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第一次拍拖就注定結婚,哪有這麼好的事?」 「哪有人會做這樣的儀式啊?」阿許大笑得差點打翻了咖啡杯:「我們,只要碰上生命中唯一的『悸動』,就注定要永遠一起,不需要任何儀式保證。」 一見鐘情的悸動,到底是只在夢中發生的美好,抑或是現實中的夢魘? 收錄於今日出版的<散紙>一書,大家有興趣的話,請到書展支持一下!



《誰或誰,第一次》
 
(一)
 
  現在是阿普的會診時間,由於今天沒有預約,於是我循例把病歷和咖啡拿給他。他喝著熱騰騰的咖啡,讓我想起了昨晚的夢。
 
  「哦?是什麼夢?」阿普饒有興致地要聽我的夢,甚至放下了正在看的催眠師病歷和手上的咖啡。
 
 
 


  本來,我只是平常地跟阿許在逛街。
 
  陽光太熾熱,阿許拉著我走入涼爽的咖啡店。
 
  「你常常和我逛街,不怕師父來診所時發現你的論文還沒寫嗎?」
 
  「管他呢,逛街不談這個。詩詩,我找到了!」不知怎地,眼前已有飲料,和阿許春光滿面的模樣。
 
  「又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了嗎?」阿許自升上大學,交過的男朋友跟唸過的科目一樣多,而且每次都說對方是真命天子。
 


  「什麼又找到?真命天子只有一個啊!」阿許倒是一臉疑惑。
 
  「什麼只有一個?」
 
  「你是不是熱壞腦子了?每個人都只有一個真命天子啊!當遇上『悸動』,就注定跟了對方一輩子,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第一次拍拖就注定結婚,哪有這麼好的事?」
 
  「拍拖?結婚?那是什麼?」
 


  「別玩了,結婚耶!男女在神父面前許諾,照顧對方一生一世的儀式啊!」
 
  「哪有人會做這樣的儀式啊?」阿許大笑得差點打翻了咖啡杯:「我們,只要碰上生命中唯一的『悸動』,就注定要永遠一起,不需要任何儀式保證。」

 

 
 
  「你的夢中世界觀很浪漫啊!那你在夢中有經歷到嗎?那種『悸動』。」
 
  「沒有呢……」
 
  「一定是因為,你還沒在夢中遇上我,」阿普喝了一口咖啡。
 
  「誰、誰要遇上你,」我滿面腓紅,阿普趁機吻了我一下,目送我掩住臉,轉身離開會診室的背影。
 
  診所的催眠師巫諾回來了,我把夢也告訴了他。


 
  「發這樣的夢,看來你很嚮往從一而終的愛情啊!那為什麼跟我就不可以呢?」巫諾托了托眼鏡,略帶怨懟地跟我說。
 
  「喂,你不要想歪了哦,我的初戀在中三給了你,但現在──」
 
  「是催眠師與護士的關係嘛,知道了知道了……」
 
  「這樣就對了,」我咧嘴笑著。
 
  「假如你在夢中看見我,會有『悸動』嗎?」
 
(二)
 
  「那,什麼是『悸動』?」
 


  「詩詩,你今天是怎麼了?『悸動』很難說得准哦,我遇上的時候,只能說是心如鹿撞的感覺吧!」
 
  「每個人的第一次戀愛,也就是最後一次嗎?挺浪漫啊!」
 
  「吶,你瞧那邊,又一對了!」
 
  窗戶外一對男女帶著不可置信的夢幻表情奔向對方,相擁入懷,二人本來同行的友人都鼓起掌來,開始互相介紹著。
 
  我轉過身,阿許卻已不在。
 
  心臟突然一陣劇烈跳動,似欲掙破阻擋著兩顆心間的薄薄肌膚。
 
  這就是「悸動」?
 
  它來得深刻而震撼,使我立即醒來,「他」只留下淡淡的殘影……



 
 
 
  我對著診所的落地玻璃,悄悄回想夢中的「悸動」,和使我悸動的他。
 
  「喀喀」,巫諾敲了敲玻璃,我一眼瞥見他的……
 
  「使我『悸動』的他,就是繫著你身上這條領帶呢!」我衝口而出。
 
  「這是你送給我的開業禮物啊!」
 
  「還不是你這人不顧專業形象,我才給你買的。」
 
  「那,那個使你『悸動』的,是我嗎?」
 


  「我不知道喇!」
 
  我端咖啡給阿普時,他問到那個夢的事。
 
  「他穿著你買給我的襯衫?」阿普滿意地笑著。
 
  「不過他又繫著巫諾的領帶耶……」
 
  阿普驀地放下咖啡杯,像在思索著什麼,又再拿起呷了一口。
 
  「你下次做夢的時候,」他說:「看清楚我是不是讓你『悸動』的人吧!」
 
  「好好好,一定是你。」
 
  我換上「休息中」的門牌,反正要兩個小時後才是巫諾的會診時間,他正處理一宗很複雜的病例,我也不便打擾。
 
  既然無所事事,便跟好友兼同事阿許也聊開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同時喜歡兩個人喔?」阿許轉著眼珠子,壞壞地笑。
 
  「我才不像你呢,把誰都當成真命天子。」
 
  「我可專一得很呢!不像某人……」
 
  「不是喇!你知道我愛的是誰啊!阿許才是呢,你又漂亮,身材又好,為什麼不找個真心相愛的人呢?」
 
  「用你的夢來解釋,就是『悸動』出了錯……」
 
(三)
 
  我看著「悸動」的男女,轉過身來問阿許:「可是,萬一『悸動』出了錯呢?」
 
  「『悸動』是絕對法則,從沒聽過會出錯。」
 
  一恍神,阿許的位置上已不是她。
 
  是使我「悸動」的他。
 
  「你好,我是阿樸。」

 
 
 
  「連名字都是二人合體,」阿許揶揄道:「你還說自己不是一腳踏兩船?」
 
  「真的不是!我再說一次,我愛的是──」
 
  哐噹!
 
  「殊,是師父!」
 
  「我來找諾仔的,」是巫諾和阿許的師父。
 
  阿許熱情地迎上去招呼他,又進會診室通知巫諾。
 
  「你很能幫上諾仔的忙呢!我也放心了。」
 
  阿許回了一個含蓄的微笑。
 
  阿普又要了一杯咖啡,我端咖啡給他時,又說起了「悸動」夢的新發展,畢竟他也有相關的專業知識嘛。
 
  「詩詩,辭職吧!」阿普不滿地抱怨:「你是不是看上了巫諾那渾蛋?沒有我爸,他哪能在這兒工作?」
 
  「阿普,不是這樣的……」
 
  他一把摟住我:「我真的很愛你,也相信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用拳頭攻擊他,他卻不痛不癢,我又低聲嚷了幾句「要工作了」、「會被看到啊」,他才不捨地放開面紅紅的我。
 
  「我會讓你知道,」他吞了一口咖啡:「讓你『悸動』的,是我。」
 
  我離開阿普的會診室,巫諾正好在接待處。阿許不在,巫諾說她送師父下樓,順道談談她的畢業論文云云。
 
  反正是休息時間,我便跟巫諾分享夢的進展。
 
  「再堅持一會吧,完成師父的考驗,我們就自由了,」巫諾心不在焉地敲著落地玻璃。
 
  「再這樣下去,連我都要混亂了。」
 
  「相信我,」巫諾用指尖狠敲著:「我會讓你知道,讓你『悸動』的,是我。」
 
(四)
 
  「相信一見鍾情嗎?」阿樸問我。
 
  「我不知道,」我低頭。
 
  「『悸動』既已發生,我們就是一對。」
 
  「我知道。」
 
  「那麼,你為什麼不看我呢?抬起頭,看看我吧!」
 
  我望著落地玻璃中的咖啡杯影子。
 
  下定決心。
 
  抬頭。

 
 
 
  「巫諾!」阿普衝進會診室怒吼,一把揪住巫諾的衣領,把會診中的病人嚇跑了。
 
  「阿普?」巫諾被嚇著:「我還未看完這位病人……」
 
  「不要啊!」我跟了進去,見到阿普一記打在巫諾臉上,嚇得大叫。
 
  「我來報警!」阿許拿出手機,我連忙阻止。
 
  「不可以!你會毀了巫諾,和你們的師父!」
 
  「師父?為什麼?但巫諾現在有危險啊,你這樣還算得上──」
 
  「這個時候還管是該誰當值!」阿普突然把巫諾推倒在地,打斷了阿許的話頭:「你這違反職業道德的人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巫諾嘴裏這麼回應,表情卻有點心虛。
 
  「還裝!詩詩說在夢中使她『悸動』的,是戴著我的眼鏡的你!你這渾蛋!趁工作之便,把詩詩給催眠了吧!她愛的是我,你別用骯髒的手段橫刀奪愛!」
 
  阿普邊說,巫諾的臉便越青,最後終於爆發:「你才是催眠詩詩的混蛋!她是我的女朋友!」巫諾邊站起來,邊拉過我在身後保護著。
 
  「你胡說!」阿普大叫:「詩詩過來,巫諾催眠你,才會讓你誤以為自己喜歡他!」
 
  「催眠?」我由錯愕變為恍然大悟的失望與憤怒:「那個夢,是因為我、我被催眠了?」
 
  「不是這樣的,」巫諾心痛地摟住我:「你相信我,我只不過──」
 
  「詩詩本是我的女朋友,巫諾你暗戀她,才想出那個『悸動』的夢,妄想透過什麼一見鍾情、初見的悸動就要相愛一輩子的鬼話,與詩詩再續前緣!」
 
  「不,」我搖頭:「我的男朋友,從頭到尾,都是巫諾。而且,我相信他。」
 
  「不可能!這小子不過是你的初戀情人,你們已經分開了,他為了騙你,才會編那套鬼話哄你!我親耳聽到的,你們只有工作上的關係。在診所裏,你明明跟我那麼的甜蜜。」
 
  「你跟她的關係,只在診所裏發生過吧?」聽到我說相信他,巫諾似乎定下心來:「那只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就讓我給你看看,事實的全部!」
 
  「巫諾不要!」我拉住他:「你跟師父有約定……」
 
  「放心,」他給我一個要我安心的微笑:「因為師父,你委屈了這麼久;因為這個夢,我已經快要失去你了。現在,我要讓他知道,這個催眠遊戲,要終止了。」
 
  電視螢幕上,播放著錄影的片段──
 
  「那麼,一定是因為你還沒有在夢中遇上我,」阿普喝了一口咖啡。
 
  「誰、誰要遇上你,」我滿面腓紅,阿普趁機吻了我一下。
 
  我轉身,提起袖子用力抹著被吻過的臉頰,與眼眶流下的淚,離開會診室。
 
……
 
  阿普一把摟住我:「我真的很愛你,也相信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用力掙脫,阿普卻不痛不癢的把我的拳頭攻擊受下來。同時可能因為他抱得太緊的關係,我被憋紅了臉。
 
  阿普拉著身上的襯衣:「那這個你怎麼解釋?詩詩,這是你買給我的吧?你是愛我的吧?」
 
  「那件襯衣,我原是放在會診室裏,打算給巫諾一個驚喜。沒想到你比他先來,還已經穿上了,我也不好意思說明這個誤會……」
 
  「那天是我的會診時間呀,爸爸開了這家診所,著我們二人輪流打理──」
 
  「你還未搞清楚嗎?」巫諾嘆了口氣:「你看的病人、你看的病歷,一直,都是假的。因為,自你第一次踏進這家診所,就是我的第一個病人。」
 
  「阿普,你從來沒有留意過嗎?每逢你的會診時間,都是我的休息時間,因為你的會診時間的會診對象,從來都是你。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病情,所以我一直騙了你,對不起……」
 
  巫諾調出一段影片,時間是他與師父的上一次會面。
 
  「諾仔,阿普的情況怎樣了?」
 
  「在診所的工作治療,好像讓他重建不少信心了。」
 
  「那就好。對不起……開這樣的功課給你,都怪我這個做父親的,以前一直逼他當上治療師,才害他在考試期間因壓力而崩潰。我作為這個壓力的源頭,難以給他治療,只好找你了。
 
  是我,是我只顧工作與名聲,是我過份催逼他了。是時候了,我老了,應該退下來了。我本來的會診時間都給了阿普作工作治療,客人都轉了給你。過了這一關後,你就繼承我的診所吧……」
 
  看著巫諾師父聲淚俱下的剖白,四人一時都默默流淚,尤其是阿普與巫諾。
 
  過了良久,巫諾才再開口:「我早就發現你以飲咖啡的動作,嘗試催眠詩詩。我不跟她說,一來是怕她逃避你,她是構成你現實生活的少數人之一,我不能讓這份信任中斷;二來我跟她說了的話,假若她只要對我有一絲的不信任,對她的催眠就很容易失敗,便不能改變你給她的,一面倒的夢境。
 
  本來,我有信心在你完全催眠她之前把你治好。可是,卻出現了我意想不到的催化劑。」
 
  「是什麼?」
 
  「不是什麼,是誰。」
 
  巫諾轉向阿許:「你也早就察覺到這件事吧?你不說,是想討好阿普,因為我師父,是你的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吧?你說那些『一腳踏兩船』什麼的,在詩詩的夢裏再加了暗示。只差一點,就被你搞砸了一切。」
 
  「是真的?」我快承受不住了:「你就為了區區的分數,而出賣我?」
 
  「大偵探,一切都被你說對了,就只有一點是錯的,」阿許絕望地冷笑:「我為的不是成績,是、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從第一次見到你時,便已墮進一見鍾情的悸動中了。想不到,我在你心中,卻只是一個會為了成績而耍手段、會背叛朋友的人。」

  「詩詩,這件事我一早就告訴你了,用你的夢來解釋,就是『悸動』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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