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

早就在這裡埋伏很久了嗎?但就我碰見司提亞他們的不預期性而言根本是個失敗率極高的賭注,因為第一,他不可能事先知道我們會在洞窟裡相遇,即使是雨天;二.就算知道我們在洞窟裡,也無法從無數洞窟中挑出正確的地點;最後,簡而言之這是個必須破解雙重命運關卡後才能達成的創舉。

我不認為這名男人會如此地依靠名為「運氣」的不定時炸彈。

可是…他又是怎麼辦到的?

「困惑?憤怒?我想是前者比例較重喔。」





我以沉默代替回答,反正這答案的正解他早已瞭然於心

「你這入侵者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認識他?」
「嗯,他就是殺了上代第一隊隊長並且驅逐族長的男人!」
「?!」

我立即轉頭注視著那男人的表情,笑容笑容滿是笑容,彷彿一切的發展直到目前都還掌握在他手中,如果不事先將我們所有的性格仔細分析的話是不可能想到這一步的,包括迪恩的反叛、亞力克的活躍以及我的冒然出現。

直覺告訴我……這男人很危險!!





「不要這麼緊張,只要你們乖乖撤退,不僅寡人不會取你們的性命,還能替你們掩飾副隊長歸西的事實。」
「如果我不撤呢?」
「司提亞小姐,這樣的話寡人我會很困擾的。而且副隊長的死訊寡人也…」
「你以為他會為了守住自己的名譽而馴服於你嗎!!」

上方的陽光透進縫裡,漸漸地與灰暗的廣場相互摻合,因此司提亞咬牙切齒的恐怖模樣完整地呈現在我眼前,不過和面對迪恩的時候不同,如果把他們比喻成動物的話,司提亞比較像獅子,而「入侵者」更像齜牙咧嘴的魔神,百獸之王為了不被氣勢擊倒而朝敵人吼出最後的咆哮,這場景在司提亞滑落的汗水的說服下更是適切。

「我在此跟你聲名,亞力克是抱著守護家人的決心殺死他的,所以縱使你把這消息散播出去,他也不會畏懼背負這樣的罪名!」
「喔……?」




「想當然爾,我也絕不會苟且偷生,而是作為一名不被世界接納的罪人,反抗你直到最後一刻!!」

激昂的話語繞著廣場頂部,洶湧的湍流於我心底翻騰不停,或許是出於驚訝吧,眼前喊著堅定誓言的司提亞和幾分鐘前被言語攻擊壓著打的女孩完全不同,剛剛那口氣不再殘有任何遲疑,彷彿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管是亞力克還是他姐姐,一時性格的大幅度轉變搞得我都不曉得平常的他們到底是披了什麼飾樣的人型面具生活的了。

不,我想連他們也不曉得。

而且說不定此刻的他們正為了今後該如何表現真實的自己而痛苦地絞盡腦汁吧。

「所以妳是要和我打囉?」

然而一句依舊摸不著頭緒的平和之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簡截了當的問題,司提亞的眼神毫不遲疑地送出一個名為「沒錯」的訊息。





「不過在此之前,寡人有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想問問那邊的安德先生呢……」

嗯?入侵者看向這邊時我傳至腦海的唯一疑問詞。

「你難道不想搶回你的神器嗎?」
「……」
「喔~不不不,寡人說錯了,是史帝夫,汝父親的神器對吧?」
「?!」

我睜大雙眼不是因為他知道「黑帝斯」是父親的所有物,而是經他這麼一講,我無意間瞄向神器時發現了一個很驚人的事實。

「黑帝斯」他自始至終都平穩的拿著,還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那把劍。


所以…有什麼好驚人的嗎?






很不妙,非常不妙啊。

黑帝斯這把神劍雖然蘊藏著高破壞性的力量,但為了要維持它的啟動狀態,每秒持有者都會被吸收一定的精神力,一不小心時間沒拿捏好全身力量就會被完全吸乾,運氣好的話只會像具剛歸天的肉體曝屍荒野,運氣差的話精神會錯亂,活像個瘋子行尸走肉地活著。

他握住「黑帝斯」時不但臉不紅氣不喘,竟然還能和我們對談自如,也就是說這傢伙的生命之氣肯定比我們加起來還強上好幾十倍,我們如果直接硬幹的話,肯定詠唱指令前身首就被徹底分離了吧。

不行,我絕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喂!你在發呆個什麼勁啊!」

司提亞不耐煩地瞟向這邊,眼瞳噴發的怨氣還波及到我。

「撤退。」




「蛤?為什麼?!」
「妳是笨蛋嗎?難道妳看不出來現在的情勢對我們很不利嗎?」

啪!彷彿聽見樹幹折斷的聲音自她腦中響起,等我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笨蛋…你竟敢…你膽敢…!」
「我的意思是……妳看不出來他…」
「我當然知道他很強啊!可是如果我們合作的話不就可以重挫他了嗎!!」
「我們?我們是指誰?」
「就你和我啊!怎麼?看到眼前有比你強一點的敵人就嚇得想撇清關係嗎?你這孬種!」
「……」

可能是一時被憤怒衝得語塞,一陣陣的酸痛感在腦袋亂竄,想要把它揪出來卻苦於動作太遲鈍,她說的氣話有將近八成是我無法苟同的,然而最讓我在意的是那兩成,名為「孬種」的辱稱。

果然…我真的很孬啊…





沒錯,我就是孬種,不過作為一名孬種就更應該要發揮其本事,也就是非得阻止這場衝突不可!

「你沒話說了吧?」
「所以妳是要靠神器解決他嗎?」
「怎麼可能!用了『菲斯特』的力量的話這裡會…!」
「那妳要拿什麼跟他鬥?」
「廢話!那當然是青…」

咦?

司提亞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雙手與櫻桃小嘴不停地發出喀喀喀的顫抖聲,用快哭出來形容她此刻的狀態一點也不為過。看來這傢伙是屬於那種容易因情緒激動而忽視自身及同伴處境的類型。

雖然我幫助她了突破盲點,不過基於抱著一丁點的盼望,我還是趕緊繞過這問題。

「除了『青鳥』,妳還有其它威力較強的弓嗎?」
「沒…沒有了…」
「……」

一口只為發洩而發洩的氣從我唇間呼了出來。

「老實說,我很生氣。」

正如那句話所講的,我真的很生氣,並不是因為她毫無根據的謾罵,而是出於我對她的撤底失望。如果我剛才沒有謹慎求證的話,亞力克好不容易守住的東西就會從我眼前脆弱地消失,他那竭盡所有的心血便會頓時化為泡影。

妳的魯莽不但糟蹋了亞力克的勇氣,也玷汙了那雙閃著耀眼紅光的拳頭!

「是他…」
「?!」
「雖然…那時我意識還沒有很清醒,但…那個陰險的笑容,那個看似消瘦卻結實的身材…我卻一直記得。」
「喂!妳在說什麼啊?」

司提亞的雙眸快速闔閉,少女該有的瞳光漸漸消失,無窮的殺意籠罩住淺薄的眼膜 ,使得外頭的陽光再也照不進去。

不!不是殺氣!

是野性!

「喔?妳在說什麼?寡人真的不清楚耶。」
「是你…毀了我的人生…」
「司提亞!聽我的話!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同…同歸於盡…」

可惡啊!我的話完全進不了她心裡頭!

「喂!假如你們開戰的話亞力克怎麼辦?會波及到他的!」
「亞…亞力克…」

司提亞僵直地回頭,靠在岩壁熟睡的親人照進她的眼簾。

「頭…痛…」
「還有到時如果妳死了,我要怎麼跟亞力克交待!」
「嗚…啊…啊…!」
「妳的家人如果接到妳的死訊了,他們該如何接受!」
「別…別在…」

奇怪?有股非常猛烈的力量湧了過來……

「好不容易找到同伴的我如果看見妳死在我眼前又該怎麼辦?妳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別在說了啊啊啊!」

司提亞舉起雙臂緊壓住頭,朝黯淡的天頂敞開嗓子,發出足以炸碎玻璃的尖叫。

下一刻,大地撼動,不輸給「黑帝斯」的滅頂銀光自司提亞的飄浮長髮朝四方射出。


哇啊~真美麗啊。


「入侵者」站在對面,欣喜地觀賞著奇異的現象籠罩周圍,那有如隕石墜擊的怒震喚起旋風,四面八方的石壁有如拼圖般輕易地被夙刃震到瓦解,一顆顆巨大的落石從天頂崩落。

「司…司提亞!!」
「嗚…啊…呀啊啊啊!!!」

暴風中心的灼熱白光漸趨明顯,只見一個人型光團呈下跪的姿態,迸發出的眼淚與汗水融成晶瑩之珠,不停地滴濕膝蓋旁的乾土。



邦古.司提亞姐姐啊……

既然妳的死會招致那麼多的痛苦,那只要打贏他不就得了……

來吧,說出妳的願望以及……

接下來的犧牲之物吧……


「走…走開啊啊啊,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啦啦啦!!」


大姐姐妳放棄吧!從妳毀掉陵墓的那刻,就再也無法抵抗我借妳的力量的誘惑了。


「我…我錯了!!拜託你!離開我的大腦吧!!」


姐姐…為什麼…?


「因為…背負你的責任太重了…我承受不了……」


大姐姐妳果然…討厭我嗎?


「抱…抱歉,全都是…我的錯!是我欺騙了你,還欺騙了我自己……」

…………

「所以…你去尋找更適合你的主人吧。」

我……我…

我不要。


轟隆轟隆!

眩目的光芒雖然沒有繼續增亮,但卡在臨界點的危急情勢並沒有改變,為了保護昏迷的亞力克的我即時瞬移至他面前,朝著頭頂的落石揮出蜘蛛網般的暗紫色斬擊,雙手亦快亦慢的速度甚至還產生了深灰色的殘影。

「安德先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喔。」
「能不能改天再問?」
「我是有這麼個打算啦,不過…」
「?」
「我能否將這發脈衝視為司提亞小姐攻擊我的行動呢?」
「別開玩笑了,根本連一粒沙子都沒有沾到你。」

更何況你還只彎了下手腕就把好幾公尺外的岩塊斬成兩半了,雖然仔細一看原來你手上握了把匕首。

「那只不過是她殺不成罷了,還是無法撇除她想取寡人性命的事實喔。」
「所以你想怎樣?」


喀!削碎的小石頭砸在額頭上。


「嗯…寡人的想法嗎?那就要依寡人對你的答覆的滿意度來決定了,不過寡人不認為你會那麼容易鬆口就是了。」
「嗯,如你所見。」


我聲話回得特別小,比起是為了讚許「入侵者」的先見之名,倒不如說只是想講給自己聽罷了,畢竟這種矛盾心情連我都無法解開是要我怎麼給你答覆?

或許司提亞也是由於被這問題困擾而不敢使出神器的吧。

「那麼…寡人只好『處刑』囉。」
「真抱歉啊,在這陣龍捲風下就算你操著匕首衝進……」
「誰說寡人拿的是匕首了?」
「?!」

我擺出看似憤怒的眼神,試圖在擋下上空落石的同時於紛飛的灰土中找尋目標物。

果然,他正要舉起的玩意兒雖然長得跟匕首很像,但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而是西餐常用來切牛排的刀具。

一把銳利的牛排刀被射向空中,快觸及廣場頂部前還分裂成好幾把複製品,等第一刀一戳入牆面,附近也跟著擦出了鏘的刺耳聲響。

「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你所見喔。」

不理會這時間點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報復,我繼續追問。

「你…難不成想讓這裡塌陷?!」
「呵呵,你覺得我會這麼做嗎?」
「那你到底…!」
「寡人記得現在時值夏天......」
「……」
「想必…陽光一定很晴朗吧。」


我的心像是被一針貫破,淒冷的惡寒痛進骨子裡。


糟了!!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天花板塌下來,而是…

為了要讓塌掉的廣場照進創世之陽的光!!

「住…住手…!」
「來不及囉。」

我趕緊轉望司提亞的方向,但強烈的風速呼嘯而過,幾乎快被焦急扯乾的呼喊仍舊沒有傳進去。


那傢伙在搞什麼啊!!


「『虛影』附魔系統其一,『蜂窩』!」


插入廣場頂部的刀具群中心跑出紅酒亮點,然後朝周圍刻出融炎色線,一把接著一把都以固定的角度向外射出,最後,好幾塊六邊形接合的圖樣大陣仗地呈現在我眼前,當然也包括「入侵者」得逞的微笑在內。


哇嗚~


首先是中間那一塊伴隨著頗具現代感的聲音內縮成點狀,於此同時時「入侵者」也消失了蹤影。

「司提亞!快醒醒啊!」

天花板開始有如被蠹魚啃蝕般,不規則地露出坑坑洞洞。

「亞力克!快阻止你姐姐啊!」

沒用,靠在角落的少年依舊還沒清醒。

眼看遠自蒼穹的陽光逐步逼近正六邊形洞口,我卻只能望著旋著銀光的暴風什麼也不能做。

在這樣下去,無論是司提亞還是亞力克都會被創世之陽燒成灰燼的。


「可惡啊啊啊!!」


好幾道橙紅色的光線無情地渲染了我打從心底絕望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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