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觀塘地鐵站,往A出口離開。我朝左方人頭湧湧的APM看了一眼,然後就往右轉,直行,再轉左,下了樓梯一直走,穿過兩條短短的紅綠燈,再轉右走上兩步。朝左一看,是舊麥記的後樓梯。 

我從來都不喜歡從這裏上上落落,因為這個後門暗暗黑黑的,而且我總是覺得有一陣怪怪的異味。要我走這條這麼像「後門」的後門,我寧可多走兩步到前門了。

我繼續向前走,然後轉左走了兩步,在我的左手邊,就是舊麥記的正門了。

熟悉而陌生的裕民坊依舊人來人往,小巴站的人龍依舊長長的。我彷彿看到,身穿校服的自己,正在橫過這條馬路。







自己的身影逐漸消退,對面馬路不再是大快活和寶聲娛樂城,而是一個巴士總站。

看來我真的很多年沒有來裕民坊了,這個裕民坊,怎麼跟我記憶中的,差這麽遠?

麥記正門甚麼時候多了一間醫務中心的? 從前好像是麥記的小賣部來的,還是我記錯了? 不過那檔修理手錶的檔攤還在,還是同一個大叔嗎? 我從來都沒有留意。



我踏著一級一級的樓梯,走上麥記的二樓,到達時不禁喘了一口濁氣。





......想當年臉不紅氣不喘的一下子就跟同學跑上來,看來這十多年的時間,我的體能都差了許多了。

雖然現在是星期六的早上,但這間舊麥記還是照舊的人來人往,每一張桌椅上,都好像已經給人佔用了。



我只是一個人而已,要找個位置坐下應該不難吧?

於是買早餐後,我就捧著餐盤走到只有一個大叔看報紙的一枱詢問。





「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大叔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搖搖頭。

我放下餐盤坐下,開始享用我的早餐。

過了一會兒,大叔離坐而去,就剩下我獨佔這張四人桌。

我閱讀著報紙上的地產廣告,原來觀月.樺峯的單位,普普通通的也賣到了六百萬以上。我回想從前上學都會經過的月華街巴士總站,誰又料想得到多年後這裏會變成了一棟豪宅。



「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一把女聲問我。

「沒有,請隨便。」





我回答的同時,眼角稍稍瞄一瞄說話的女性,她正好也望了我一眼,然後,我們的目光接上了。

「羊仔? 」她訝道。

羊仔這個封塵已久的暱稱,將我埋藏於心底十多年的回憶通通挖起。

眼前人的輪廓漸漸回到了十多年前,還是青春少艾的從前。

我終於認出她來了﹕「你是............

她在我說出她的花名時,及時阻止了我。

「喂!早說過別這樣叫我!」





她嗔怒的樣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潑辣。

我停住了,跟她對望了一秒鐘,然後彼此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好好好,不說也罷,那怎麼稱呼你? 全名嗎? 馬家玲。」

她瞪了我一眼,然後坐在我的對面,沒好氣道﹕「隨你喜歡吧,羊仔。」

「喂!是老羊,不是羊仔!」我也不滿她叫我「羊仔」,這個稱呼總讓我覺得自己長不大。

「哈!現在叫你老羊才貼切,看你額上的皺紋也多了幾條了。」

「還說我呢!你還不是跟我同年?

年齡還真是女人的死穴,她佯怒﹕「死羊仔!臭羊仔!還是這麼愛挖苦人!」





「你還不是一樣? 就這麼牙尖嘴利。」

我倆互相睥睨著,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嗄...跟你鬥嘴還真讓我想起了從前。」

「別一副大叔的口吻,你才三十歲吧?

「三十歲......那時候我們看三十歲,還不是覺得是大叔大嬸嗎?

「哈......說的也是,時間就過得這麽快......

我們很有默契的沒有說話,從彼此的眼神中,我們都知道對方正靦懷著年少的回憶。








「唉哎!你搞甚麼? 你將我的衣服都弄髒了!」鄰桌傳來一陣擾攘聲。

一名男生滿臉慌張的拿著紙巾,拼命幫他的女伴抹著衣服上的果醬污漬。

馬家玲輕輕竊笑﹕「喂,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嗎?

我當然記得,這怎麼可能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