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會有一種說不清,卻很實在,壓在心頭的感覺。

那是一種預感,一種像太久沒吸煙,煙癮抓撓全身的感覺。

也像站在一個7月的正午底下,身體在高溫炎熱裏發脹。

人們稱這爲直覺、預兆、第六感。

我討厭這種感覺。





有時候,它會勾起我在4X當技術輔助員的回憶,那些教我做噩夢的的情景。某程度上,這些經曆激活了我身上那所謂的直覺、預兆、第六感;以一個醜陋的形象烙在我的知覺裏,每當這種感覺微微發光,如水湧進門縫,就難免聯想起不自在的事情。

我說過,我是一個篤信科學的人,但經曆過那些事情之後,我發現自己不再那麽虔誠了。

來到別墅的第五天,天空碧澄如洗,斷斷續續下了兩天兩夜的雨,仿佛所有東西都脫下沾滿塵埃的皮毛,露出赤裸裸的真實的身體。

“你在看什麽?”

此刻,妻子來到我身旁,順著我凝滯的目光望向遠處的山脈。





“嘿,山上有外星人在跟你招手嗎?”

我沈默了一會,說:還記得那個山頭嗎?

她舉手齊眉,另一只手在我眼前畫了個圈,指著其中一個山頭說,“那座嗎?”

我抓住她的手,靠右移了移——那座。

“記得,怎麽了?”





要再走一次看看嗎?——我抓住她的手不放,想必笑得很猥瑣,很像色狼,因爲妻子看著我的臉直皺眉頭。

“現在?”

不,明年今日——老天,當然是現在!

“你發什麽神經啦?”她擠出奇怪的笑,好像聽到一個小屁孩提出偷窺的提議。

真的,寶貝,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度蜜月——

“那是6年前的事了,男人,那時你還沒有這個呢!”她把我握住她的手放到越漸高聳的啤酒肚上,“那時我們才20歲,當然雄心壯志啦,我是說身體方面。”

天呐,寶貝,我們現在還身強力壯,別說得好像兩個退休混日子的老朽似的。

“好好享受這個假期吧——”





我就是想好好享受啊,才想跟你一起再上山去,一起俯瞰城市,看看清霾塔。

她別過臉,看著那個900米海拔的小山,眉頭又皺緊了一點。6年前看來,這座山矮得仿似舉足可及,現在,它的高度好像翻了一倍,遙不可及。

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會心軟順我的意,我太了解這個女人了,她的心思就跟她的小個子一樣,細膩、善良、願奉獻。

“好吧,我希望趕得及回來吃喬伊的素肉餅。”

我哈哈大笑了一聲,她出其不意的小幽默有時候真能逗得我笑破肚子,作爲回報,我也出其不意地彎下腰,一手勾住她的雙腳,把她抱起來,她吃驚地啊了一聲,笑容和頭上的陽光一同綻放,一手攬緊我的頸項。我抱著她搖搖晃晃地跑進屋裏,直奔上房間——喬伊好奇地看著我們又呼又叫地跑上臺階——換上登山短褲,背上吊帶包,塞進兩個水瓶,把腳伸進登山鞋裏。

好久沒試過如此即興做一件事了,我們都感覺自己年輕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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