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很痛,非常痛。所以,思想反而變得最清晰。」霍品超想到什麼就微笑一下,「由於太痛,我們總會盡快把話說完,然後,像跳船似的急忙離開。」
 「你倆真像同一類型的瘋子!」任天堂搖搖頭,忽然想起那句形容他的話:「我聽過一個女孩說,你就像9V電池。」
 表現得氣定神閒的霍品超,神情有一刻怔然,神情焦急的追問:「在哪裏聽到?」
 「就在仰光的葬禮上。」
 「你有出席?」
 「當然有。」
 「我那天太傷感了,換作平時,我會注意到一切的細節,但那天,我只覺得所有的感官都喪失掉,只有傷感而已。」
 任天堂可深切感受到他這番話的沉痛。
 「不,你的悼辭說得真好。」
 「我沒準備悼辭,一切都是想到就說。」他卻老實地說:「其實,我腦內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那才是真情流露吧。」
 任天堂是衷心的讚賞。
 是的,就算,事隔已有七八年,但他回想那一幕,仍然深刻難忘。
 那天,霍品超在教堂台上說:
 「在此之前,我總愛跟這位朋友開玩笑的約定了:『要是誰先死,剩下的一個就要為對方說悼辭……這本來只是一番戲言,想不到卻一語成讖,我要擔負起這個艱巨任務了。」
 他深呼吸一下,恍如想起了什麼,微笑一下,說下去:
 「如今想來,能夠喚起我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抽平生第一根香煙的模樣……對我們男人來說,悲傷的時候就會想到抽一根煙,就是如此簡單。」
 霍品超走下講台,慢慢步到棺木前,從打開了的靈柩前,看到即將永遠沉睡在棺內的仰光。他從西裝內袋裏,取出了一包醇薄荷萬寶路的香煙,騰出一根,用一個銀色的火機點起。
 他凝視緊閉着雙眼的仰光說:
 「一個背負太多的人,最大的解脫不是放下,而是消失。」


 說完這話,他就走到台下,沿着教堂中間的通道走,路過的兩旁都是仰光的親戚朋友。他卻什麼人也不理會,只是一手夾着香煙,一手插在西褲袋內,仰起了臉,直走到教堂出口的一端,用力推門出去。
 不知何時,陰雲密佈的天空已崩堤,外面正下着瀑布似的大雨,少年不理全身淋濕,就走進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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