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膠集團完成上市後,蘇富比和上市團隊的其他人等已經可以回家了,可是,崔家兩母女再也沒有回家⋯⋯
 
據他說,那些漁民發現她們的浮屍之後的一週裡,崔博士再也沒有上班。
 
前陣子,崔博士興致勃勃地練習駕駛的直升機,現在停在崔宅的機庫內,漸漸已經被塵封。直升機沒有再往上升,神膠集團的股價卻繼續步步高升,又翻了幾番⋯⋯
 
本來我打算出院後馬上上班的,May姐卻叫我再休息一個月,收拾好心情,才回公司。
 
我在家裡收拾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時,看著北極光以前寄給我的明信片以及現在她的醫生名片,頓時覺得緣分這回事實在太過奇妙。我想,要打給Lily喔,早點讓她放下那虛偽的假胸吧。奇妙地,緣分再次發揮作用,Lily正好在這時打給我:「OJ,我好怕呀!」
 


「怕什麼?」
 
「神膠集團的崔太太死了!」
 
「我有看新聞喔,她女兒也死了。客戶死了,就找些新客戶嘍,加油喔!」
 
「不是吶⋯⋯她⋯⋯她有遺產留給我啊!」
 
「呃?那不是發達了嗎?」
 


「崔博士打給我,說是按崔太太的遺囑吩咐交給我的,他叫我去他家拿呢,聲音好低沉,好可怕啊!」
 
「怕就別去拿唄。」
 
「不行,可能真的發達喔!」
 
「那怎麼辦?」
 
「你陪我去啊!」
 


「嗯⋯⋯」
 
在Lily死纏爛打之下,我勉強地答應了她。畢竟在這世上,她只相信我和MiMi。於是我找亞貓送我們去崔博士的府第。那裡是市郊一個山坡上的獨立屋。之前從蘇富比口中得知崔博士最近的瘋言瘋語,真的不能不防。下車前我跟亞貓說:「如果三十分鐘後都不見我們出來,你就馬上報警,OK?」
 
「OK。」
 
現在亞貓不但已經重拾以往的自信,更與我建立了十足的默契。縱使我的要求就像說我快要闖進龍潭虎穴,他也沒有多問一句,只是一心一意地遵從指示。
 
這個早上,烏雲密佈。
 
崔家的女傭帶我們進入通過花園朝大宅的方向走,一路上,後院那邊傳來陣陣敲打金屬的聲響:「鏘⋯⋯!鏘⋯⋯!」
 
每一響之間會隔一會兒,而每一響都帶來一凜陰森冰冷感覺,使得Lily不由自主的抖,更緊的翹著我的手臂。
 
女傭見怪不怪的說:「老爺在打高球。」


 
為了尊重剛過世的崔家兩母女,我和Lily穿著一黑一白的衣服,怎知道現在就像黑白無常一樣十分配合陰森的氛圍。
 
進入屋裡的大廳後,燈光比較暖和,氣氛好多了。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向我們迎上:「你們好,我是崔太太的代表律師,小姓劉⋯⋯」
 
一輪寒暄後,我們在大廳坐下來,聽劉律師的講解。慶幸整個領取遺產的過程是不用崔博士參與的。
 
「這是崔太太給妳的遺產,請簽收。」
 
「呃?手飾盒?」
 
「是的,請簽收。」
 
「嗯⋯⋯就只有一個手飾盒?」
 


「是的,請簽收。」
 
Lily表現得很失望,無可奈何地簽收了。作為私人銀行的客戶經理,客人死後有遺產留給妳本來就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還要計較的話就有點說不過去。更何況Lily經常說自己已經皈依佛門⋯⋯
 
可是,Lily居然真的按耐不住,即場就把手飾盒打開。那個手飾盒大概有一個鞋盒的大小,到底裡面藏有多少手飾?
 
我和劉律師都不禁好奇湊過去看看。Lily把盒裡的手飾一件件拿出來,裡面有一枚玉戒指、一條珍珠項鍊和一隻白玉手鐲。
 
Lily落寞地嘆氣:「呃⋯⋯沒了嗎?」
 
那個手飾盒的盒蓋裡面是一面鏡子,Lily疑惑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她自言自語說:「會不會有暗格呢?」
 
我心裏想:「拜託,妳想太多了吧⋯⋯」


 
她仔細地把那手飾盒裡裡外外的敲了一遍⋯⋯她揳而不捨地尋找真的帶來了奇蹟!
 
「唧唧⋯⋯喳喳⋯⋯」
 
手飾盒像一台電腦一樣起動起來,盒蓋裡的鏡子原來是電腦屏幕!除了畫面,還有聲音。
 
屏幕上在播放著一男一女在吵架的片段,兩人都背對著鏡頭。有種似層相識的感覺⋯⋯像是Peter的偷拍器拍到的!鏡頭不斷搖晃⋯⋯拍攝地點應該在船上。
 
那個女的對著那男人嘶叫道:「你回答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搞我媽?!」
 
「你想太多了吧!」
 
「我把這根撿到的頭髮拿去驗DNA了,還抵賴?!」
 


「煩不煩啊?!」
 
那個男人惱羞成怒轉身狠狠地甩了那女人一巴掌,終於看到他的正面了⋯⋯是KK!
 
那女人被打翻了,湊到鏡頭前面,清楚地看到是崔小姐⋯⋯已經死了的崔小姐!
 
「你敢打我?!我爸都沒打過我!」
 
崔小姐不甘心被打,發瘋似的隨手拿起物件就往KK砸去。兩人拳來腳往地糾纏著,激烈地互砸物件。最後崔小姐的頭腦幾次撞擊後她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了。
 
KK首先是慌忙的進行急救,過了一會兒,看似返魂乏術後,他寂靜地坐下來思考,最後冷靜把屍體拖走和清理現場。
 
劉律師、Lily和我面面相覷,大家都無法反應過來。
 
接著另一段錄像開始播放。在同一個地點,鏡頭同樣拍攝著KK的背後。一個女人走進鏡頭前面拿著一把小刀正要從後刺向KK!碰巧船在搖晃,小刀刺歪了,KK的手臂被刺傷了,然後兩人開始糾纏,那女人在纏鬥的過程當中也露出了面目⋯⋯是崔太太!
 
最後在一輪激烈的搏鬥和慘叫後,崔太太倒在地上喊叫著:「你把女兒還我⋯⋯嗚⋯⋯」
 
KK冷漠地補上了最後一刀,然後熟練地收拾殘局。
 
我們大家看得心寒,Lily緊緊抱住我不停地顫抖。
 
「你們在看什麼?」
 
突然一把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僵局,是崔博士!
 
現在的他比以前瘦了很多,雙目無神,面容憔悴,像行屍走肉一樣。他像喪屍那樣慢慢湊過來,跟我們一起看著畫面裡KK毀屍滅跡的過程。崔太太已經倒下,所以他沒有為意那屍體是誰。
 
崔博士問:「這個人是⋯⋯EJK的KK?」
 
我們都反應不過來,動彈不得⋯⋯
 
崔太太的影片播完後,屏幕自動又從頭開始播放崔小姐的片段!
 
這時崔博士終於爆發了,他跳起從後腰掏出了一把手槍,憤怒地咆哮著:「KK⋯⋯KK!我要殺了你!!! 」
 
我們幾個被嚇得心膽俱裂,Lily哭著躲進我的壞內。
 
我強作鎮定,心平氣和地勸崔博士說:「我們報警吧。」
 
崔博士並沒有搭理我,他坐下來沉思了一會兒。突然,他用槍指向我們,然後冷靜地說:「KK是你老闆,他手機幾號?劉律師,你叫他來領遺產。」
 
於是,我們被迫引KK來領取遺產。
 
在電話裏,劉律師應該被KK質疑為什麼那麼倉促,他不慌不忙地解釋:「前陣子找了你好幾次都找不到嘛。今天有其他受益人過來辦手續,所以我就試試看打給你嘍。」
 
相信劉律師平時在工作當中經常也要編故事,完全是駕輕就熟。KK居然爽快地答應下午過來領取遺產,我們幾個都鬆了一口氣。若果他不來,真的無法想像崔博士下一步會幹什麼。
 
如果色香味俱全的滑蛋雞排親子丼放在我面前,自問我也沒有信心可以抵抗誘惑,更何況吃完親子丼還中了幸運大抽獎,更是無法抗拒。的確前陣子KK一直逃避傳媒的採訪,劉律師的解釋也說得過去,估計他就這樣把戒心放鬆了。
 
打完電話,劉律師說:「崔博士⋯⋯那麼⋯⋯我們先走了⋯⋯」
 
崔博士用槍抵著劉律師的前額,不溫不火的說:「不許走。」
 
我們三人即時被這簡單的三個字嚇得魂飛魄散,劉律師更被嚇到失禁,真正的屁滾尿流。
 
Lily閉上眼睛瘋了一樣尖叫,崔博士目露凶光,轉過來用槍抵著她的頭腦。
 
我緊緊抱著她,腦裡一遍空白⋯⋯孟子說的「仁義行」突然又在我腦袋裡發作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結結巴巴,好不容易地吐出了一句話:「我⋯⋯留下,讓⋯⋯讓⋯⋯她⋯⋯走,可以嗎?」
 
崔博士瞧瞧我,槍頭轉向我的眉心。我閉上眼睛,等待賭這一把的結果⋯⋯
 
許多前塵往事,瞬間湧上心頭,Clara、Ginger、鯊魚、北極光等等一一浮現⋯⋯
 
「般若波羅蜜!般若波羅蜜!般若波羅蜜⋯⋯」
 
Lily驚慌地念起佛經,越念越快⋯⋯
 
崔博士也開始了碎碎念,聲音越來越大,原來在唱歌:“God bless us everyone.  We're a broken people living under loaded gun ……”
 
是Linkin Park的“The Catalyst”。
 
阿彌陀佛!Lily再次創造了奇蹟⋯⋯崔博士收起了手槍,吩咐僕人把我們綁起來,用毛巾摀住我們的嘴,將我們安置到隔壁的偏廳。
 
我想,我們進來已經差不多三十分鐘吧,亞貓是時候幫我們報警了,於是心情就踏實了許多。過來大概幾分鐘,僕人又多綁了一個人進來,正是亞貓⋯⋯我們最後的一絲希望幻滅了。
 
我們幾個人無法交談,只能通過眼神和氣息感知對方的心情。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從一開始的神經緊張,慢慢緩和下來,到後來大家可能已經放棄了逃生的念頭,都默默地閉目養神,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澎!」
 
是槍聲。
 
隔了一會兒,屋外傳來吵耳的聲音,是直升機的。
 
在直升機的聲音漸漸遠去後,女傭進來說:「你們走吧。」
 
就這樣,我們被釋放了。亞貓倉惶的開車送我們離開。劉律師正想打電話報警時,我勸他說:「算了吧,家醜不出外傳,人家本來肯能是要把我們滅口的。」
 
劉律師遙遙頭,心念一轉,把手機收起來了。
 
Lily不敢把手飾帶走,在車上,花容失色的她,還沒完全平復過來,在車上一直咒罵那些手飾:「好邪門呀,差點兒送了老娘的命呀⋯⋯」
 
我安慰她說:「萬般帶不走嘛,妳現在可以『放下』、『自在』了吧。」
 
接著我把北極光的名片遞給她:「跟她聊聊吧。」
 
擺平了Lily後,反而現在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蘇富比,他的老闆出了狀況,我要馬上通知他。
 
「什麼?不會吧?他媽的KK吃了我的親子丼?媽的⋯⋯我要馬上想想怎麼應付⋯⋯我要掛線了!」
 
當晚的頭條新聞是:「兩名男子涉嫌從X市乘坐直升機到Y市,於途中墜機,墜進一個工業園區,引起大規模爆炸及火災⋯⋯」
 
我看著電視裡神膠集團的廠房化成一遍火海,回想到我前陣子也身在其中,我就不禁倒抽一股涼氣。
 
烈焰滔天, 塑膠燃燒所產生的毒煙把天際都燻黑了,一幕人間煉獄呈現眼前。不敵烈火的沖擊,崔博士引以為傲的「神膠第一塔」終於也倒塌下來,灰飛煙滅⋯⋯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後記:
原來崔太太是Ginger的客戶,那個手飾盒的確是Peter的另一傑作。
 
崔太太懷疑有小四和她一樣,到KK的遊艇上幽會,就向Ginger買了偷拍器放在遊艇上。誰料到小四是自己女兒,而且還拍到女兒受害的過程。估計她因為有口難言,唯有試圖親手手刃仇人,怎知道自己也同遭毒手。天網恢恢,崔太太也留了一手,萬一失敗身亡,唯一的報仇雪恨的寄望就通過手飾盒交到Lily手上。
 
陰差陽錯,最後也不負所託,把KK送到陰曹地府,兩母女的盜錄影片也沒有流出,是對是錯,她們也該安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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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atalyst by Linkin Park - https://youtu.be/51iquRYKP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