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搖晃攀爬後成功抵達上方,在影像逐步輸入眼球之後,富正淡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這裡無疑是月台,卻又不像月台。有幾個大大小小的帳篷紮根在月台上,遠處還有間似乎是臨時搭建的鐵皮屋。

左方是一列四卡列車,沒有燈光,看不清楚裡面的狀況,但大概沒有喪屍,而右方的路軌則空無一物。

地面則有不少裂痕,似乎是甚麼劇烈震盪過後的遺留物,看起來隨時要裂開一樣。

但周圍沒有喪屍的氣息,除了下面偶然傳出的吼叫聲之外,這裡便是給人有種久違的「安全感」。





「嗨。」正當富正淡環顧四周,一把柔和聲線卻擦過耳際:「你無事呀嘛?」

回過頭來,原來是剛剛那名放下繩梯的長髮女生。

「我諗我……無事。」剛才太陽耀眼,看不清楚。現在仔細一看,卻見那個長髮女生長得可愛非常。

晶瑩剔透的雙眸、粉色的櫻桃小嘴、若隱若現的酒窩。站姿端莊,體態優雅,即使穿著鬆身運動服也遮蓋不了她玲瓏浮凸的身材。雖然說不上是女神,但五官秀麗、身材窈窕,加上黑色長直髮,猶如出水芙蓉,散發出日系學生妹的年輕、清純氣質。

她對著富正淡微微點頭:「你好,我叫伍真綾。」





「呀……」稍微看得有點入神,畢竟富正淡才活過了十天的恐怖孤寂生活。頓了頓說:「我個名叫富正淡。富裕個富、正直個正、平淡個淡。」

「噢。你個名都幾特別喎。」

「係……個個人都係咁講。」

「請問你地講完未呢?」這時,肥碩男人收回繩梯,開口打斷了二人的自我介紹。富正淡看著他滑稽的眼神,才想起自己無視了這個"救命恩人"。

「係,其實……唔好意思,可唔可以……就……講下比我聽……依家係咩事?你地係咩人?」





「你又唔問下我叫咩名,我救左你返黎喎細路。我叫牛仁晃,叫我阿牛得架啦。」牛仁晃喘了口氣,續道:「我地唔係咩人,我地係普通人,好普通嘅人,應該同你一樣掛。你係乜水我就唔知……」

「等等……你地係……咩人?可唔可以講清楚啲?」

「嘛……你應該知道依家香港發生緊咩事?」這時伍真綾將纖纖玉手舉在富正淡額前晃了兩下。

「我知……有喪屍呀嘛……」

「喪屍?都唔知點解個個都係咁叫。」伍真綾下意識地摸起烏黑秀髮,道:「我地呢……係普通聚集左係度嘅一班人,應該叫咩好呢……倖存者?咁呢……周不時都有好似你咁嘅……倖存者比人帶返黎呢度。不過我已經成五日無見過新嘅人啦,好歡迎你。」

富正淡聽著一頭霧水:「歡迎我?呢度唔係馬鞍山站咩?仲有其他人係度?點解會變到依家咁?條梯做乜事?」

待富正淡說畢,牛仁晃便拍了拍伍真綾肩頭,遂向鐵皮屋方向走去。

「嗯……係馬鞍山站無錯,呢度係我地辛辛苦苦建立嘅,人就唔係好多,但暫時都叫做安全啲嘅地方啦係咪?起碼可以訓個好覺。」伍真綾吞了啖口水又道:「我都講到口乾,不如帶你去見下大佬,你再問佢啦好無?」





「咩……咩野大佬?」甚麼老大?黑道?說話很大聲?有很多紋身?還是……富正淡對"老大"一詞的認識只有如此。

伍真綾也許察覺到富正淡的憂慮:「大佬佢係呢度嘅領袖。惡就惡啲,但我諗都算係好人黎嘅,唔洗驚喎!」說罷轉身而去,富正淡見狀也識趣的默默跟上。

莫名其妙的一段時間……想生存下去,差點死掉;又想自殺,卻被一個胖子喊停,自己本能地跟著他跑去。一番折騰後來到這裡,竟接觸了久違的活人……

現在還要去見甚麼老大……眼前這些人到底是誰?

可以……信任嗎?

一切一切,對富正淡來說,太過突然。他總是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事。








鐵皮屋。位於月台中央的一個顯眼大物,整個結構封得很密實,外頭甚麼都看不到。

「入黎啦。」牛仁晃站在門口,朝富正淡二人揮手,示意可以進去。

「喂……伍真綾小姐,其實我路過架咋,多謝你地救左我,但係……」

「你都幾煩架喎。」伍真綾抿嘴一笑:「入去先講啦。」

甚麼入去再說?富正淡頓時覺得自己像羔羊一般,被野狼引進密室。

一進鐵皮屋,便見一男一女站在前方,仔細打量著自己。這裡空間不大,桌子有檯燈,天花板還掛了幾個大電筒,環境一下子光亮起來。

富正淡習慣環境後,也開始打量起兩人。





男的是個短髮、高大,相貌俊朗,留有鬍子、穿著背心,渾身結實肌肉,看起來30歲左右的人。他體格魁梧,比起站在旁邊的胖子牛仁晃顯得更有威懾、莊嚴。

女的是個臉很小、樣貌標緻的女子,矮小的身形站在強壯男人旁邊十分搞笑。對於他來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這時牛仁晃率先打破沉默:「大佬,佢叫富正淡,岩岩係天橋撞到嘅。」他指著富正淡道。

「富正淡?個名咁怪嘅。你好,我叫葉英信。」葉英信伸出友誼之手,富正淡見狀也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富正淡。我五行缺水又缺火呀嘛。」

「哦。」葉英信看來沒甚麼反應:「聽阿牛講你好多野講咁。」

「嗯……都唔係嘅,咁我唔識你地,一頭霧水呀嘛。」

「你係邊度黎?」

「我……呢十日一直哩係一間單位度。本身果度有啲水呀餅乾呀咁,每日食少少,捱到今日無哂食物,所以先出黎搵野食,跟住就撞到阿牛……」





「哦。」葉英信的目光停留在富正淡身上數秒,不期然令現場的氣氛升溫:「嗯。呢度有十個人,你眼見嘅呢個地方係我地咁多個人共同維持嘅安全圈。暫時黎講,我地會係度住住先。」

「暫……暫時住住先?」

「無錯,直到等到救援黎為止。政府……或者其他國家的救援。」伍真綾補充道。

「救援?可唔可以問下……你地等左幾耐?」

「今日係第十日。」葉英信淡然道。

十天……即是病毒爆發當天這裡便存在。此時富正淡又想起腦海頻繁出現的年輕女孩,問道:「請問今日係咪七月一號?」

「係。」

「想問下你地呢度有無一個好後生嘅女仔,個樣幾靚……有啲似佢。」富正淡指著身旁那人,伍真綾剎時臉紅起來。

「你形容得咁闊。」牛仁晃頓了頓,又道:「呢度仲有個後生女,今晚會齊人架啦,今晚你睇下見唔見到佢啦。個女仔叫咩名呀?」

「黃圭澄。」

牛仁晃與伍真綾相互對望,道:「咁就應該無啦。」

「哦……」富正淡細細想著,似乎是預料之中,吸了口氣再道:「其他人去左邊?想問下個條樓梯咩事?」

「你都幾多野問。如果你打算加入我地,我可以將所有所知嘅野話哂比你知。」此時葉英信目不轉睛地盯著富正淡,深邃的眼神彷彿看透一切,凌厲的目光讓富正淡一時反應不來。

加入他們?現在?

「你可以諗下嘅,我地暫時唔會話趕你走。」一直站在旁邊的女人終於開口,富正淡還以為過她是啞巴。

暫時不會趕我走……說得那麼風趣……

如果加入他們,的確是個安全的保障。既然要在外面冒生命危險,倒不如暫時留在這裡更好,整裝待發之後找回阿澄也許不錯。

要走的話隨時可以走,反正他們也攔不住……

此時富正淡正想開口,卻見葉英信坐了下來,道:「你係咪諗緊,留係呢度,既有人身保障之餘,就算想走,都係隨心所欲,無人阻到你?」一道令人為之震懾的氣息自葉英信眼海深處散露出來,瞬間凝固了空氣。

這是富正淡20年來從未感受過的一種麻木……

「唔係……」富正淡沒想過自己的想法會被看破,搔了搔頭髮道:「你諗多左……我係打算加入你地……始終阿牛救左我,我都要報答返佢。」

牛仁晃聽著點頭笑笑。

「哦。」葉英信仰頭瞪著富正淡,面無表情的道:「好啦,首先歡迎你嘅加入。基本上你有野問阿牛得架啦,佢會同你解釋下呢度的狀況。當然,你無可能白食白住,你需要為自己嘅野付出返。呢度係有規有矩,唔可以踩界,任何過火之事我都會干涉。直至等到救援為止,我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你明白?」

「我……明白。」

葉英信再次起身,走到富正淡面前,高大健壯的身軀具有異常的壓迫感:「咁順便問一下,你有冇比喪屍咬過?」

富正淡聽著,心頭閃過一絲不安,眉毛微微一跳、冷汗直冒,右臂的傷口也不自然地刺痛起來。但他盡量抑制住本能反應,生怕被葉英信察覺:「無。絕對無,唔信你可以檢查下。」

傷口已大抵癒合,即使看到,也可以說是擦傷、刮傷甚麼的。

但葉英信那種彷彿看穿一切的凌厲眼神,確實讓富正淡大感不自在。

只見葉英信沉默良久,才道:「阿牛會檢查架啦。唔係懷疑你,只係你都明白,如果你真係受到感染,無人知道會有咩後果。」

「係,我明白。」

此刻二人雙手交握,正式決定了富正淡成為葉英信團體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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