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比薩塔高達18層樓,為了避免外族前來竊取財務或作戰方面的機密文件,整棟大樓被安排了十幾名警衛,當嚴密的監控系統發現異狀時,他們會立即派九名人手前去該層樓,剩下的則是待命或聯絡總警署前來以完成圍捕的任務。

不過這只是份無聊的工作。雖說公務員有穩定的收入,然而長久下來並沒有發生過外來人闖入行政大廈的案例,不用說檔案遭竊了,連顆叢林外飄來的灰塵都沒有。

由於一年前的那場戰役,族裡所有人的皮都繃得很緊,只要發現市區中有未曾相識的新面孔亦或是察覺到非友好的氣息,所有的眼光皆會剎時盯向同一個目標,要是那隻被盯上的可憐蟲沒有作出合理的解釋,要嘛就被捉去市郊的監獄,要嘛當場就被亂箭射死。

簡單來說,外族人幾乎和敵人畫上等號。所以比薩塔從未遭遇過治安欠佳的問題。也就因為如此,警衛幾乎形同虛設。







現任的保全們終究敵不過無聊之神的摧殘,每個禮拜都會挑某天的三小時暫時卸下工作,一同出外至酒吧、咖啡廳或是攤販之類的場所來發洩煩悶的情緒。

不過基於對自我職責的尊重,他們離開大廳後必會鎖住各樓門窗,這也是為何一個禮拜只挑一天出遊的原因,因為很麻煩。
他們去pub時只會挑酒精濃度較低的雞尾酒潤潤喉,去咖啡廳時也儘量挑提神效果最佳的黑咖啡,偶爾才會換拿鐵。


只有透過散心,他們才能尋回迷失已久的驕傲與使命。






今天一如往常,他們不情願地從外頭的五光十色走進黑白交摻的行政大廈,自虛浮墮入現實殘酷的痛楚一次比一次難受,一個酒後消愁愁更愁的概念。

不過下一刻,其中一位保全緊盯著右上角淡藍色的視窗。


瞪大的瞳孔急速縮小。


它連結的畫面是頂樓的員工飯廳。






「約翰,喂!約翰!」
「怎~樣啦?嗚!這…這是…?!」


約翰瞇眼沒耐心地盯向同位置,結果眼前的驚駭影像頓時嚇得他雙腿癱軟,倒在同伴們的鞋底旁後顫抖地呻吟著。


「有…有人死啦啦啦啊啊!!」
「喂!這裡是行政大樓警衛部!頂樓飯廳發生命案了!請轉接給上面!快點!」

刺眼的紅色警示器鈴鈴作響,混亂的嘶吼聲為遲來的急遽節奏拉開序幕……







同一時間位於郊外的某村莊。

一名汗流浹背的平頭騎士仰天大力喘息,右手握緊石英弓的中指及食指末稍正滴著血,由於魔物生成地太突然且速度又快,他沒有多餘的閒情逸致再替右掌纏上繃帶。

大哥說的沒錯啊,平原果然是最嚴苛的修練場。

敵我雙方皆不耍心機,只要一察覺到生命氣息便會一湧而上,根本無瑕顧慮彼此是否設下了埋伏。

只有實力最強的才能存活下來,弱者勢必被這世界淘汰。

雖然很殘酷,但這卻是最「正確」的法則。

幸好這個地方教給我的不是如何成為最強,而是如何活下去。






因為唯有活著,才有可能成為最強。


「呼~!」

我飛奔至好幾公尺外的村莊,踢開綿延不絕的濕黏雜草後,總算於創世之陽東升前抵達目的地。門口旁有個等高的平臺,上頭有屋簷可以遮陽,角落還擺放了樺木製的圓型桌,貌似是用來喝下午茶的。

嗯...我還是第一次到村民家欸。

不,正確來說是第二次。


多虧有屋簷遮陽,我才有閒暇的時間深呼吸。






吸~吐~吸~吐


好,我進去了!


「第一隊步兵邦古·亞力克在此報到!」


轟。


開門的剎那,壓抑許久的濃黑氣體傾洩而出,吞噬掉雙眼所能觸及的一切景象。





我瞠目結舌,好不容易才忍住破嗓尖叫的衝動。

這什麼鬼啊啊啊?!!

等黑暗氣體稍為散去後,我提起石英弓,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不時還躲進遮蔽物伸頭以探個究竟。雖然現在才作好防範措施有點晚(畢竟如果是毒氣的話早就撒手人寰了),不過假如是慢性毒氣的話還是少吸點為妙。


等等!氣體?

不對!這不是氣體!


因為它沒有觸感,更沒有異於這空間的溫度差。


可是,這黑麻麻的一片又是什麼呢?


「亞力克...你回來啦...」


嗯?是誰?我應該沒聽過這麼沙啞的聲音才對啊?

「現在是什麼情況只不過是看到那畫面而已有必要求死嗎啊或許那傢伙說得沒錯假如當時我背向她的話就不會演變成如此又臭又長的麻煩事了慘了要是明天她死在我房間我該怎麼向她們交待才好天啊我乾脆去死一死好了………」

唔……啊!充滿負面性質的氣息好像是從客廳角落傳來的

咦?


大…大哥?


我無法撥開到處徘徊的黑色物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樓梯口並抓住近似肩膀的玩意兒。


大哥,安德·烈正緊縮著身子躲在角落,雙手抱膝,精神恍惚地唸唸有詞。


「呃…你是大哥嗎?」
「大哥…對啊…我是大哥…」


完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雙眼盯著客廳門口繼續喃喃自語,形如一名重度精神病患。

可惡,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正當我煩惱地該怎麼處理大哥時,樓上突然傳來不舒服的木板嘎嘎聲,音量越顯越大。


「烈哥哥!我把媽媽帶來…咿啞!!這裡怎麼會有個大洞啊!!」
「小心一點,莘蒂,我剛才也差點掉下去。」


我抬頭看向樓梯間的三道人影,中間那個肚子較挺的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瑪麗小姐,至於左右兩位小個子我就不曉得了,不過從剛才的對話看來,她們應該是大哥的熟人。


終於,只差幾步就能看見她們的廬山真面目了。


「唉…我大概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瑪麗小姐像是早知道一切地蹲在大哥面前,或許摯愛親人在身邊真的比較有安全感吧,大哥總算停下嘴巴的動作,茫然地望著瑪麗小姐的大鼻子。

「瑪麗阿姨…莘蒂…愛爾佳妳們醒來啦?」

留著雙褐色辮子的嬌小少女趕緊抱緊大哥虛弱的身體,焦急地回頭向瑪麗小姐投以求救的眼神。


「嗚…嗚,烈哥哥又想起他父親的事嗎?」
「莘蒂,我認為不是這樣。」


一道較莘蒂成熟許多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是叫愛爾佳嗎?她留著整理過就會變得筆直的褐色長髮,沉穩的雙瞳中只有摻雜著少許的躁動,不過那並非是不知大哥的病況,而是另一項原因所致。


從那燒紅的臉色來看,愛爾佳貌似在忍耐著什麼。


「請問…大哥他出了什麼事嗎?」
「?!」


除了瑪麗小姐以外,辛蒂和愛爾佳皆朝我露出惶恐的表情。


也對,畢竟我昨晚還沒打過招呼嘛。大哥在她們心中的地位肯定相當重要吧,竟然擔心到連我這個外族人都沒發現


「媽媽,這位和尚是誰啊?」
「妳有看過披著白銀鎧甲的和尚嗎!更何況我又不是光頭。」
「媽媽!一個會吐人家嘈的和尚欸!」
「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望著莘蒂拉著瑪麗小姐袖子的可愛模樣,氣消了一半的我也只能苦笑回應。


「我說妳啊~要抱那傢伙到什麼時候啊?」
「呀~!愛爾佳姐姐在吃醋!」
「我沒在吃醋!」
「明明有…」
「不準擺出那種『果然如此』的表情啊!!妳這惡魔!」


哈哈,看這對姐妹吵架還蠻有趣的,正當此念頭浮出腦海的同時,愛爾佳忽然瞪向這裡,在我身上掃描許久後恢復為原來的成熟氣質。


「請問你和烈哥是什麼關係?」
「烈哥?您是指大哥嗎?」
「大哥?混得挺熟的嘛……」


這句話她有故意壓低音量,雖然我還是聽見了。


「愛爾佳姐姐!妳的警戒性也太高了吧!」
「有嗎?我倒覺得還好。」
「連與烈哥哥交情不錯的男人也不放過…嘻嘻…」
「我才沒有!」


我盡可能地用對敬詞,做完謹慎的自我介紹後她們(沒包括瑪麗小姐)先是一臉驚訝,眨了幾下眼後才淡定下來。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位開口打破僵局的竟然是一直抱胸沉默的愛爾佳。


「你的父母肯定在禮儀教育上耗費了不少功夫吧。」
「呃…是的。」
「嗯…我雖然很痛恨骷弓族,不過看在你的份上我姑且也做個介紹吧。」


她淺笑地拉開左右邊的裙擺,向前微作一個躬。


「我的名字叫V·I·愛爾佳,請多指教。」


接著愛爾佳旁邊的小女孩也湊了過來,有樣學樣地作了個躬。


「本小姐的名字叫V·II·莘蒂,請多多指教囉!」
「什麼本小姐啊,明明又不是這個設定。」
「欸嘿嘿,人家從以前就想說說看了。」


本來想埋進心底不說的,不過既然她們都道出名字了,我想我還是坦白一點吧。

我不經意地看往大哥的方向,可能是浸潤在愉悅氣氛下的關係吧,四周的黑色氣息很明顯消散了許多,本來一直唸唸有詞的嘴型也逐漸轉為微笑。


然而直覺告訴我,最根本的問題仍尚未獲得解決。


「瑪麗小姐,您知道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不過論合理性可以說的通。」


我將大哥的右臂攬在身上,攙扶他至客廳餐桌的中間位子。我坐左邊,愛爾佳坐右邊,而瑪麗小姐與莘蒂則坐在對面。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作個測試。」
「?!」


瑪麗小姐正對著大哥呆滯的雙瞳,雖然溫柔卻又帶點嚴肅。


我沒看錯,這是經驗豐富的商人才能擺出的眼神。


「阿烈啊,昨晚你和司提亞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
「……」


周圍一片安靜,然而並非全都是為了得到解答,至少我最右邊的就不是。


「媽,司提亞是誰?」
「邦古·亞力克的親姐姐喔。」

愛爾佳像隻機器人地轉過頭來,其怨怒的程度彷彿在責怪我剛才為何沒有提到姐姐這位女性。

「……」
「真糟糕,和我的預想情況越來越接近了。」

我吞了口唾液,緊張地看向閉口不談的大哥。

「呃…請問是…?」
「嗯…好吧。」

瑪麗小姐朝我們示意後,語意深長地說:


「第一個問題,為何阿烈不肯說出昨晚和司提亞發生的事?」


咦?不是說要分享妳的臆測的嗎?怎麼反倒提起問題來了?


難不成…瑪麗小姐想透過層層遞進的提問來重現案發現場的整個流程,免得到時候還得徒增一一解釋的麻煩。

還挺像她的作風呢,單從第一印象而言。


「嗯…烈哥哥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這算一個可能性。」
「烈哥因為某種原因失去溝通能力?」
「這也算一個。」
「大哥其實沒有與姐姐接觸什麼的?」
「駁回!」
「?!」


瑪麗小姐朝我射出銳利的眼神,即使笑容依然和藹。


「如果真是如此,阿烈直接拒絕就行了。」
「我是說如果加上愛爾佳的假設……」
「喔?所以你是說他其實並沒有和司提亞碰面,但由於失去溝通能力而苦吃黃槤,是嗎?」
「是…是的!」
「所以你是說我的問題打從一開始就不成立囉?」

我微微頷首,不敢多說一句話。


「那你能證明我的假設是錯的嗎?」
「嗚…可是…」
「你是想反問我對吧?如果真是如此我倒有個頗具說服力的證據。」


她雙掌互握,手肘頂住桌面作祈禱狀。

奇怪?為什麼我會格外地緊張呢?活像個替同伙毀屍滅跡的共犯一樣。


「昨天,我準備了一籃子的蘋果,本來是想拿給你們吃的。」
「……」
「然後過了不久,阿烈拿了一顆上去。」
「可是…搞不好大哥只是想在自己的房間享用。」
「亞力克,阿烈已經把房間借給你姐姐了。」
「?!」
「所以媽媽的意思是說烈哥哥的活動範圍僅限於一樓嗎?」
「正是。」

我還在想愛爾佳怎麼都沒有答和,原來她只是一直輕拍著大哥的背,可見她十分擔心大哥的心靈狀況。

「不過,也有可能是找莘蒂或愛爾佳,對吧。」
「pass!」
「烈哥昨晚沒有找過我們。」
「妳們?也就是妳們共用一個房間?」
「「是的。」」


所以說,大哥極有可能是想拿那顆蘋果給姐姐吃囉,然而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雖然還有其它證據能證明我的假設沒有錯,不過我想把它們用在接下來的推演上。」
「……」
「所以亞力克,你的答案呢?」
「應該…是不想說之類的…」
「和莘蒂同感的意思?」
「不,正確來說…大哥他只是單純不想講罷了。」


因為我實在很難想像連大哥都說不出來的苦衷內容會有多驚悚。


況且一對男女獨處時什麼事都幹的出來。


「嗯…好吧,這也算一個。」


瑪麗小姐深吸了一口氣後,不急不徐地娓娓道來。


「好,下一個問題,妳們剛才應該有發現一二樓中間的平臺破了個洞吧。」
「我知道!是變胖的愛爾佳姐姐踩壞的。」
「莘蒂~待會妳想吃夾著蠹魚的烤麵包嗎?」


原…原來愛爾佳也有笑起來就會殺死人的設定啊。

哈哈,這一家的感情真好。


「媽媽…愛爾佳姐姐欺負人啦…」
「都是妳在欺負我吧!!」
「莘蒂,蠹魚其實沒有妳想像中的…」
「「妳搞錯重點啦!!」」


或許是太搞笑的關係,我與愛爾佳同時補了一槍。

過了幾秒後,瑪麗阿姨咳了兩聲催促我們趕緊回到主題。


「總而言之,那是阿烈踏壞的。」


莘蒂吹了聲口哨以表示驚訝,而愛爾佳則是黑色的雙瞳前矇上一層烏雲。


「既然踩壞了平臺還不趕緊修補,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還蠻奇怪的欸,如果是一年前的他應該會修才對啊。」
「好!第二個問題!他為何沒有修補它呢?」
「「懶得修。」」


大哥,他平常帶給她們的形象原來負評累累啊!

還好,大哥仍有撐住那僵硬的微笑 。


「亞力克,你呢?」
「我?可是我才認識大哥沒多久……」
「這是場理性的對談,我們只討論合理的可能性。」


我雙手合十,祈求此刻大哥至少處於聽力喪失的狀態,要不然好歹來到我的部分時也請選擇性失聰。

嗯…先從大哥為何會踩破平臺著手好了。

大哥的武藝高強,也就是說他能避免這件事的發生。

然而事實證明,他終究還是失敗了。

是什麼因素導致大哥會犯下這樣的疏失呢?

咦?難不成…?!


「大哥當時無暇考慮到平臺的事……」
「亞力克哥哥,你在碎唸什麼啊?」
「沒…沒事…」


糟,不小心無意間透露自己的想法了,我得更謹慎才行。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使得大哥這麼粗心的呢?

嗚…動腦這種事真的好辛苦啊…

亞力克,回想起之前大哥與副隊長之間的戰鬥哪裡有不協調之處吧,或許可以從中歸納出與此事件相似的共同點。

不協調之處…不協調之處…

……


我的天啊!!乾脆殺了我吧!!


「媽媽,亞力克哥哥好笨喔。」
「噓!安靜!」
「亞力克,看來你平常沒有養成思考的習慣呢。」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接下來換妳們討論總可以了吧!」


可惡!難不成我在通往出口的某條岔路中走偏了嗎?

怪了,我怎麼會天真到相信自己肯定能從僅僅一場戰鬥中找出蛛絲馬跡呢?

嗚…嗚…,與大哥的相處時間比我還久就是她們的優勢啊。


「哼哼…」


我沮喪地看向斜對面的聲源處,一名雙手抱胸,臉上擺出蔑視一切的笑容的嬌小少女正點點頭地整理腦中的資訊。

然後,她睜開雙眸,一陣閃光乍現。


「哼哼…哈哈!本小姐終於將謎之大石轟碎啦!」
「什…什麼?!」
「嗚…亞力克哥哥,你那吃驚的表情很討人厭欸。」
「等等等…等一下!難不成其實妳很聰明?」
「怎麼?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是笨蛋嗎?」

對於自己不擅長看相這點又有了新見識的我難為情地低下頭,而瑪麗小姐與愛爾佳則是竊笑不已。

「唉呀!莘蒂,這次又是妳當先鋒啦?」
「哼哼!這次我絕對會讓妳們刮目相看的!」

嗯?剛才那句話她怎麼說得好像之前都失敗了一樣。

應...應該是我的錯覺吧...?


我們正襟危坐,期待著接下來的精彩分析。


「首先是吐嘈部分!!」


嗯?

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吐嘈字眼來著?


「烈哥哥昨晚那個吐媽媽的嘈實在太不給力了!簡直到了離譜的程度!」
「莘蒂?烈哥昨天吐了什麼嘈?」
「喔!也難怪愛爾佳姐姐不知道!因為那是昨晚妳入睡時發生的小插曲。」
「等等!我和妳不是同時上床的嗎?」
「聽到烈哥哥的腳步聲我就跪在門前竊聽了。」
「小孩子給我好好睡覺啊!小心長不高!」


目視著這不容我置喙的場面,我以苦笑維持住心底的情緒。

[第一......!]

喔?挺有有架勢的

「如果我是烈哥哥的話絕對會用『我跟那女人才不是那種關係』來取代『妳當我在進行細胞分裂啊』這句話。」


…………

瑪麗小姐!妳昨晚到底對大哥說了什麼啊!!


嗚喔!我都可以從妳家大女兒身上感受到盪然的殺氣了!


「說真的,就算是我也能抓準吐梗並猛烈反擊啊!所以我強烈認為……!」

莘蒂深吸了口氣,隨即伸出平滑的食指,凜然地指向大哥。

「第二.烈哥哥當時心虛!!」

嗯,嗯,這倒挺合理的。

「而且他肯定想在半夜幹件大事!」


噗呼!!如果這時我在喝水的話絕對會吐出來。


半夜?大事?這兩個字詞組合起來格外煽情啊。


不過不是那個意思對吧,莘蒂?


「妳…妳…怎麼會這麼想呢?」


瑪麗小姐,妳笑岔了。


「哼哼!關鍵還是在吐嘈那個地方。」


又是吐嘈!!


「你們想想,烈哥哥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嗎?」
「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嘛。」
「烈哥哥他才不是普通人!」
「咦?呃…對…對不起。」


真糟糕,我竟然無意中玷汙了大哥在她們心中的地位,我真是該死。

「他是安德!!」


………

真是萬分抱歉啊…


「所以我認為……第三!」


她緊握右拳,剛毅地仰望著天花板。

對了,話說愛爾佳怎麼一點表現也沒有?

正當我準備看向愛爾佳的方向時,眼前這位激昂的小傢伙張開了嘴,雙辮子上下擺動。


「烈哥哥他當時並不打算否定『 不要待會變成三個人下來啦。 』這句話,而是僅強調速率的修製,也就是『不會這麼快發生啦』而已。」


………

所以…大哥…他…

難道真的…


「啊!順帶一提!烈哥哥拿蘋果上去給司提亞姐姐也只是幌子罷了!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鬆懈司提亞姐姐的戒心,趁她打開門,一起走進房間的那一刻……」


我雙手捂住臉,受不了地低下頭。


「把·她·撲·倒·喔!」


…………

嗯?餐桌怎麼在抖?


「不…不過…這與阿烈現在的狀態又…又有什麼關係…?」


瑪麗小姐!妳還在笑啊!


「哈哈!接下來就是重點部分啦!」


慘了,一開始我還以為只是她在臭蓋,可是越到後面就發現自己越無法一笑置之。


「然而,烈哥哥失敗了。」


大哥,你的樣子怎麼好像魂魄盡失了,亦或是我的錯覺?


「然後被司提亞姐姐拳打腳踢後,趕出了門外。」


……


「擔心明天司提亞姐姐會告發的烈哥哥,因為害怕自己培養許久的帥氣形象一夕之間崩毀,而恐懼地躲在樓梯口睡不著覺。」


……

一片死寂。


大哥,如果莘蒂小妹妹的推論屬實的話,你真的是史上最失敗的男人了。


喀~喀!


愛爾佳突然迅速地站了起來,雙眸再也容不下黑暗以外的顏色。


「我…想上去讀書了…」


恭敬地闔上椅子後,了無生氣的成熟少女準備離開。


「咦!!等等!我還有最後一項還沒驗證啊!」
「驗…驗證…?」


望見愛爾佳眼角閃著淚光的表情,莘蒂頓時手忙腳亂,剛才滿滿的自信有如開棺已久的木乃伊,化為塵土。


「是…是的!如果烈哥哥真如我所說的那樣,司提亞姐姐下來時必定會因為烈哥哥在現場而假裝不認識他,而烈哥哥會因為受不了我們鄙視的眼光而默默地走上樓去。」


莘蒂此刻與其說是在解釋,倒不如說是在安慰愛爾佳那遍地傷痕的心靈。


原來如此,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莘蒂她果然是個笨蛋

然而那是因為她相當了解這是她們,也就是家人之間專屬的默契,所以才能這麼自然地表現自我,忽悠著自己的忽悠。


只不過,連她也沒想到這次的推演竟然會意外地「成功」。


畢竟所有的唬爛只要指向「安德·烈是個男人」就會合理地難以反駁。

話說,這跟她們太專注於大哥是男人也有很大的關係,像把大哥當成孩子的瑪麗小姐就能看清事情的真相,自始至終都能泰然自若地笑著。


算了,反正既然是唬人的說法,待會只要大哥不上樓、姐姐不假裝不認識他及他們跟往常一樣拌嘴就能駁斥莘蒂的猜測了。

Ok!待我靜觀其變吧。


喀~喀!


「咦?這裡怎麼有個洞啊!」

是…姐姐的聲音…

她的聲音即使遭遇許多責難仍不願低頭,永不停歇地於心底的伊甸園探求著殘存的可能性。

哈哈,我們家長女就是這麼堅強。


隨著腳步聲的逐步逼近,愛爾佳越是瘋狂地梳理著滑順的栗色瀏海,可能是不甘心自己被輕易比下去吧。


還好,到目前為止都……


喀啦!


一道相對突兀的人影剎時出現在我右方。

於此同時,姐姐標緻的海藍色雙瞳恰好也對向這裡。


……


大哥依舊面無表情,反倒是姐姐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

唯一和我預想結果產生出入的就是:她此刻的情緒並沒有失控爆點,更沒有露出遭受委屈的神情……


老實說,連我都道不出個所以然。


「安…安德,你昨天真的…?」
「……」
「不…不會吧,真的假的…?」
「……」


大哥周圍的黑色氣息瞬間飄散,悶熱已久的客廳總算得以獲得喘息。

果然…大哥之所以變成這副德性跟姐姐有很大的關係?


大哥抬起虛弱的步伐,遲緩地走到柵欄後頭,也就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我們所有人都不敢作聲,只能莫可奈何地繼續旁觀著那無懈可擊的殘酷推理。



大哥因受不了鄙視眼光而走上樓梯……

成立。



大哥上樓途中碰見了呆若木雞的姐姐,兩人視線的對焦成了偶然中的必然。


「你…沒事吧?」
「……」
「嗚…嗯…」


被大哥盯了許久的姐姐,不知怎麼的,手指繞了繞耳旁的銀白髮絲後便撇開了頭,雙眼呈現著亮暗交錯的不安。


「……」
「……」


大哥握住左邊的扶手,繞過姐姐後走了上去。



司提亞假裝不認識安德·烈……

成立。



他們沒有跟平常一樣鬥嘴……

成立。



就這樣,一場任何人都無法倖免的大風暴即將來襲。

除了笑到喘不過氣的瑪麗小姐之外。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