尼說她是肖紅旗,維尼看著肖同學牙齒上的鋼套,也就懂了她是在矯正牙齒,如今的肖紅旗比兒時漂亮了不少,也難怪維尼沒能認出來,都說女大十八變原來是真的。不過這也還是跟維尼的性格有關,從小到大他就是個不怎麼懂社交的人,不僅沒有口才,做人也不夠主動,在班里的存在感並不算高,肖同學能記住他他其實是有點小高興的。維尼禮貌性地跟肖同學示好,忽然從肖同學身後就冒出一個矮矮的小女生,那小女生看了一眼肖同學問維尼是誰。維尼是獨自一人選修網球課的,看見小女生站在肖同學旁大概也猜測到她是肖同學的搭檔。肖同學一把指著維尼告訴那女生說維尼是她的小學同學,女生嘖嘖地笑了,說這種時候還能重遇小學同學十分難得。

「你好,我是張智慧。」那女生用粵語介紹自己,並遞出她的右手。

「智慧?」維尼重複了一次女生的名字,然而女生卻看起來有點生氣。

肖同學連忙解釋說維尼一直都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並表示維尼不是在嘲笑張智慧,肖同學一臉緊張地朝維尼使了個眼色。維尼並不知道他哪里說錯話了,連忙向張智慧道歉。





「我只是想起港姐的那句美麗與智慧並重而已。」維尼結結巴巴紅著臉地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雖然肖同學如今已亭亭玉立,不僅五官精緻,還有一身白皙的皮膚,更可惡的是該突的地方突了,該瘦的地方瘦了。雖然站在她身邊的張智慧雖然比她矮那麼一點,但是氣質上並沒有輸給肖同學,在第一眼見到張智慧的時候,維尼甚至覺得她比肖同學好看,不過兩人屬不同的風格,張智慧算是可愛風。

肖同學拍了拍智慧的肩膀,表示她沒說錯,她提高聲量說維尼壓根沒想過粵語發音中智慧跟自慰發音一樣,結語時還稱讚了一番維尼同學。維尼呆呆地站在那,聽完肖同學這樣一說,他的臉就更紅了。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場景再度出現,肖同學讓維尼直呼智慧的小名小菠蘿即可。

維尼不知道張智慧的小名是怎麼來的,但那一天他對菠蘿的印象一下子就從水果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小女生。

「你的同學還蠻有趣的。」網球課結束後小菠蘿笑了笑跟肖同學一起離開。

一次生兩次熟,獨自上課的維尼很快就跟小菠蘿玩在一塊了,他的話並不多,不少時間他都是在當陪練,見小菠蘿臉頰上有汗珠劃過時,他會主動地遞上紙巾,小菠蘿也會嘻嘻哈哈地道謝。有時候小菠蘿會跟肖同學一起翹課,留維尼獨自在那幫她們簽到,維尼看著在地上彈到洩氣的網球滾到角落裏,也就沒打球的衝動了。不過網球課還是有驚喜的地方,偶爾小菠蘿會以上洗手間的藉口,偷偷跑去買飲料,然後把冰凍的飲料突然地擱在維尼的脖子上,每次維尼受刺激後的尖叫聲都會引來別人異樣的目光,卻引得小菠蘿哈哈大笑。夏日過後,球場上的汗水也被蒸幹,期末考試結束後網球課也就告一段落,維尼跟小菠蘿互屬不同的學院,完全沒有相同的公共課和必修課,雖然維尼跟小菠蘿要了電話,但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短信始終沒有發送出去。





夏日過後,小菠蘿的身影突然從維尼身邊消失了,維尼開始覺得發慌,不能在網球課上碰一面,他有點難受,可他又不懂得如何約女孩子,有不少次躺在床上想按下發送鍵,最後也只是改成保存草稿,手機內已不知道保存了多少條他未發送出去的短信。直到有一天維尼在他的課堂上驚訝地看到小菠蘿,那種歡天喜地的感覺一下子從心中如海水翻滾,他想沖過去抱起小菠蘿旋轉360度,但還是表現得十分平靜,問小菠蘿為何會出現在他們班。他希望他聽到的答復是因為想念他,然而小菠蘿只是笑著告訴他她要輔修他們專業拿雙學位,維尼有點失落但又很高興他跟小菠蘿又有了交集。維尼很盡責地坐在小菠蘿旁,為她指導功課,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飯堂,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學校的各個角落都存在過他們的身影。維尼主動跟小菠蘿說話的次數並不多,許多時候都是小菠蘿在挑起話題,在送小菠蘿回宿舍時,小菠蘿戴著耳機,維尼問她在聽什麼,小菠蘿分了一半耳機給維尼,那一天維尼認識了一個樂團叫五月天,那天夕陽很美,天上的彩霞火紅火紅的,夕陽的餘光把兩人的影子照得很長,維尼跟在小菠蘿身後,用手做起牽手的樣子,只不過那是在影子上牽手而已。維尼看著小菠蘿,有種衝動想要壁咚她一下。
 
「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小菠蘿背對著夕陽露出笑容揮手跟維尼道別。

維尼機械式地揮動著自己的右手,小菠蘿的身影隨著光影消失在女生宿舍中。維尼看著擠在電話亭裏的情侶不斷地交換著唾液,他不知道兩個嘴唇相互交融時的溫度是多少,他也不知道十指相扣會觸動多少個細胞,他逃回了自己的宿舍,打開百度瘋狂地搜索起五月天的歌,一遍又一遍地單曲循環。

升上大三後,小菠蘿當選了她們院學生會的主席,每日忙忙碌碌,維尼越來越少在課堂上見到她,不過小菠蘿會以電話的形式聯繫維尼,以確保學習的進度。維尼並沒有參加過學生會,因此並不太瞭解學生會的運作,他只是捶了捶胸口告訴小菠蘿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儘管找他,他的手機24小時都開機。自此維尼的手機會莫名其妙地在淩晨3點響起,有些老人家說淩晨3點是鬼門開的時候,倘若維尼時運低,或許會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不過他陽氣重得很,打電話給他的是小菠蘿,他心疼小菠蘿那麼晚還不睡,連問也沒問就答應了小菠蘿,翻牆跑出宿舍,去給小菠蘿的學生會做後備資源,那段時間他們正忙碌著弄大型晚會,各種海報設計、宣傳以及舞台搭設全都只有他們那麼幾個人在忙,維尼問小菠蘿為何只有那麼少人幫手,小菠蘿尷尬地表示她新官上任但上一把手的勢力仍有很大的影響,上一屆的主席帶走了不少人,她也只能重頭開始。經過兩人的共同努力,晚會很成功,小菠蘿為感謝維尼,也終於答應了他的邀約。

正值「老月餅」組團去深圳Loft創意園看展覽,K小姐跟CC讓維尼約小菠蘿參加,好讓她們幫他把把關,從來沒有人跟維尼說過這些話,維尼也就點點頭答應了。然而赴約的那一天小菠蘿竟然帶著另一名女生過來,維尼安慰自己也許小菠蘿也如K小姐她們一樣,只是想找個同伴來把把關。原本計畫4人行的活動,莫名其妙地變成5人行,而突出的那一個人正是維尼。小菠蘿全程並沒有過多地走在維尼旁,而是跟她那小夥伴走在一起,K小姐自然就跟CC走在一起,維尼跟在他們後面,忽然就落單了。除了失落還是失落,維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見到小菠蘿臉上的笑容他又釋懷了。小菠蘿也並不是當維尼是透明人,她為其介紹了她那小夥伴R小姐,當了一天電燈泡的R小姐完全沒給維尼留下好印象,論氣質她比小菠蘿差上九條街呢。K小姐眼見情況不妙,就跟CC討論策略,逼著小菠蘿跟維尼一起拍合照,在兩女生的威逼下,小菠蘿還是妥協了,可惜在拍完照後小菠蘿說她有事得先走,留下R小姐跟維尼兩人面面相覷。





本以為晚會活動結束後,小菠蘿會重返課堂,但沒有。每天她也只是告訴維尼她的學生會很忙碌,聊些有的沒的,有空時他們還是會照常去吃宵夜,去泡圖書館,去繞著操場散步,又或者坐在觀眾席上聽著五月天的歌。這一切看似美好的景象,維尼一直以為直到畢業前他們都會如此。然而在某個深夜,K小姐告訴了維尼一個天大的壞消息,K小姐說她在超市裏遇見小菠蘿挽著一個男生的手十分天甜蜜地一起買菜,K小姐反問維尼是否確定小菠蘿沒有男朋友。掛斷電話後,維尼只覺得耳朵一直在發鳴,他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他拿起手機在撥出電話的那一刻他又窒息了。當他連睡衣也沒換,沖到小菠蘿宿舍樓下時,小菠蘿恰巧跟他的那位神秘嘉賓提著大袋小袋有說有笑出現了。

「嘿,維尼,你怎麼在這?還穿著睡衣,有什麼事嗎?」小菠蘿見維尼氣喘吁吁地站在宿舍大門也就主動揮了揮手,見維尼沒有反應又說,「噢,對喔,這位是我的男友,你見過的。」小菠蘿有點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旁邊的那名男生,維尼認出他是之前晚會活動時過來幫忙的上一任主席。

維尼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揮了揮手就走了。離開時他注意到宿舍大門外的電話亭沒了,後來聽其他同學說,那是因為總有情侶擠在里面交換唾液,讓那些單身狗紅了眼,最終向校長投訴成功,一把鏟平了。

沒戀過又如何算是失戀呢?可是維尼的心還是很痛,他把那些電視劇上演的戲碼全都做了,什麼跑操場跑到累,獨自一人在洗澡房裏大哭,撕扯被單等等,然而這些並不能讓自己的內心不同,電視上演的都是騙人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聽著五月天的《溫柔》,可是小菠蘿消失了。他沒有再主動去聯繫小菠蘿,小菠蘿也沒有再出現在的課堂上,就這樣他熬過了畢業季。

再次收到有關小菠蘿的消息是在畢業一年後,在老月餅成員YMC的婚禮上,維尼遇見了小菠蘿的男朋友,準確來說應該是前男友,他告訴維尼他們早就分手了,並說分手的原因是因為維尼。維尼皺了皺眉頭,他告訴維尼其實小菠蘿是有喜歡過維尼的,只是維尼遲遲不表態。維尼看著小菠蘿的前男友,也不知道該說啥,就拿起一杯紅酒幹了。

其實在畢業後,維尼並沒有忘記小菠蘿,他去聽了他們曾經說過要一起聽的五月天演唱會,只不過陪他去聽的不是小菠蘿,而是他獨自一人,當五月天唱出《突然好想你》時,他哭得稀里嘩啦的。有人說哭過就會好了,的確,哭完後維尼知道他的這份暗戀到此結束了,因為一個人而愛上五月天,因為愛上一個人而甘願當備胎,如今他還是得走出那陰霾,維尼帶著哭腔與五月天一起唱完《突然好想你》,空氣仿佛就這樣靜止了。

時間又過了兩年,維尼跟小菠蘿再次相遇,兩人相視而笑,而這種笑是那種見到老朋友的笑。

「你結婚了?」





「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維尼曾想過自己若跟小菠蘿走在一起的話,也許也會像程又青跟李大仁那樣,開始害怕失去對方。如今倒好,本應該吃一輩子的菠蘿,也該是時候轉一下口味,最終在各自的青春內也只不過是留下那句俗氣的「謝謝你喜歡過我。」。

男孩終究會有長成男人的那一天,那個曾經瘋狂迷戀過你的男孩,也許有一天睡醒後就不再喜歡你了,你忽然變成他們記憶中的一部分,但那部分記憶終將會是他們回憶中的一個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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