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你工作要緊,但有空的話就過來看看她吧。」
這張便條紙,一直夾在我的錢包裏。
一直夾著,就像刻在錢包內。
在不斷提醒之下,我沒有忘掉。
只是一個月又一個月的,説自己沒空。

滂沱大雨之下,我重回久久不見的街角。
我差點認不著路,實在是甚麼時候來過也忘了。
只記得自己每次離開的時候,也告訴你「我去去就回。」
說上來,我也很久沒有說過這句。




就連跟你說話,也不知已是何時的時候。

我拿起一直以來被保存在月餅盒的鑰匙,打開大閘。
同一道狹窄的樓梯,現在走上來可是吃力。
那時還需每天上落七八次,想起來還真是利害。
附近的鄰居大概也搬得七七八八,家家戶戶的鐵閘早已鋪滿厚塵。
外面天色灰暗,使得這樓梯格外的黑。
要是晚上來的話,便不得不拿着蠟燭上樓吧。

走到了舊居那層,我扶着牆壁回一下氣。




看著樓梯旁的窗戶,窗框內的玻璃已殘破不堪。
回想起來,這裡還曾經栽種著幾盆盆栽。
大概,盆栽現在也過氣了吧。

舊居門前,還掛住幾把傘。
但就連它們,也被灰塵包圍着。
我打開家門,熟悉的開門聲再次響起。
那時每次響起這聲音,緊接着就是你的一聲「回來了!」。
雖然已很久沒開這門鎖,但早知道沒能聽到你的聲音;
卻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點失落。





雖然外面已變得高樓林立,家裏仍依舊是老樣子。
灰塵就像是時間的證明,為陳物鋪上一層保鮮紙。
但這家裏已沒有你的氣息,只剩下殘存的回憶。
一件件的活死物,勾起的就只有殘念。
我看着這家博物館,沒有去打攪的意思。

走進你的房間,找的是你證件的正本。
聽說你的副本已殘得溶爛,所以特意來舊居找找正本。
一個個抽屜被開開合合,雖則不好意思;
但自作多情的我,還是找不到正本。

在找的時候,發現一個抽屜寫着:
「致我最愛的人」





我打開抽屜,裏面放滿了一個個的卡式帶。
封面上一個個的日期,都見證着它們渡過的歲月。
每個封面上,都被你寫着必聽的字樣。
久久沒能聽到你聲音的我,這些卡帶不得不聽。

我拿著抽屜裏其中一片卡帶,把它放在收音機上。
久久沒開,收音機還能正常運作。
大概這一台收音機,就是你用來錄下無數片卡帶的那台吧。
不僅播放鍵已鬆脫得要用膠紙來鞏固,錄影錄的顏色也被你的指尖洗去。
我慢慢地按下播放鍵,怕它會被按壞。

未幾,你的聲音終於由收音機傳出。
「⋯我想說的是,老公、我很想你!
你可不可以早點完成公幹,回家跟我一起追劇?
你的兒子也很想跟你一起玩,你說是不是?」




收音機裏,傳出了另一把熟悉的聲音。
「爸爸,你快點完成工作吧!
媽媽每晚睡不著,一直說很想你喔!」

然後,你最愛的歌便響起。
「這一生 也在進取這分鐘 卻掛念誰」
卡帶𥚃,聲音雖然帶着沙啞;
卻就是這樣的缺陷,讓我彷彿回到了錄音的那刻。
大概那時的我,還在忙着工作的事吧。
想也沒空想家人,更不用談情人。

那時每天對着的不是工作,就是私事。
就是不到我親耳聽到你說掛念我,我才自覺後悔。
卡帶中的咔咔聲,彷彿在代你控訴我的失職。
你點的一歌一詞,我不由自主的把它聽完。




害我很想,可回到卡帶𥚃回答你;
「我回來了。」

我看著抽屜裏一盒盒的卡式帶,都是精心為我而設。
卻想起你連兒子也快要忘掉,重聽你的思念更是令我倍感心酸。
現在的我更是無力,就只能這樣幫你找回正本。
可我想找回的,已早被封印在一打打的卡式帶。
「有了你 即使沈睡了 也在笑」

最終,還是沒能找回正本。
我回頭看家𥚃一件件的陳列品,無一不是你的歷史遺物。
都被你好好的照顧、封存,卻再沒你的氣息。
就像當時,我沒能好好的照顧你;
只能由你好好的掛念我、想念我。





收拾好東西後,我把那些卡式帶再次封起來。
拿起鑰匙,打算把木門重新關上。
「我去去就回。」


https://youtu.be/Gt3-nNqUg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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