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欣握著護士的手,激動地說:「好痛啊!」
護士說:「妳已經陣痛了兩天,醫生建議你馬上做手術!」
「我要找我老公!」卓欣哭道。
一個護士拿著電話來到床前,道:「妳先生。」
卓欣搶過電話,大呼:「哲赫,你在哪裡?」
「小欣,妳鎮定點。我下班時發生了點意外。」
「什麼!」
「我騎摩托車過來時給車撞倒。」
「你,你沒事吧?」卓欣尖叫。 電話那邊傳來嗚嗚的警號聲。
「沒事,我現在躺在救護車內,是救護員替我打電話的。」




「天啊﹣!」卓欣暈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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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卓欣誕下一個九磅的男嬰,改名小希。手術後她從矇矓中醒來,剛巧護士拿著電話進來,道:「是妳先生。」
卓欣急道:「你在哪裡?」
「小欣,我就住在醫院八摟,手腳剛打了石膏。」
「我過來看你,我好想你。」
「不,這邊病菌多,你還是先跟小希回家。我應該一個星期也可出院了。不要擔心,妳們自己小心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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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福士房車穿過森林,來到這山腰的小屋。 灰色的天空俯瞰山腳的火車修理場,場內泊著數十部不同型號的火車。
卓欣把車泊在屋前,抱著小希下車。 這屋是哲赫上星期給舊房東逼遷後跟他姨婆暫借的,她還是第一次到這兒。踏上門前的石階,小希突然哇一聲弓腰大哭,豆大的淚水滿溢眼眶。不知為何,他很容易哭,令卓欣住院這幾天睡不了多少。卓欣邊開門,邊用面額親小希,道:「小希,小希,媽親親。」吐息碰到寒冷的低溫,化成一陣霧氣。
門打開,一頭白色小狗伸頭出來,伸舌頭舔她的鞋。卓欣噗哧一笑:「你一定是姨婆的小狗吧,她去了旅行,我們又遲到三天,辛苦你了。」
進屋後,欣馬上沖了奶粉,順便倒了一碟給小狗。小希在她懷裡不斷掙扎哭叫,攪了半天才喝了半瓶奶,慢慢入睡。夕陽斜照,窗外兩棵禿樹的影子投映在牆上, 像一對乾枯的手掌在瑟縮著。牆上掛著幾幅發黃的黑白照,中間那幅有一對男女站在蒸氣火車頭前,男的戴黑色高帽,女的則穿著白色維多利亞寬身裙。另一幅有個騎著一匹壯馬的中年漢,馬後是一大群牛。欣軟癱在沙發上,凝望照片。聽說姨婆的祖父母在百多年前從大陸搬來加拿大鐵路鎮當鐵路工人。她爸則當了牧牛人,聽講是鐵路鎮第一個華人牛仔。看著看著,卓欣只覺眼皮越來越重。
醒來時四周漆黑一片,一時間卓欣以為自己身在香港,但空氣冰得她連打了幾個冷顫。天啊,身傍的小希不知哭了多久!她脫下毛衣包著小希,然後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晌,開了一盞燈。她撲向壁爐,是舊式的,攪了半天也打不開,情急下跑到廚房開了烘箱,再從行李拿出兩件外套,回沙發團團包裹自己跟小希。慢慢,廚房的烘箱把室內的溫度提升,東方也開始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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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告訴妳姨婆把壁爐的開關方法記在電話簿裡面。」赫在電話另一邊歉疚地說。
「見到了。你傷口還痛嗎?」
「還好。我病房沒有電話,所以我會每天借電話打過來。」
「小希又哭了,我要沖奶粉給他,明天再談吧。多休息啊。」
吃奶後,小希仍不停的哇哇大哭。卓欣用揹帶把他掛在胸前,在長廊來回踱步。過了一個小時,他終於入睡。卓欣吁了一口氣,乘機開電腦,去Facebook的母親社區看看。哈,表姨秀芝正在線。
芝:恭喜妳!想不到妳會在線, 我還打算下星期打電話給妳。妳好嗎?
欣:幾天沒好好睡過,小希早晚都不停地哭!妳通常用什麼法子安撫妳的孫女呢?
芝:記得你媽小時候唱的外婆橋,點虫虫嗎?很有效耶。
欣:我有唱啊,但沒用。
芝:是不是尿尿,肚餓,或者是太冷太熱之類?
欣:我什麼都試過了。
芝:還有一個原因,我們鄉下說有些貝貝會看到一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呢。
欣:開玩笑吧。
芝:妳想知他們看到什麼,把他們的眼淚抹上眼睛便行了。
欣:哎喲,小希醒了,改天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