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打破僵持無言以對的局面,媽媽借故扯開話題,
 
「係喎,阿仔,今日做咩咁晚至返屋企呀?」
 
果然,每一次出事的時候,總會慢慢把視線責任推卸在我身上,
而這一次依然絕不例外,是媽媽慣常使用的技倆,
幸好經過陳年累月的教訓,我早有準備應對的方法。
 
「無呀,遲下小測,放學去左同男仔頭溫書姐。」
 


沒錯,爛籍口往往是最管用的。
 
媽媽對我使了一個眼色,
 
「同芷翎?溫書?你同芷翎一齊放學我就信,溫書就……」
 
正當我想了萬樣理由應對媽媽的猜疑之際,她不厭其煩地續說,
 
「你同芷翎依家都大個嫁啦,男女授授不親呀,我唔係話芷翎唔好,只係我覺得你地呢個年紀唔應該拍拖,要專心學習。」
 


「係係係。」
 
「你呢個年紀要努力讀書,未來就可以讀大學,然後搵到份好工,識返個好女仔…..」
 
其實我十分討厭某些成年人總是把他們認為的「價值觀」,套在下一代身上,化成真理,然後從小開始灌輸洗腦,等如讀書好等如乖巧,有前途,可以娶好老婆。
 
說真的,凡事一切有公式的話人生還有何意義?
 
讀書差等如壞人,沒有前途,餓死老婆。
 


小時候我還會相信這些話,直到升讀中學以後,
三年以來,發現跟我一直堅信的價值觀背道而馳,
事實得知,讀書差的男孩,擁有的女生總比書呆子多,
當書呆子挑燈夜讀的時候,別人在另一邊廂挑逗著學生妹,
不論你如何努力讀書,只要有父幹人生已經接近成功。
 
最終,不讀書的當了老闆,僱用了努力讀書的乖孩子,付出微簿的薪水,
當乖孩子每晚在公司埋頭辛勞工作的時候,不讀書的老闆每晚在家中埋頭苦幹著美女。
 
就這樣一直重演下去,所以我開始相信輪迴這回事,哈哈。
 
這些sosad but true的道理,其實只不過是一些成年人不願接受,才會去選擇性忘掉。
 
我沒有否定書本的知識,否定的只是人們弄錯學習知識的用途。
 


要是跟眼前自以為是的媽媽爭論,倒不如乾脆點頭假裝附和,
 
「係係係,知道。」
 
「唔係知道就得嫁,至少要立即行動呀。」
 
我就站在這裡聽你說教,你叫我如何行動?
 
而且還要立即?到底是什麼邏輯?
 
忍忍忍!
 
「嗯嗯。」
 
經過媽媽十五分鐘的洗腦教育,企圖淡化她忘了做飯之過錯,


幸好,我早在下課後吃過半飽,要不然的話肯定餓倒在家中。
 
晚飯過後,飯氣攻心,正當我準備走進浴室來一個空調下的暖水浴之際,
家中的電話響起了,我跟爸爸互相對望,他打了一個呵欠,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他言下之意,即是我去接聽電話。
 
我開始覺得,家中的電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不是的話怎麼會全屋人也不願接聽電話。
 
拿起聽筒,晦氣地說,
 
「喂,搵邊個?搵我老豆既話佢攰到聽唔到電話,搵我媽媽既話,佢更加唔會聽電話,因為佢睇緊電視,電視就係佢既一切,佢既生命,佢既寶貝。」
 
一把熟悉的女聲溫柔地說,


 
「如果我係搵夏迎春呢?」
 
聽到夏迎春三個字,只有一個人總是不停挑戰死亡,
只有一個人敢於不停提著這個別名,腦海立即閃起一個人!
 
沒有錯,就是芷翎。
 
我眉頭一皺,
 
「更加無呢個人,你打錯啦小姐。」
 
「喂喂喂,死人夏迎春你真係好黑人憎呀,你試下cut線呀,以後唔再搵你呀。」
 
想不到她竟然猜到我有掛線的念頭,


 
「點呀男仔頭!」
 
「都話唔好叫我男仔頭!」
 
「有事上奏,無事收線。」
 
「唔係呀,我想問你聽日係咪要交果份物理同數學功課?」
 
「邊份呀?今個星期數學miss親戚到,物理阿sir食錯藥,一次過俾左幾份我地,我都唔知邊份打邊份。」
 
「要用計數機做果兩份囉。」
 
「哦,果兩份呀,聽日交既話咪晏小小做囉。」
 
「懶得你呀,你未做呀?」
 
「緊係未啦,不嬲功課係最後限期至做嫁啦。」
 
「仲好講,你差啲攪到我以為唔見左部計數機呀,到時候不但要俾阿媽鬧,Miss張同李Sir話交唔到留堂一個星期呀,你都好快啲做啦。」
 
「用計數機做……」
 
突然,心底一寒,臉色一沉,差點一不留神把話筒掉在地上。
 
今次仆街了!
 
計算機,留堂一星期,這八個字把我整個人陷入迷離恍惚,
驚魂未定,芷翎於話筒中苦口婆心的勸勉話完全聽不進耳,
心裡只是不停訓斥自己當初的惻隱之心。
 
「男仔頭,你話…..用計數機做?」
 
在電話的另一邊,芷翎明顯地語帶責怪的說道,
 
「係呀,死人夏迎春,好在我拎得返部計數機姐,如果唔係既話,真係禍不單行啦!」
 
「咁…..你做左未呀?」
 
「嘻,一返到屋企就做左啦。」
 
「借俾我參考得唔得?」
 
「……」
 
衝口而出的一句話,一個芷翎從不會答允的要求,畢竟小時候我不問自取,
拿起了她的英文功課,然後經過我的一番鑽研後,最終她受連坐法所牽連,
事到如今,她一聽到借給我參考這些關鍵詞便會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芷翎……可唔可以?」
 
「唔可以!哼,有事相求就叫我芷翎,無事就叫我男仔頭,我仲記得我人生第一次罰抄仲有留堂都係你累我。」
 
這個是意料之內的答案。
 
「Sorry囉。」
 
她不近人情的回絕後,更用著正氣凜然的語氣對我說教,
 
「好心你啦,唔好咁懶啦。」
 
「……」
 
「你咁大個人仲成日玩玩下,明明讀到書就偏偏唔俾心機去讀…..」
 
世上最難過的是當完好人後,還要遭到千夫所指,便宜了別人,苦了自己,
更難受的就是那個暗中得到幫助的受益者,第一位站出來指罵著自己,
那種感覺好比強嚥兩啖屎。
 
唉,不知者不罪,怪不落芷翎這個傻妹。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聽日七點係麥當勞等啦,當多謝你。」
 
「下?多謝我咩呀?」
 
「你咪當……我多謝你今晚做左我既出氣袋囉,做左我既玩具囉。」
 
在遊樂場的慘痛回憶,縱使回到家裡依然使我心有餘悸。
 
但芷翎突如其來的答允,猶如化為光明的天使,把置身混沌黑暗深淵的我拯救了出來,
片刻間,我的惻隱之心再次湧現,原來世上最可惡的人不是受騙的那個比騙徒更混帳,
而是苦了自己一遍,然後再打算當一回偉人苦自己多一次。
 
「都係……唔好啦,唔想再累你啦。」
 
「夏迎蠢,你真係好蠢!唔好咁婆媽,聽日七點麥當勞呀,你唔黎既以後唔好搵我,係咁。」
 
話音未落,她便匆匆把電話掛掉,想不到真的人如其名,
「男仔頭」果真十分男子氣慨,英雄情長,哈哈!
 
但由於沒了計算機,長久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我跟媽媽坦然一切,換來……
 
「咩話?你唔見左部計數機?」
 
「……」
 
「死仔包,你係唔係讀書嫁?連計數機都可以唔見?」
 
就這樣,媽媽為了一台計算機,差點把我們的家境形容為文藝大悲劇的主角家庭,
最終,她把心裡的怒火發洩過後,冷冷地對我說,
 
「今個星期六至同你去買啦,橫掂你都唔緊張學業嫁啦。」
 
要是遺失計算機是荒廢學業的話,我敢說荒廢學業的是另有其人,
現在只不過是黑狗當食,白狗「擋」災,嗚嗚。
 
訓話過後,還特意把鬧鐘校上,把起身時間提早,畢竟那兩份功課鑽研及參考需時,
將腦袋清空後沉沉睡去,為這個「驚心動魄」的一天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她說,I still remember,a boy made a difference to my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