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說得對,當年在麥記見到她時,的確令我們這幾個小子失魂落魄。

不過最後,她只是跟最初沒看上她的邦文在一起而已。

我喝了一口咖啡﹕「對了,你跟邦文......」

自從中五暑假時跟她鬧翻了又搬了家,我都沒法拉下臉面跟她聯絡,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們的後續發展。

她微笑﹕「我跟邦文? ......羊仔你以為我跟邦文怎麼了?  」



怎麼了? 甚麼怎麼了? 當然是問你跟他現在怎樣了,是早就分了手還是已經結了婚?

「沒...沒甚麼......」不知為何,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有點害怕聽到她的感情生活。

「說起邦文,有一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待會告訴你吧。」

這還有甚麼秘辛在裏面嗎? 害我的心都癢起來了。

「你現在還有踢足球嗎? 」



我搖搖頭﹕「那來的時間? 星期一至五多數要加班,六、日不是拿來睡覺就約了朋友。我剛才走上來都覺得氣喘呢!」

「嘖!真沒用!那時候不知道是誰說腿斷了都要繼續踢下去的? 」

「喂,少年時候的傻話就別拿來調侃我了。」

她托著腮,定睛的看著我﹕「羊仔你呀,還是那個時候吸引一點。」





「今年是最後一年了,所以我們最起碼要打進四強!」我對於今年校內的足球杯賽是雄心壯志的。

「哦? 你們有那麽厲害嗎? 」馬家玲攪著凍奶茶道。

「還可以啦,畢竟大家曾經都是校隊,只是上年在小組賽出線就遇到上届冠軍才輸掉了。」

馬家玲拍了拍邦文的手臂﹕「不打緊,邦文你的技術那麽好,今届定能拿到冠軍的!」

這個女人真不要臉,她有看過我們踢足球嗎?

這時候午餐送來了,因為地方淺窄的關係,我們的午餐差不多都要疊在一起了。

不要臉的女人皺起眉頭﹕「是誰提議來香城這裏吃飯的? 很擠啊!」

坐在她旁邊的廢高馬上替她前方的桌面挪出一些空間,又主動擠向我的方向。



喂喂喂!我也很擠啊!別往我這邊死裏塞!

「家玲,現在怎麼樣? 好一點吧? 」

「嗯,謝謝。」她對著廢高笑了笑。

廢高傻笑著﹕「不...不用......」




午飯後回到課室,廢高還是一臉的蠢相。

「老羊,你說......家玲她會喜歡我嗎? 」



這小子的春心都蕩漾出來了。

我不忍心將事實告訴他﹕「應該...有機會.....」有機會被她拒絕。

「真的嗎? 我也這麽認為。她剛才笑著跟我說謝謝呢!嘻~」

媽呀!發情的少年都會變成白痴嗎?

我忍著嘔吐的衝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計劃著比賽前的訓練。



「噢!殮房見!」我們齊聲向飛往聯合醫院的足球揮手道別。

Chilam一邊口中碎碎唸的埋怨,一邊爬著兩米高的圍欄到醫院裏撿足球。



我趁著這個空檔到場邊喝水。

「喂!怎麼你們會說『殮房見』的? 」小丸子好奇的問我。

「你看。」我指了指圍欄裏﹕「裏面就是醫院範圍了,看起來陰森恐佈的,不是殮房是甚麼地方? 」

「吓? 真的嗎? 那Chilam他......」

沒想到我隨口亂說小丸子竟然相信了,而且她的表情還很擔心似的。

「喂!你別作弄她!」家玲拍了我後腦一下,然後跟小丸子道﹕「你別聽他胡謅,Chilam去撿個球會出甚麼事。」

小丸子聽罷鬆了一口氣,又瞪了我一眼。



「我說,你們怎麼不在旁邊那個大場踢足球,要來這個小的? 害我都要站著看。」

不滿意就回家去吧,沒誰叫你來看呢!

我沒好氣﹕「小姐,我們要參加的是六人足球賽,這個1號場就是其中一個比賽場地,2號場那麽大要跑死我們嗎? 」

「唓!怎麼不跟搞手說說? 場地這麼小看起來多沒勁!」

「你懂甚麼? 我們學校的操場就是決賽場地,你應該知道那裏有多大吧。」

「哦,原來如此......喂羊仔!邦文叫你了!」她笑著猛向邦文揮手,再也沒有理會我。

 

我們順利的從單循環裏勝出,開始進入16強淘汰賽。

馬家玲她每次都來看我們比賽,呃......正確點來說,她是來看邦文比賽的。

「老羊老羊,家玲她又來捧我的場了!」廢高還是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

「那你待會要好好表現啊!」雖然明眼人也能看出她只是對邦文有意,但我實在狠不下心跟廢高說實話。

說起來,小丸子每次也會跟家玲一起出現,而且明顯地她是來支持Chilam的。

「喂Chilam,小丸子又來看你了,你們已經搭上了嗎? 」

Chilam撥一撥劉海﹕「我是沒有腳的雀仔,我是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的。」

嘔!早知道不跟他說話了,害我午飯都差點吐出來......

「不過,沒腳雀仔偶爾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小美她還是一棵不錯的樹。」小美是小丸子的名字,不過我覺得小丸子比較好聽,所以一直這樣稱呼她。

不過話說回來,小丸子也是很可愛的,雖然比馬家玲是略遜一籌。

Chilam搭著我的肩賻﹕「你跟廢高又怎樣了? 馬家玲好像只是看上邦文而已。」

我撥開他的手﹕「誒!別將我跟廢高相提並論,我對那個八婆沒有意思,她要喜歡誰是她的事。」

「哦,是嗎? 我見你倆挺熟絡的樣子,還以為你對她......」

嗶~嗶!

這個時候球證鳴笛示意比賽開始,我跟Chilam的對話就此告一段落。

 

「好!贏了這一場,我們就是四強了!四強的對手只是鄰班的二打六,上年曾敗給我們,今年也會一樣!所以今天勝了就能打進決賽!」邦文在鼓勵士氣。

「好!必勝!」我喊道。

「必勝!」

「打入決賽!」馬家玲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很突兀。

我瞪著她。

她白了我一眼﹕「看甚麽? 打入決賽!」

「打入決賽!」眾人齊聲喊道。





這場八強賽事,在出了名的爛地場–康寧道足球場舉行。這裏的地面怪石嶙峋......對不起,是誇張了一點,但凹凸不平絕對是事實,比秀雅道足球場差多了。

在這裏比賽,絕對要小心別要跌倒,不然一次就足夠你掛靴了。

上半場,我方略佔優勢,大部份時間都在對方半場活動,只可惜未能把握機會先開紀錄。

到了下半場初段,因為廢高一次頭鎚解圍失誤,反而令到對方有機可乘,一次單刀而先入一球。

「對...對不起......」廢高垂頭喪氣的。

「不打緊,還有時間。」邦文拍拍他肩膊。

之後賽事成拉鋸狀態,雙方各有埋門機會卻均無法再次打開紀錄,眼看時間只剩十分鐘,我們開始加強了攻勢,對方見勢色不對,攔截的動作開始粗野起來。

嗶!

球證又吹罰了對方。

邦文、Chilam、我和廢高站在罰球點,正商討如何處理。

「邦文,我們之前都是傳球給你,對方一定會以為這次也是一樣,你到小禁區頂佯作進攻,引後衛盯緊你。」邦文聞言跑到所需位置。

Chilam又向廢高道﹕「你到龍門正前方,我會傳球給你,就靠你的頭鎚攻門了。」

「好!這次我會將功補過的!」然後又跑走了。

我向Chilam揚了揚眉,知道他的計劃沒這麽簡單。

果然,Chilam道﹕「你站到廢高後方,不用我說,你知道怎樣做吧。」

我心領神會,這次不但要騙過對手,連隊友也要騙得徹徹底底。

對方派了兩人緊盯著邦文,也有兩人盯著廢高,而我只有一個前鋒跟著。

嗶!

Chilam一腳將皮球送到廢高正上方,兩個後衛跟廢高同時起跳,因為廢高身材高大的關係,他成功壓過後衞,搶到最佳位置。不過,因為廢高一個奇怪的習慣,所以縱然他跳起了,皮球還是越過他的頭頂而往後方的我飛來。

來得正好!

身在禁區邊沿的我準備充足。我先用心口將球控了一下,眼看皮球就要垂直往我的前方跌落,而我已經右腳拉弓準備窩利抽射,斜後方卻有一人剷來。

「呀!」

嗶嗶!

我應聲倒地,因為衝擊力強大而令我滾了好幾個圈。

我捂著左腳腳腕在地上呻吟,手臂膝蓋也擦傷了不少地方。

「羊仔!你沒事吧? 」馬家玲第一時間來察看我的傷勢。

呃......腳腕很痛............

「喂!你踢波還是踢人!」邦文動手將肇事者推開。

嗶嗶!

球證忙著分隔兩隊球員,然後給了一張黃牌給肇事者,再判了一個九碼。

「他媽的!怎麼只判黃牌,明明就可以紅牌出場的!」邦文扶我離場時還在駡球證。

「不打緊,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了,你給我射入這球。」

「放心,交給我吧。」

邦文轉身去處理這個九碼了,只見他猛力抽射,龍門來不及反應,就給皮球應聲入網,我們憑著這個罰球追成平手。

可是因為我受傷的關係,其餘人在少踢一人之下苦戰,敵方也覷見多打一人,有便宜可佔而採取猛攻。

我眼見時間只剩下五分鐘,老鬼已經數次救出了險球,只見大家都喘著濁氣,怕不能撐至完場然後以九碼分勝負,於是我死撐著站起來,向球證示意。

「喂!你幹甚麽? 」家玲見我一拐一拐的向場中走去,連忙拉住了我。

我甩開她的手﹕「他們快撐不住了,我要幫他們。」

「你受了傷怎能出場,快坐下休息!」她又拉住了我。

這個女人,懂些甚麼?

我使勁的甩開她,向她怒吼﹕「滾開!」

她給我嚇得呆住了,我趁機走入場中。

 

「老羊,你行不行? 」Chilam一邊喘氣一邊問我。

我笑道﹕「我看你快不行了,快閃到一邊涼快去。」

他一拳打在我心口,笑道﹕「那你盯緊那個大塊頭,他不會跑得很快,接到球就先解圍吧。」

對方再次進攻,我咬著牙緊盯著大塊頭,但大塊頭似看穿我腳傷未癒,只不斷的左轉右扭,又時快時慢,令我跟得十分吃力。

邦文見我一拐一拐,又氣喘連連,忙道﹕「老羊,你不行就先休息吧,我們能撐著的。」

我瞥見球證頻頻看錶,大概已經到了補時階段,我又見肥周、老鬼等也是汗流浹背的支撐著,於是我咬牙道﹕「我沒事,我能撐到完場的。」

此時對方後衞將球傳到右翼,那個小個子推順兩步將球傳入小禁區頂,對方前鋒跟老鬼同時跳起碰撞,幸好老鬼快一步以手鎚將球撥向邊線。

球就落在我和大塊頭的前方五步處,我們同時加速的追上去,只是我因傷在身始終比他慢了一步,但他搶到球後我亦已經擋在他身前。

他見我攔住了他,想使出一個假動作將我騙過,我卻看穿了他的花樣。正想用右腳將皮球踢走,我卻忘了左腳受傷。腳腕一陣劇痛令我站立不穩,然後右腳就踢空了。

大塊頭把握機會越過了我,右腳推順兩步然後拉弓抽射,皮球直飛遠柱死角位。

這一切盡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這時候老鬼才剛在碰撞中站起來,看見皮球直飛遠柱馬上伸手攔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噗!

嗶~嗶!

皮球入網的同時,球證鳴笛完場,我們以一比二輸了......

可惡!就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迫和射九碼了!就只差一點點!

我坐在地上,頽然的抱著頭,埋怨著自己怎麼剛才攔截失敗。

「喂,沒事吧? 還在痛嗎? 能不能站起來? 」說話的是Chilam。

我向後躺在地上,背上的神經感受著凹凸地面帶來的刺痛感。黃昏的足球場,散發著午後的餘溫,令我的眼睛都熱烘烘的。

我看著泛著金光的天空﹕「Chilam,我們今年是中五吧。」

Chilam坐在我身旁﹕「是呀。」

「完了。」

「嗯......」

從中一開始,這個校內的盃賽就是我們的夢想,不是因為拿到冠軍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冠軍隊伍最後能夠在聖誕聯歡會當天,在全校的眼皮底下和老師隊作賽,這是我們作為這間學校學生最光榮的事。

「不...不打緊吧......下年還有機會呢......」肥周也走了過來,怯怯的道。

「對呀!下年再來吧!」老鬼伸手拉起了我。

下年? 我能原校唸預科嗎? 我不知道。

邦文看穿我的想法﹕「哈!多唸點書,我們下年再來吧!」

「你的傷還好吧? 」廢高問。

「沒甚麼,過兩天會好的。」

他們扶著我慢慢回到場邊,卻只見小丸子一人在,我問她﹕「馬家玲呢? 」

「剛才你駡走了她呢!」她說完就忙著向Chilam噓寒問暖,斟茶遞水。

吓? 不會吧? 剛才我只是稍稍提高了音量而已,那到「駡」這個程度呢?

「喂,先走。」

「拜,明天見。」

過了一會兒,他們陸續離開,只剩下我一個人呆呆的看著夕陽下的球場。

 

唉......下年......還有機會和他們踢足球嗎?

成績一般的我,對於升讀原校是沒有多大信心的。

我又看了看手手腳腳上的損傷,正想咒駡這個爛球場,卻有人拍我的肩賻。

「喂,死羊仔,他們呢? 」馬家玲的臉頰紅彤彤的,在夕陽的映襯下很是好看。

我愣了一下,然後別過臉去﹕「比賽輸了嘛,都走了。」

「噢......輸了嗎? 」她坐在我身旁。

「你不是走了嗎? 怎麽回來了? 」

「還說呢!剛才這麽大聲駡我!來!給你的!」她將一堆東西丟在我懷裏。

消毒酒精、藥綿、藍藥水、還有膠布。

「你...剛才就是去買這些東西嗎? 」

「累死我了!這條見鬼的康寧道這麽斜!藥房又離這麽遠!害得我又熱又累!」

我見她用手扇著風,有幾根髮絲被汗水黏在臉頰上。

「謝...謝謝......」我頓了頓,又道﹕「剛才...對不起啦......」

她揮揮手﹕「知道了,別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似的。」

我沒有再說甚麼,開始拿著藥物處理傷口。

她瞄了我一眼,忍不住道﹕「唉哎你到底懂不懂? 要先用酒精消毒才塗藍藥水的!」她將東西搶了過去,口中碎碎唸﹕「這麽大個人,傷口都不懂得處理,真難為你媽了。」

又不是斷手斷腳,這種小事哪用處理? 過幾天就好了。

她還在繼續唸﹕「你們男生真奇怪,明明已經受了傷動不了,還是要勉強自己,覺得這樣才算威風嗎? 」

我忍不住反駁﹕「你懂甚麼? 這是我們的夢想!就算是腿斷了我都要繼續踢下去!」

她停下來白了我一眼,然後使勁的用藥綿擦我的傷口。

「喂喂喂!不要那麼用力行不行? 痛的!」

「呵!還會知道痛啊!還說腿斷了都要踢下去呢!」她又塗了點藍藥水在傷口上,然後道﹕「行了,走吧。」

我巍巍巔巔站起來,然後一拐一拐的慢慢移動。

「我扶你吧,不然天黑了都回不了家。」

我看了她一眼﹕「謝謝......」

「老實說,你們踢完足球後,渾身都是臭汗味,真的很難聞!」她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我懶洋洋道﹕「邦文比我還臭,你不怕嗎? 」

「要你管!」她用力捏我的手臂。

痛!......媽的!這個死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