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屈子樂(一)

「中仔!這樣就過了七年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對話,就是你問我為什麼可以染頭髮上學;你還問我怎麼不怕老師會罰我。你記得我的回答吧:怎麼不可以!怎麼會怕!回想起來,原來中一時候的我已經非常有型!不過,畢業在即,我便說真說話啦!其實我超怕被老師捉到,更怕被老師記缺點,但是我就是喜歡啡色的頭髮!尤其中一的學生已經染了一頭啡髮,更加有型!我寧願天天被老師捉住怒罵,也不要和全宇宙的學生的頭髮一樣是黑色!而且,有很多笨得交關的老師深信我的頭髮是天生啡色的,完全奈我不何。  

中仔,我們的成績都是一般的差,你和我都應該升不到大學什麼什麼啦,你想到後路了嗎?我就已經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出色的獨立音樂人,有一天我的歌唱會在宇宙間火紅好熱!我要扭轉今天樂壇沉悶的局面,把情歌K歌拋棄,我的迷幻電子音樂才是皇道!到時候,我會親自帶一張簽了名的唱片到你殘殘舊舊的家裡去,讓你聽足一輩子!
  好啦好啦,反正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想要見我便給我傳個訊息,打個電話啦!祝你畢業後和我一樣,萬事順利! P.S. 更加祝你『牧羊』成功!」

 屈子樂簡單來說就是個追夢白癡。

是的,我的家至今仍然是如他所說一般殘殘舊舊,反正我這個人對於住的地方可沒什麼要求;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把他的所謂迷幻電子音樂唱片帶來我的家。而且,說到他當年的那些作品,說成是什麼迷幻電子音樂,也實在是太勉強了。其實他的歌,也只不過是千禧年代那些爛情歌的風格,但他在編曲上略略加了一點不成大器的電子效果點綴一下罷了。無內涵,也沒有意義的電子音效,營造不了什麼氛圍,牽動不了什麼情感。猶如他頭上的髮色,猶如他的說話舉動衣著打扮 - 自以為與眾不同,不落俗套,一天到晚想突出自己,但其實又爛又俗。但是,無論是他那毫無內涵的音樂,還是那奇醜無比的髮色,那年代的我都沒有向他誠實地透露過一字半句。我沒有意欲,也沒有資格說什麼,因為我又不是特別帥,又不是特別懂音樂。
我覺得自己就是這樣地平凡普通,然而後來有人告訴我,在那種年紀,認為自己平凡又普通的,其實才是特別的人。




我不清楚這是否事實。


 那時候,基本上屈子樂向我說什麼,告訴我什麼,我都是一笑帶過,沒什麼認真分析。反正和他做朋友,就是因為我喜歡他蠢,夠白痴,和他在一起我也不用想太多。我們的朋友圈中,有些人是滿喜歡思考的,我喜歡他們,但我自然地偏向多和屈子樂相處。所以說他的優點,當然是有的。他很大膽,常自命突出,又堅持要做非主流音樂,其實也可以說成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他對朋友也很好,也算是一個娛樂家。
還記得有一年我的生日,他居然於音樂課時自告奮勇,向老師說要表現自彈自唱,送了一首異常難聽的原創生日歌給我。那首歌曲詞也很不流暢,可是hookline卻很易記,不停重複「中仔生日快快快快樂」,成為班中一時佳話。那年是中三,我們十四五歲,大約是這些歲數,朋友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然而我卻不太懂珍惜。遇到一個更有好感,更吸引的朋友,我便把時間投放在另外一些人身上;遇上喜歡的人,我更是會把時間都全花在那人身上。我還記得,那女孩叫楊可兒。

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她有一對大眼睛和小酒窩,肌膚雪白,身材不高,瘦瘦的,總是紮著一個鬆散的髻在腦後,一眼看上去散發著清新的文藝氣息。我還記得那年中五,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學校附近的小公園。她一個人站在樹下,抽著煙,就像沉入了很深的思考裏。那時是初冬,冬日的陽光在樹葉的狹縫間穿梭,樹葉隨風吹,光影便跳起舞來。那些光線散落在女孩身上。煙圈在光線中也顯得更加變幻無常,猶如一絲一縷靈魂的碎片,輕輕飄到天上。

我望著楊可兒,呆呆地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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