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好痛。

我只知道眼前這名男人先是彎身拔劍,接著身影就突然消失了,然後下秒一發燒紫色新月斬就擊中了我的腹部…

「噗呃!」

糟,血流不止啊。

攻勢發動完後我自然地把愛劍收回鞘裡,躺在地上抽搐的迪恩和剛才意氣風發的他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果然話什麼都不必說,一出鞘便見真章嗎?話雖如此,從那只花三秒便詠唱完指令的流利度來說,他絕非容易對付的高手,如果那時,我拔出的是『黑帝斯』而不是愛劍的話早已被毒火焚燒殆盡了吧。





「呼~」

我拍了下附在黑色披肩的泥土後轉身,雙眼恰好對上那姐弟倆呆死的表情。

「搞定。」


# 咦咦咦咦咦?!!






不…不會吧!一擊就把副隊長給…?!

「別用崇拜的眼神看我,他只是用錯招術罷了。」
「用錯招術?」

雖然我並沒有打算花時間解釋,不過聲帶還是彆扭地抖了起來。

「亞力克,你有被好幾萬僵尸追殺的經驗嗎?」
「好…好幾萬?!」
「嗯,當時英雄.布萊恩為了實行『玩家驅逐計畫』,派了上萬的鐵甲僵尸大軍,窮盡一切辦法想把我和父親除掉。」





正確來說不是『派』,而是創造。

「竟然派了上萬大軍,你的父親到底……」
「這不重要,我想說的是他搞錯了對決的真義。」

我始終沒有忘記,面對牠們的恐懼時我中斷了所有理性表現,一心只抱著活下去的盼望,企求那幸福的生活能永恆不變,能追著父親的腳步直到最後一刻。
好幾顆含血的頭顱滿天飛,哀號聲響遍整座沙漠,我一直含著淚,即使中了好幾道痛斬仍不肯放棄地奮鬥著。

「所謂的對決並不是為了向世人證明什麼……」

回憶起那急促的呼吸,回憶起那震破心扉的嘶吼,那一刻,我不再奢求什麼,只想活著。

「而是為了拼上一切,解決眼前的敵人,僅此而已。」
「你說證明?副隊長他有向別人證明什麼嗎?」





以詫異的嘴部變化回應亞力克的疑問,我朝左方轉身,嘗試從迪恩雙手死命撐住濕潤地板的姿勢,從那仍理不清頭緒的瞳孔中找出支持我看法的證據,然而雙眼映射出的光芒大部分都已死去,連奸邪之徒該有的傲視之氣都被痛楚支解了。

血流量比剛才多了兩倍,即使猙獰死去也不肯向我們求救嗎?

「如果我的直覺沒抓錯,他當時可能是想使出祕奧義等級的能力徹底毀了我吧。」
「是…是嗎…」

亞力克試著想擠出點笑容,但失望感早已毀了動力,連自己為何要笑也不曉得。

這種事我知道啊…只是…

「所以我使用了安德族的瞬移能力,趁他詠唱術式的瞬間展開襲擊,因而演變現在的局面。」






「我覺得你這樣很可恥。」


我並沒有轉向聲源,一方面是我認得出身後的音調,能散發出這樣舒服又不失凜然性的聲音,除了她之外沒有其它人選;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承襲了父親的作風,只在乎結果而不在乎過程的爭議個性,會被說成是卑鄙小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於還有一方面……

或許是因為潛意識的某處也不認同這作法吧,猶然而生的羞愧之心不得我回頭。

「既然你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會使出大招對付你,那麼為何你不也使出拿手好技回應他的期待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詠唱指…術式的速率快上我許多。」
「所以你為了不要落敗,使用不必詠唱術式的斬擊把他給……」
「雖然我知道這麼說無用,不過還是容我改正妳的說法,我不是為了贏得勝利,而是為了不想就這麼死去。」
「那有差嗎!!」
「姐姐,冷靜點!」

司提亞右手一揮,好幾顆光粒瞬間凝結成弧型,散飛後木質的細美精弓誕生,她緊握著前部,套上一隻箭拉緊絲弦對準了我。






「那如果我也不唸出術式,直接用普攻跟你打呢!你會怎麼做?!」
「姐…姐姐,妳在做什麼啊!」

她沒有看向亞力克,兩顆瞳眼盯得我很難受。

「如果是妳的話…我會逃跑。」
「那如果你沒有退路了呢?」
「我就投降。」
「聽你在鬼扯!」
「妳說呢?妳真的認為我在鬼扯?」

司提亞剎時蹬出腳步,抓住我的衣領,用清澄海色的雙瞳死盯著我。





「那麼如果…如果…」

她吸了口氣,迸發出沙啞的聲音。

「如果身後有你心愛的人呢!你還會想投降嗎!」

我沒有義務回答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但是彷彿被心中最真誠的自己控制般,下意識的話語無意間成了我結束煩悶心情的解藥。

「有弟弟…真好啊…」
「不要轉移話題!!」

氣死力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坦白一點呢!只要你跪下求我們,說你想跟我們作朋友,說你想要更了解我們,說你不想再孤獨一個人,一切…一切不是就都解決了嗎?

可惡啊,為什麼…我會知道這傢伙的想法呢?

「這就是…我為何喜歡一個人行動的原因。」
「原因?」
「因為不用思考這種無聊事。」

我真的不知道遇到那種緊要關頭該怎麼做,選擇是兩方共同決定的,如果只在意自己而忽視他人的想法,只想茍且偷生而不顧他人的死活,那麼這充其量也只是在我的傷口上灑鹽罷了,這種害人害己的愚蠢選項我從來沒納入考慮。

與此相比,單獨行動果然是最方便的,反正在這沒有摯親陪伴的冰冷世界,沒有人會敞開胸懷關心你、沒有人會主動親近你,沒有人會打從心底認同你……

即使你盡力了,也沒有人會願意給予掌聲。

「你…你竟然說那是無聊事?」
「我是說比起這種事,接下來該怎麼處理迪恩不是較為……?!」

?!

這…這股肅殺的生命氣息是怎麼回事,難道…?!!

「姐姐!小心!!」
「咦?」
「嘖!」

脊髓傳來的訊息瞬間灌進肢節神經,我右腳朝地板用力一踢,整個肉體透過突來的反作用力撲向司提亞,甭管胸口上神秘的觸感,兩個人毫無緩衝地撞向泥地。

「痛!你這變態終於……?!」
「妳無法理解吧。」

司提亞的碧藍色瞳孔頓時縮小,並不是因為我的非禮舉動惱怒所致,而是我身後,那只隔肩膀幾毫米的熾黑色觸手所引發的。

「這…這是…?!」
「看來妳那親愛的副隊長貌似失控了。」

我滾向左方,盡可能紳士地將司提亞拉起,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思緒轉回來的同時即大力地把手甩開,跳向我的身後。

「你們這些渣滓!我要殺了你們!!」

迪恩使盡吃奶的力氣撐起身體,透明與亮紅的液體滑滿他的身體,看來剛才這麼一吼使得胸口的傷痕裂開了。他的眼神被血絲環繞著,彷彿隨時會突破眼膜,衝出無法理喻的噁心生物。

「妳…無法理解我為何一定得活下去的理由吧。」
「……」

我沒有回頭,但還是把她無息的沉默視為默認。

「因為父親臨死前他拜託我……」
「喂,安德你…」

視線漸趨模糊,兩滴溫熱滑過我的臉頰,或許是第一次吧,第一次談起父親的事我能如此的開心。

「他希望…我能守護這個可憐的世界。」
「這…這樣啊…」

不遠處的凋冥之氣仍急遽地增幅著,廣場的地板仍猛烈地上下震動著,然而此時此刻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撫貼著我右肩的掌心,它雖然沒有營火般狂熱奔放,但足以彌補我心窗空洞的溫暖我已確確實實地收到了。

「也加我們姐弟倆一份吧。」
「你…你們……」
「亞力克!想不想讓這白痴好好緞練你啊?」
「姐姐~先解決這恐怖的怪物再說吧!」

我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對面,迪恩那全身冒著闇色熔岩泡的骨骸。

「哈哈哈!你們真是…真是太可笑了!」
「迪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片瘋狂的笑聲在我耳旁迴盪著,不帶有任何諷喻之意,只殘存怨怒、悔恨,與發誓要毀了我們的失控情緒。

「亞力克!你真是太窩囊了!連一把弓都無法為那婊子舉起來,還得拜託一個外族人出面解救你們!」
「…我…」

沒打算給予亞力克辯解的機會,迪恩馬上瞟向我背後的女孩,表情欠揍到了一個無法逾越的境界。

「喔~妳這騙子的罪過更多呢!不僅撒謊說自己取得神器,還企圖掩飾妳的弱點,為了維持妳在整隊裡遙不可及的地位,甚至還寧願看著自己的親人任我宰割!」

司提亞緊拉著弓弦,只差手中的海藍色蓄力光沒射出去。她眉頭擠得非常難看,彷彿是為了忘記那發言語攻擊所造成的割心之痛。

「怎麼?我有說錯嗎?還是很~不幸地恰好被我說中了呢?」
「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希望我失去指引亞力克方向的功能而已,我知道的,你為了超越我每天不舍晝夜地訓練著, 為了經過親屬面前能昂首挺胸 ,為了證明先天的缺陷不會影響他的實力,為了能打敗一個接著一個看衰你的敵手,你即使抱著石英弓嚎哭後仍能擺出永不退縮的表情,抬起蹣跚的腳步繼續前進。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那知其不可而為知的精神會因為趕上我而消失。

「哈哈哈哈!所以說你們…你們真是太滑稽了。」
「不,滑稽的人是你。」

被突如其來的挑釁攪怒,迪恩不急不徐地瞪向聲源處。

「蛤?你不要以為自己什麼都…!」
「得啦得啦,我有多卑鄙難道我會不清楚嗎?」
「他媽的你竟敢插我嘴!」
「反倒是你,迪恩,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
「!」
「當你和司提亞『演戲』的時候,亞力克的表情。」
「哼!我才不削賞那孬種的眼!」
「一個連親情都膽敢利用的渣滓沒資格罵別人孬種!!」

厚實的長嘯穿過洞頂,劃破天際,躲在樹頂的公雞全嚇得失足跌了下去,連天氣也開始轉晴。

此刻,安德的氣勢徹徹底底地把迪恩壓了過去。

「你,僅由於我的突襲受了重傷而逐漸捨棄自我,然而,當你自以為痛快地謾罵司提亞,把她剛縫好的傷口一處又一處撕裂的時候,那少年的表情,那少年的不捨,那少年快要崩潰的耐性!……」

當一個人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別人是不會主動救你的。

所以…就先從我開始吧

「比你的存在還珍貴數百倍!!!」
「安德!」

我眼窩的壓力忽然因為一句輕脆悅耳的聲音而放鬆不少,等我開始定睛望向前方時,才不平衡地手插腰,吐出剩餘不滿的氣息。

迪恩背靠在岩壁上,雙眼撐得腫大,血絲有如妖魔的手般緊捏著瞳孔,如此驚悚的模樣也令我不得不佩服他不容許嘴上功夫敬陪末座的偏執。

或許…「死不瞑目」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唔?等等!

這不是方才朝我們攻擊的觸手嗎?為什麼沒有隨著指令的強制解除而消失呢?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呼,大哥,沒想到你的內心戲還挺……」
「你們不要過來!!」

我盡可能地伸向腰間,拔起右邊的愛劍,抽出來的剎那還和鞘殼擦出光紫色的火花。我壓低身軀,一道無意識的指令浮出海面,強行闖入我的中樞神經中,吼出指令的同時眼瞳也轉為紫羅蘭色。

「『閃現』其一!!」
「『虐炎』終焉系統……」

雄霸對上機器般僵硬的聲波迸發出散亂的氣流,再來是閃光。

「『蜂鳴亂舞』!」
「『死神(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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