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放輕腳步悄悄地離開睡房,打算功成身退,抽身歸去,經過客廳準備走到大門前之際,看守在客廳的「冬哥」驟然醒來,搖著尾巴的黏著我,逗我玩耍,我只好輕聲地對牠說,
 
「乖啦,我走啦。」
 
牠依然伏在我的腳下,換了另一張楚楚可憐的表情,示意希望你不要離開,我輕撫牠的小頭說道,
 
「乖啦,我要走啦,好好睇住姐姐啦。」
 
想不到這頭小狗好像意會到我的意思,於是在我面前展現了野蠻的一面,
 


「汪汪!」
 
我見狀嚇得苦勸著「冬哥」,「冬哥」則沒有理會一直妄圖爬在我身上,以牠現在那麼大塊子的話,我根本抱不動牠,
 
「乖乖乖!唔好吠啦!」
 
可惜一切經已為時已晚,「冬哥」的吠聲吠影把芷翎吵醒,她睡眼惺忪從臥房走出來打量著「男人老狗」在大門前互相糾纏的可笑場面問道,
 
「迎冬做咩事呀?你…..去邊呀?」
 


她恰似啫著咀巴,語帶失望的續問,
 
「你要返去啦?」
 
有見及此,我隨便編作了一個籍口,
 
「我……見肚餓……諗住……落七仔買野食,點知……冬哥以為我落街,所以就咁囉,唔信你問下冬哥。」
 
「冬哥」站在原地對我報以一個似有還無的不屑模樣;
 


這麼多年了,這頭小狗依舊如此討人厭!哼。
 
芷翎聽到後點點頭,然後一臉倔強,語氣堅定對我說,
 
「邊個俾你落去呀?」
 
「我洗左廚房啲杯,而且肚餓時候又唔早,咁咪……」
 
她短促而堅定的語氣打斷我的對答,
 
「你要走?」
 
「咁……我聽日要返工。」
 
接著,她垂低頭懇求著我,


 
「今晚唔好走,可唔可以?」
 
她這句話使我心軟,讓我不自覺的點頭回答,
 
「可以。」
 
二人靜默無言的發呆待在客廳一陣子過後,芷翎開口指著梳化打破沉默,
 
「坐啦。」
 
片刻間,我的肚子感到飢腸轆轆。
 
「芷翎。」
 


「嗯?」
 
「你食唔食野呀?」
 
她撒撟地嚷著,
 
「你又諗住走。」
 
「唔係呀,我真係肚餓呀。」
 
芷翎露出一個內斂的饞嘴模樣,
 
「我又食。」
 
「咁你想食咩呀?」


 
「樓下都係得便利店姐,咁你是但買啲野俾我食。」
 
「好。」
 
正當我準備轉身打開大門離開之際,芷翎再度把我叫停,
 
「咪住!」
 
「做咩呀?」
 
她報以一個懷疑的眼神,攤出手掌心,
 
「為免你真係借機走左,交出手機」
 


「下?」
 
本以為我會堅持不交出私人財物,想不到只消數秒我便乖乖地把手機雙手奉上,在我打開大門,褲袋有點空洞感到有點不慣的離開。
 
到便利店替芷翎繳過費後,「隨便」的替她買了一些食物,回到她的家後便大快朵頤,這些年來她的胃口依然不變,還是如此「大食」。
 
這晚,我們有說有笑的一邊吃著絕不健康的微波爐食品,一邊說著當年的不停重複的笑話。
 
她看著眼前的咖哩魚蛋對問道,還記得誰是肥龍嗎?
 
聽到這話差點讓我嗆親,你還要提嗎?
 
她說,誰叫你當年如此頑皮。
 
我說,當年你發誓絕口不提的!
 
她笑了一笑說,當年我們同樣有許多信誓旦旦的許諾,但做到的有多少?
 
片刻間,我整個人愣住了,過去的種種猶如一幕影片重映於我腦海,合上雙眼惋嘆了一聲「嗯」,心裡想著,當我在人吃人的商業社會大學拼命生存的時候,她在香港大學的校舍優雅的聽著講課,跟新同學有說有笑,下課後跟男朋友甜蜜溫馨,我們的世界變得不再一樣,我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男孩,她不再是那位一把清爽頭髮的「男仔頭」,唯一一點依舊的…….就是我沒有忘掉那些許諾。
 
到了某個需要依賴別人的時候,便會惦念心底的那個他/她。
 
頓時鼻頭一酸對她說,
 
「至少……我仲係你身邊。」
 
她報以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
 
「嗯。」
 
吃過飽肚後,芷翎想到我明早還需上班,於是便求我留宿一宵;
 
認真,其實我知道這只不過是籍口,她不願獨自一人,問我要是不介意的話睡在另一間臥房,但我還是一直刻意迴避,於是便對她說就睡在客廳的梳化上。
 
也許,她這個單位有著一種魔力,同樣教我不願離開。
 
當我半躺在梳化的時候,芷翎就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接著她開始再次說起一些往事,就由她戀愛後,我漸漸疏遠她說起……
 
跟她聊了一會,直到我睏昏,她的話聽不進,大概不是聽不進,而是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到她跟胡洛然的戀愛日子,二人的吵架,但生理偏偏喜歡玩弄著我,愈聽愈精神。
 
她說,她可以因為胡洛然買錯麥當勞套餐而惹起「戰爭」。
 
我瞇起雙眼笑說,誰叫胡洛然如此笨,買錯套餐,哈哈。
 
她答,不是他買錯套餐。
 
我不明所以,亦沒有去思考,於是便沒有回應。
 
靜靜地聽著她的心事,用心傾聽她的心底話,一直沒有打斷她。
 
她問,明天......下班有空嗎?
 
我點頭;
 
她問,沒有戀愛嗎?
 
我搖頭說,沒有,因為......我沒有心去戀愛。
 
她意味深長的微笑,同時皺起眉頭。
 
聆聽芷翎問著說著的同時,不知不覺間便昏死過去,只感覺到有人坐在我身邊,有她在的時刻,我感到很安全,很窩心,更感覺有一下暖意輕碰了我的額頭,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喃喃地說了一句朦朧話,接著感到有些輕巧的東西壓著我,但我沒有理會,直到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有多少日子白白的流逝,消失殆盡?只可惜就算流逝了,故事仍然繼續。
 
記得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市內的行人不斷消散,跟我擦身而過,不斷前行,有時我會在想你在那裡?在做甚麼?過得快樂嗎?
 
想著想著便會很容易孤單地,迷失在回憶的黑洞裡面。
 
這段日子,我記得做過許多次夢,憶起許多次那個「幻覺」,那些夢境和現實的落差太大,我只好自欺欺人的相信那是另一個平衡時空。
 
她依然擁有我,我擁有她,每天幸福快樂地生活……
 
只要我每一天感受到依然活著,就會感受到她是我生命的一部份,覆蓋著我。
 
那個夢就像一套很長的電影,一直在放映,重覆再重覆,可惜只有我獨自看完又重看。
 
或許,我們喜歡上大家的時候,還傻傻地不懂得何為感情,直到緣份悄悄地溜走才發覺為時已晚。
 
在她離開以後,日子沒有不同,我沒有再哭泣,再沒有提起那兩小無猜的夢。
 
當然有些理所當然的事情,有些理所當然存在的人轉眼間很容易便會忘記;
 
只感覺眼角溢出水珠,淚滴落在臉龐,有人輕輕地替我拭去。
 
直到一抹斜暉透過那窗戶照拂我的臉龐,讓我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擦擦雙眼只見一位楚楚動人的少女咀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面上的一道漣漪,她毫無倦色,快樂地微笑著,執拾著擺設,抺著相架時聽到她哽咽的咳了一聲。
 
我徐徐地從梳化站起來,她看了我一眼,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在朝霞的映襯下顯出她那迷人的笑容對我說,
 
「起身啦?」
 
我拍拍臉頰,好讓自己清醒起來,說真的,這些年來從沒有睡得如此酣睡,
 
「嗯,要返工啦。」
 
正當我走進浴室洗臉的時候,望見芷翎為我準備的新牙刷,還細心的塗上牙膏。
 
她的溫柔本應讓我窩心,卻因為這些溫柔不應該屬於我,只是意外的得到一遍至感到一點心酸。
 
洗過臉後,從浴室走出客廳時只見芷翎站在原地擁著相架,雖然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但是我知道她在哭泣,她哭了,本來我該給她一個擁抱,或者站在她身後,可是現在我的身份只能隔著數碼的距離,眼巴巴的看著她的泣不成聲。
 
 
她說,我們的情起初像電光火石,是熱熾的,是形影不離的,然後像巨濤拍岸,每分每刻感受那悸動,只可惜最終只落得夕陽黃昏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