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未知吧,那是人類最深層次恐懼,根深蒂固。對未來未知的恐懼,就是我們輕易打敗你們,以及能夠從你們身上獲得強大力量之原因。」

 
 

 




 
「就只差這最後一步了。」
 
「對!」
 
「殺死敵基督,是否真的能夠終結大滅日?人類靈魂又是否得救?」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將來是不能猜透的,一切都是不能預知的,歷史上所有預言書中的預言在事情未曾發生之前,都只是一堆沒有意義的文字。況且,我一直堅信,人類有能力能夠創造未來,超越命運,是沒有所謂與生俱來的既定結局,只在乎是否有願意挑戰命運的決心。」
 
「域陀,你們會陪伴我一直走下去嗎?」




 
「那還用說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亞當笑了,他望著站在身旁右邊的域陀,說道:「謝謝!」
 
「我們也會一直相伴。」
 
亞當望向左邊,在不遠之處瞧見珍妮花和雪的矇矓婀娜身影。
 
她們手挽著手,和諧地並排而立,溫婉的微笑著。兩人髮型雖然不同,但容貌卻如倒模般相似,瓜子臉龐一樣的嬌美動人,鼻子如出一轍的挺直細長,眉宇之間同樣滲透著堅忍,清秀的樣貌五官輪廓端正分明,豔麗甜美,感覺彷如一對雙生姊妹般酷似。




 
如寶石般晶瑩明澈的雙眼泛著光彩,一對精緻閃耀如藍寶石,一對碧綠如翡翠般亮麗的綠寶石,同樣的瑰麗無瑕。
 
再一次,亞當將她們的容貌重疊在一起。
 
「感謝妳們啊!」
 
「不,感謝你愛我們,因為你的愛,令我們獲得幸福。」珍妮花和雪梨渦淺笑,一同輕聲說著,彷彿連溫柔的話音聲線也重疊在一起。
 
亞當雙眼充盈著淚光,依依不捨的道:「我愛你!」
 
珍妮花和雪沒有回應,只是一臉欣悅地微微點頭,情深意重地緊緊與亞當相對望,難掩藏在彼此心中的風情月意。
 
依依之離情,切切之别意,珍妮花與雪的矇矓身影輪廓慢慢變淡,逐漸消失於空氣之中,如煙霧般飄散。
 




亞當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過度思念,還是真的是愛人顯靈,但在現實中能夠重遇她們,縱使只是一刻亦都已經心滿意足,稍稍緩解了當天的愛別離苦。
 
「是時候了,獄卒。」域陀堅韌不拔的話音再次響起。
 
亞當回望著漸變透明的他,拭去眼中淚水,堅定地點頭,說道:「讓一切不幸終結吧!」
 
孤獨的血色滿月之下,亞當正屹立在一座辦公大樓頂層,瞪視著前方不遠處的傲捷電光雙子塔,注視著這個釋出強大黑暗魔力的地方。
 
只見天空上圍繞著雙子大樓頂尖的漩渦氣團還在暗暗轉動,雲中雷聲悶響,天上亡靈們像怕被漩渦吞噬般不斷拚命向外四方八面亂爬逃命,發出陣陣刺耳淒厲哀號。
 
整座雙子大樓猶如被一層漆黑霧氣籠罩著,顯得燈光昏暗,散發著濃濃死亡氣息,令人一瞥心寒。
 
就是這種前所未遇的異常強大魔力顫動,吸引亞當趕來,猶如在吹奏集結號一樣在呼喚著他體內的暗黑魔力,是令人無法抗拒的黑暗共鳴。
 
亦是他必須要面對與挑戰的命運。




 
為了復仇,為了承諾,為了人類,為了世界的將來。
 
更是他不能推搪逃避,並且必須要履行的職責。
 
********************
 
亞當順著魔力引導,由地下正門步進雙子塔。
 
大樓內寂靜無聲,雖然燈火通明,但連丁點活物氣息也感應不到,整座大樓彷彿空無一人,既沒有保安人員,亦沒有傲捷的工作人員,連魔物都沒有。
 
冷冷清清得好比死城鬼域。
 
亞當置身在地下寬廣而奢華的接待大堂,像置身於另一個空間一般,整座大樓彷彿被結界包圍住,隱隱約約地與外面阻隔著,但是感覺又異乎尋常結界,像是置身於一艘正潛進深海的潛水艇,於絕對寂靜之中對外間一切既能隱約感受得到,卻又像被封閉阻隔了一樣,孤立伶仃,如夢似幻。
 




意識彷彿夾雜在未知與現實虛幻之間,令人由心而生一種難言恐懼不安與壓迫感。
 
暗地裡在折磨著心靈,雖未至於令亞當戰意崩潰,但確實是難熬煩擾之極,使他有盡快逃離此處的衝動。
 
比鬼霧森林的虛幻與壓迫感更勝一籌。
 
是一種比結界更高層次的無形封鎖。
 
亞當大力深呼吸著,咬緊牙關,順著感覺和魔力引導,走到昇降機,按下110 層之按鈕,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命運。
 
******************
 
當昇降機到達,金屬門往兩旁隨隨滑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四周被落地玻璃圍繞,寬廣開揚但死氣沉沉的昏暗房間。
 
與及地上五具輕輕冒著白煙的屍骸。




 
亞當步出昇降機門,掃視著地上橫七豎八的五具屍體。
 
只見五具屍體骨瘦如柴,皮膚失去彈性光澤,力量全被抽空,像失去所有水份般全身縮小凹陷變成皮包骨的乾屍一樣,衣不稱身的覆蓋在衣履之下,頭髮全掉落在一旁,連眼珠都蒸發掉不知所蹤,彷彿急速衰老的容貌全然無法辨認。
 
亞當從那套熟悉的黑色神父衣飾,與及乾屍頭頂還未掉落的零星黑長髮,認出那具屍骸應該是屬於魔王使者蝙蝠。
 
再望望其餘死狀可怕的乾屍,只見到其中一具穿著女性服飾,地上零星遺留著一絲絲紅色長曲髮,另一具包裹在一套左胸袋插著半盛開白玫瑰的名貴黑西服之下,另一具包裹在特大號黑色西服之下,而最後一具則覆蓋在夏威夷襯衣短褲之下。
 
是餘下的魔王使者們。
 
他們釋出了所有力量之後,變成如此可怕的乾屍狀態,死得凋零醜陋。從前叱吒一時,意氣風發,但最終卻落得如此悲慘下場,實在情何以堪。
 
亞當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跨過魔使們的屍骸,再往前搜索察看,終於在暗角處一面敞大的落地玻璃之前,見到她 /他 /它。
 
只見李妍馨背對著亞當,面向著窗,身上披著一面闊大絲質白袍,柔順黑長髮輕垂背後,並沒有散發出丁點魔邪氣息,異常地寂寥安定,猶如黑夜中憩靜平淡的山中湖水,沒有一絲波濤起伏,連一點漣漪也未見泛起。
 
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蠟像一樣。
 
亞當忌諱著對方實力,戰戰兢兢地慢步前行,走近李妍馨身後。
 
「你懼怕本座?」李妍馨忽然輕聲道,其話音淡然平穩,但卻像寺廟僧侶敲打鐘鼎一樣,在寬敞空間中連綿迴盪著,久久不散,扣人心弦。
 
「荒謬,我為何要怕妳啊?」亞當朗聲說道,像是暗暗為自己壯膽一樣。
 
「因為未知吧,那是人類最深層次恐懼,根深蒂固。對未來未知的恐懼,就是我們輕易打敗你們,以及能夠從你們身上獲得強大力量之原因。」李妍馨話畢,緩緩轉身。只見覆蓋住她身體的絲質白色長袍長及腳踝,從左至右前後包裹住,袍的兩個角落在右邊肩膀處以一枚圓大金色襟章連結扣上,斜斜的露出雪白的左肩膀和一截鎖骨,長袍之下全身赤裸,轉身時袍子因身體移動而輕輕擺動,隱隱展露出豐滿修長的玲瓏曲線,性感美艷而挑逗。
 
李妍馨那雙盈盈秋水的亮麗大眼睛紅光爍閃直視著亞當,眼神溫柔平和,嬌美艷麗的臉上如水般靜止毫無起伏,不動如山的異常平靜儒雅,不存在半點奸邪,不帶一絲殺氣。
 
可是面對氣息如此平靜的對手,亞當並沒有猶疑,未想過憐香惜玉,右拳貫注滿勁,試圖先試試對方虛實。
 
只見亞當重拳直轟,既狂且狠,但李妍馨卻不避不讓,到拳頭臨到身前之時才輕輕揚起右掌,硬生生地將拳頭擋住,連拳擊帶動的氣流流動都全抵消掉,姿態優美得像仙女一樣。
 
亞當只覺自己的一拳像擊中了一灘泥漿一樣,拳頭的力量被瞬間吞噬滅盡,被對方掌心全部中和抵消,情況詭異邪門,前所未遇。
 
「你們人類好勇鬥狠,真的是好奇怪的生物。」李妍馨繼續以其曼妙輕柔的聲線淡然地道。
 
亞當只覺得討厭之極,他已經厭倦魔鬼們那些傲慢得像似事不關己的口吻與說話方式,怒吼一聲,立即從李妍馨掌中收回拳頭,重新貫注滿勁,準備再度攻擊。
 
但是今次李妍馨卻不讓亞當得逞,未待他發招,右掌己激出一陣迅猛逆衝氣勁,將亞當迫退。
 
猛風撲面,亞當腳下蹌踉,被迫後退十數步之後,立即祭出暗靈雙刃槍,爆發出強猛殺氣,準備再度進擊。
 
「十八年時日過去,而你亦已經清楚世界真貌,每天抬頭都要見到那個醜陋天空,見盡人類的無知、虛偽、殘酷、貪婪、邪惡,但依然沒有改變你的想法,依然不願意加入我們,為什麼?」
 
「因為我壓根兒憎恨你們!」
 
「你以為殺死本座就可以終結大滅日?可是你有否想過,這樣人類便會生生世世墮進苦痛深淵,永遠不能脫離痛苦,永遠被神奴役,永遠得不到安息?」李妍馨一臉平靜,說道。
 
「我不理,我只知道殺死妳,終結大滅日,才能夠停止現世的人類繼續被魔鬼迷惑與奴役,世界才有真正和平。」亞當狠狠地道,話音中充滿不憤。
 
「和平?原本人類可以多活一點時間,但是因為你的強行介入,擾亂了計劃的日程,才迫使本座要將儀式提前。所以,人類世界的末日,根本並非由本座引起,而是你啊!亞當. 艾朗斯。」李妍馨雙眼狠瞪著對方,斬釘截鐵地道,語調滲透著怨憤。
 
「廢話,就算沒有我的介入,你們的計劃都會照樣實行,別再砌詞狡辯了,你們部署了這麼長時間,處心積慮的在暗地裡操控世界,迷惑人類心智,最終只是等待著這一天到臨吧!」亞當怒斥著。
 
李妍馨笑了,是冷笑,她慢慢地開步前行,沿著落地玻璃窗漫步,豐滿無瑕的赤裸側身在隨步伐擺動的白色絲質長袍邊緣間約隱約現,婀娜性感,邊行邊柔聲說道:「我們沒有迷惑人類,只是向他們展示世界的另一面,選擇權一直在他們手中。人類落得今天四分五裂,自傷殘殺,被神厭棄的悲哀下場,全都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就算你能夠終結大滅日,你認為神就會重啟天堂之門麼?不,神關鎖天堂,不是因為魔鬼行惡,而是因為罪惡深植人類靈魂啊!」
 
「神離棄人類,全都是因為你們從中作梗,安排魔王使者在暗中擾亂世界秩序,又安排假先知彼得. 阿德萊德對世人妖言惑眾,以謊言蒙蔽人心,加深種族矛盾,激發人類鬥爭思想,令到世界大亂,這些全都是因為你們惡魔在攪局,妳現在還膽敢推搪?」亞當吼道。
 
李妍馨一臉不屑的冷眼斜睨著亞當,淡然處之地道:「中國粵語中有一句俗語,叫『牛不喝水怎能按得下牛頭』,人類要是能夠善用神所賜予的自由意志,心無歹意邪念,不受權力、慾望、仇恨,這些虛無縹緲的情感主導,又怎麼會落得如今萬劫不復的境地?」
 
李妍馨停下腳步,緩緩轉身,一臉冷漠地續道:「不過說實話,迷惑人類心智的確是一件蠻容易事情,只是因為人類容易受到假象迷惑,鍾愛虛假的東西,喜歡背叛,毫無立場,始亂終棄,或者這就叫作命運吧!由伊甸園開始,一直在他們的基因之中糾纏著,揮之不去。」
 
「廢話夠了,我不是來聽妳說教,而且,任憑妳說話有多動聽,如今都不能夠動搖我的復仇心!」亞當握緊暗靈,擺出攻擊架式,堅定不移地道,雙眼中閃過殺意,額前因為眉頭緊皺,與眉心之間那道黑色瘡疤連結,重現那個醜陋的倒十字。
 
「不,本座只是舒懷一下積壓多時的情緒吧!請你原諒。」面對對方壓迫,李妍馨說話時依然淡然如水,彷彿無畏無懼。
 
「妳死期到了,納命來吧!」對對方忍無可忍,亞當怒吼同時,雙手提著暗靈雙刃槍往李妍馨疾衝,挾帶住濃濃迅猛殺意,勢要一擊殺敵。
 
強烈殺氣襲來,李妍馨卻像似全無恐懼,只是微微仰頭,慢悠悠地閉上雙眼,張開雙手作十字狀,低聲道:「父啊!請赦免此人的罪,因為他現在所作的,只是出於無知與恐懼!」
 
下一秒鐘,亞當手中的暗靈已不偏不倚的刺中李妍馨胸膛,從她那對豐滿且形狀優美的乳房之間刺進,沒入皮肉之間,血花紛飛,前入後出的刺破背脊,迅猛霸道。
 
沒有預期的反抗,沒有預期的衝擊逆流,更沒有被對方使出魔力箝制,過程出奇地相當順利,平靜得就像是小石子丟進湖中一樣,只是泛起了丁點漣漪。
 
這倒反而令亞當感到困惑和擔憂。
 
魔王之子敵基督,果然非同尋常。
 
「我是道路,只有透過我的生命,你才能夠去得到我父那裡。」李妍馨慢慢低頭,回望著亞當,臉上淡然平靜,語調中略帶哀傷的道。
 
亞當對李妍馨的話只覺不明所以,摸不著頭腦,同時一股強大迅猛力量突然源源不絕的自暗靈傳送到他手中,如電流般鑽進他的身體,四周景象剎那間變成如波濤洶湧般扭曲,唯獨眼前的李妍馨依舊平淡如昔,臉上連丁點痛苦感也沒有流露,只是嘴角上微微的淌著血。
 
而自暗靈傳來的那股力量洶湧澎湃,如狼似虎的急迫,亞當只覺得自己身體好像被無數枚細針狠刺,靈魂像是被迫離身體再狠狠的拉扯回軀殼,不斷的重複著,身體與靈魂彷彿分崩離折,解體又重組,重組再潰散,既恐怖又苦不堪言。
 
此刻,亞當動彈不得,眼前李妍馨卻依舊一臉溫婉,像是維納斯女神像般高貴美麗,張開雙手狀似擁抱,反倒令亞當有種溫暖感覺。
 
可是在一眨眼之間,眼前原來景象全然消失無蹤,再見不到李妍馨,視界中的一切於眨眼之間全變成漆黑,耳朵中再聽不見一丁點聲音,寂靜無聲到極點,連自己的呼吸心跳與吼叫聲也聽不見。
 
彷彿變成眼盲耳聾。
 
亞當記得在睡夢之中曾經有過類似經驗,那次如幻似真的與魔對話仍然記憶猶新。
 
只是今次他卻能夠確實地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他雙手死命握緊暗靈,那是此刻他在寂靜無聲的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亞當思緒清晰,肯定並非置身夢境,但這反而令他感到驚心動魄,因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滅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腳不踏實地,卻像是在慢慢下墮。
 
不斷地在下墮,相當緩慢地,緩慢到彷彿感覺不到自己正在下墮,而且身邊並沒有感到風或空氣的流動,只是憑著那些微的離心力肯定自己正在下墮。
 
在一望無際的死寂漆黑之中一直下墮。
 
下墮,一直下墮。
 
直到見到一點點火光於身旁快速掠過時,已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在這個被絕對黑暗支配的空間之中,時間彷彿已經全無意義。
 
亞當覺得,或許這就是死亡吧!
 
又或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經歷。
 
他,繼續下墮。
 
卻發現身旁,火越燒越旺。
 
開始感受到熱。
 
熾烈。
 
是絕不尋常的熾烈,令人難受之極。
 
同時嗅到一些腥臭刺鼻氣味。
 
硫磺。
 
 
 
 
【第六十三章待續】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