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市郊的家差不多十一點,屋內仍有光。盧達夫見太太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燙衣服,微笑道:「這麼晚還不睡?」

宋念舒一邊專心燙一件白色的男裝襯衫,一邊說:「睡不著,索性做點家務。今天大學很忙吧。」

「對,實驗出了點問題。」盧達夫發現桌上有一首用毛筆新寫的詩,不由得低聲唸了出來。

緊握著 那亮麗的銀幣

默許內心中所得不到的

渴求,有一天能實現那未完的夢
…白鳥飛越晴空





驚動了正在許願的我
昂首 仰望 細看 
天空很蔚藍

而陽光是那麼的耀眼 *

「好詩。」盧達夫道。

宋念舒以前是文學系教授,今年七十二歲,但每年仍會出版詩集。

「謝謝,燙好了。」念舒拿起熱騰騰的襯衫架在盧達夫胸前,微笑道。盧達夫聞到香噴噴的乾淨衫氣味,胸臆暖烘烘的。

睡到凌晨三點,盧達夫被夜風吹醒了。黑暗裡見兩隻小狗睡得正酣,但宋念舒卻不在。他摸黑關了窗,然後去廚房喝水。地牢好像有聲,不會有賊吧,他心道。他開了燈步下樓梯,一開門,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來握著宋念舒的手。念舒不知為何, 柺杖斜放在腳邊 ,抱膝坐在幽暗裡哭泣, 。





「我在這裡,妳有什麼不開心?」盧達夫緊握著她的手。

「我,我控制不了自己,心裡很害怕!」念舒淚流滿面 ,呼吸短促地道。

「深呼吸,慢慢告訴我什麼事好嗎?」

「下個月的心臟手術,可以不做嗎?我好害怕。」

「醫師說妳的起搏器用了二十年,不能不換了。」





「但,但醫師說會有危險。我不捨得你。萬一出事,我便見不到你了。」念舒哭道。

「不會有事的,李醫師是大國手。而且,結婚時我答應過會永遠在妳身邊愛惜妳,照顧妳。我有騙過妳嗎?」

「沒有。」念舒破涕為笑。

盧達夫輕撫念舒銀白色的短髮,道:「夜了,我們回房吧。」

初升的太陽照射大地,盧達夫餵了兩隻小狗,又煮了鴨蛋粥。回到睡房見念舒睡得甜。熟睡的她好樣一個小女孩,長長的眼,嘴角帶點憂傷。她的皮膚白皙,眼角有淺的皺紋。盧達夫輕吻她的頰,然後出門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