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叔說,致電阿爸數次,結果還是轉駁回我家的家用電話上。

「你阿爸成日都唔聽電話,一係就飛線返屋企。」阿媽抱怨說。

「咁佢都肯返嚟瞓,又晚晚返嚟食飯,可能佢唔想見人,唔想應酬。」

「阿權係咁問我你阿爸咩事,點解成日都搵唔到佢。」

「妳咪話阿爸唔舒服囉。」





「我咪照樣咁講囉,但都唔好睇嘛,啲老朋友搵佢又唔理人咁。」

「得喇得喇阿媽,阿爸慢慢轉好妳就唔好咁多煩惱。老朋友幾時見都得,唔好俾壓力阿爸。」

「好啦好啦,我買餸呀今晚你陪我地食飯。」

「我約咗舊同事真頁喎。」

「我唔理呀,推咗佢。」





「好啦好啦。」

子俊叔叔跟阿爸那十五分鐘的對話,仍然是一個問號。我跟阿媽要在不能讓大哥知情的情況下,去慢慢拆解這個計時炸彈。

晚飯時,我的確感受到阿爸的變化。這幾天回家之後,他沒有罵過我一句;儘管很多時間都是默不作聲,總比以前的家無寧日好。

因為大嫂帶了樂兒回娘家晚飯,大哥今天也回來陪我們一起吃。

我們一家四口,就像往日一般,阿媽煮飯,阿爸在看報紙;我幫助忙拿碗筷,然後大哥將飯桌安排好。





我們坐回屬於自己的位置,晚上七點多,飯香彌漫著整個家。突然一剎那,就是那種由嗅覺煥發的記憶體,我想起從前在家裡安逸的日子。

經過這段又不安又嘈吵的顛簸日子,我才知道平淡的好處。多希望阿爸可以儘快康服,讓我們一家人可以重拾快樂。

雖然…我已經知道大哥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改變是需要付出的,這一點我明白。所以今天就趁著這頓飯,我嘗試打開自己主動的一面。

「阿爸,其實燈光師係做咩?」

我突然送出的一個問題,讓他們三人也怔住,不約而同地看著我。

「做咩啫?咁食飯傾下偈嘛。」我笑道。

「係啦好爸,咁多年我地都唔係好易燈光師做咩,係咪開燈閂燈咁就得喇。」大哥也打蛇隨棍上,發揮我們兩兄弟的幽默感。





「癡線,哈哈。」阿媽也忍不住說。

「我冇講過俾你地知咩?」阿爸把一塊牛肉送到阿媽的碗上時說。

「有一句冇一句咁囉…」大哥看見阿爸有反應,速度地跟上阿爸節奏。

「我聽人講有燈光師同電工,咁阿爸你嗰時有冇電工跟住你?係咪權叔呀?」我問。

「阿爸同鞏利影相呀大佬,點會冇返幾件手下呀?但我聽阿爸講權叔都係燈光師喎,咁你地兩個加埋咪養好多人?」

「電影好景嗰時,養多三幾個都冇問題啦。」阿爸說。

「咁到底要做咩啫,講兩句嚟聽下丫。」我追問。





「叫你跟我入行你又唔入,我帶過你去片場。」阿爸展示出笑容,電影這一塊,從來都是阿爸信心的來源。

「咁我都宜家都入咗港隊啦阿爸,冇失禮你啦。」

「係喎,我朋友嗰日同我講我先知你入咗港隊。我去拎罐啤酒,敬你大球星一杯。」大哥笑著跑到廚房。

「你有得出場先講啦。」阿爸邊說,但仍然禁不住他嘴角上的笑容。

「阿爸,我有得出場,你要嚟睇喎。」我搶過大哥手上的啤酒,倒了半杯放到阿爸面前。

「如果個仔有得出場,個阿爸冇理由唔去睇啦。」阿媽也拿起酒杯說。

「飲杯先講啦。」大哥舉起酒杯大叫。

「飲杯!」





有很多人,走了很多冤枉路,犯過很多不應犯的錯,浪費了很多寶貴的時間;他們最後也知道,「家」到底是什麼。

就像我,到今晚才真正明瞭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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