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十二回

我的心臟不期然瘋狂亂跳。我吸了一大口氣,回頭一望,竟發現Vincent及Phoebe的車輛已停在路旁,並迅速起火!

看到眼前景象,我控制不了自己,大聲喝道:「停車!停車去救他們啊!」

我愈來愈擔心Vincent及Phoebe的安危,因為熊熊烈火愈燒愈旺,已幾乎把他們的車子完全吞噬。更令人擔心的,是起火至今仍未看到他們逃出車輛!由於我們的車子只稍為減速,但未有停下,我只好不斷重複命令,要求Chris立刻停車,可是他並未有照我的吩咐去做。

Chris用力地深呼吸了好一會後,突然迅速地按下儀表板上的不同按鈕,並對着前方說:「Vincent的車突然起火,生死未明。我和單車在另一輛車,暫時安全。請指示行動。」





在這生死之間的黃金拯救時間,Chris還花時間向基地匯報情況?我立刻怒火中燒,什麼禮貌都顧不了,高聲喝斥:「指什麼示?我們快回頭救Vincent及Phoebe!」

「Phoebe?」車內這時傳出媽媽的聲音,她原來正在基地作指揮。一陣疑惑過後,她竟不近人情地說:「Chris,請盡速離開現場,我們將另派救援隊出動。」

我原本已憤怒不已,聽到媽媽見死不救,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連她我也照喝罵:「媽!不要瘋了!是因為Phoebe就不去救她嗎?Vincent也在啊!」

媽媽並沒有理會我,只重複一遍指示:「請盡速離開現場,我們將另派救援隊出動。」

Chris按照指示踏下油門,車子加速離開現場。我當然不會就此放棄,繼續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呼:「你們全都瘋了!是人命來啊!你們不回去救他們,我就跳車自己去!」





「轟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轟然的爆炸聲響徹街道。我深知不妙,再次回頭一看之時,驚覺Vincent車子的車頭蓋、防撞桿等零件應聲四散彈出,爆炸雲及煙霧亦瞬即籠罩四周,我們遙望只見一團烈火及灰黑的煙,「車子」彷彿已不復存在。

情況急轉直下,我倍感焦急,然而Chris竟跟媽媽一樣冷漠,淡淡然地勸阻我道:「單車,這是S機關總部的命令,你還是不要違抗好了!」

「我偏要違抗!」我的言辭不自覺地變得愈來愈無禮:「Vincent是你的手足啊!你不去救他,我去!懦夫!冷血!」

「單車,你冷靜點,我……」Chris一直表現得冷漠,然而這時他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內心的激動衝破了強裝出來的冷靜,哽咽起來說:「我也想去救他,但……但……你還不明白嗎?你……你才是最重要……」

當刻我驚呆了。我不是為Chris的反應而震驚,而是為自己的無知及衝動汗顏。因着Chris的反應,我才終於明白,媽媽及Chris那些不近人情的行動,原來不是冷血、不是棄出生入死的手足於不顧,他們只是把我放在更重要的位置而已。他們自知Vincent出了事,但原因不明,為了我的安危才不敢貿然折返,免得我也被波及。





明白一切之後,一陣既懊悔又傷感的情緒湧上心頭。我怎麼會這麼笨,覺得他們是無情無義之人呢?高健常告訴我,撇除Cronus那班早有離心的奸人外,S機關是着重正義的團隊,擁有成全大局及捨己的精神。我終於明白,他所言非虛,是我錯怪了他們。我一時之間不懂反應,吞吞吐吐地說:「那……我們……」

Chris延續我的話說:「我們現在回去……其實也沒有用了……」說罷他無法繼續壓抑自己,低聲抽泣起來。

媽媽也回復溫柔地對我說:「單車,你們先回來吧。」

我沒有再說話,或者說,是我不敢再亂說話。雖然我跟Vincent只是第一次合作,但我仍感受得到他對S機關的忠誠及執行行動的熱心。他的觀察力也很好,才能在黑暗中找到那台波子機。

至於Phoebe,我對她的感情就更深,畢竟我們已經是半個學期的同學。說起來,剛才如果不是她嚷着要跟Vincent一起,坐在該車的人就是我,換句話說,她成了我的替死鬼……不,他們一定會吉人天相——這當然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然而從客觀角度來看,車子被火海包圍,之後還發生爆作,生存機會恐怕……

在餘下的車程,車內籠罩着哀傷的氣氛,我們二人也保持沉默。

***

不過,沉默並不會無止境地延續下去。沉默可以緩和傷痛、可以鎮靜人心,卻不能解決問題。回到基地,當我看到媽媽、高健及小勳等人在大門迎接時,我雖然不敢提起有關Vincent的事,但我對他們為何如此在意我的安危仍耿耿於懷,不早日拔除這根刺,我的心是不會安靜下來。





我甫踏入基地,門也未關好,我已忍不住開腔發問:「到底……」

然而,我的話未能說下去,就被Shirley的聲音打斷:「單車同學,你沒事嘛?」

或許是Shirley的身體被媽媽佔用了好一段時間,我聽到Shirley的聲音時,竟有點不知所措。對了,我明明看到Shirley的外貌,怎麼會一開始就認定她是媽媽呢?或許,我真是有太多的偏見了。

因着Shirley的話,我暫時放低了我的疑問,強行擠出丁點微笑回應:「我沒事,不過……」

「你沒事就好了。」Shirley緊張得撲過來擁抱着我。她絕少這麼熱情,看來的確是十分擔心我的安危,才會突然控制不了自己而一反常態。可是,不知為何,當刻我卻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我反倒因此想起Phoebe無辜慘死……

高健這時也走近我,輕拍我的肩膀,對我擠出一個淺淺的苦笑。男人之間的友情,有時候不用言明,我已從他的行動感受得到。

小勳及其他我稍有接觸過的S機關成員,也走近來了解情況。當然也有不少人(如Gary)去了安慰Chris,畢竟比起我,他失去手足的打擊更大。





隨着事態發展,我的疑問總算煙消雲散。其實,我為什麼覺得他們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如此緊張我呢?行動的目的,不一定要如此功利,「情」不可以就是答案了嗎?當刻的我,以為這就是正確答案……

而我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好像也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當然,如果我使用「永久記憶」,我是一定可以記得起來的,但這樣的話,連不快回憶也會一一重現眼前。算了,既然可以忘記的,就除它忘記吧……

能夠遺忘,有時候其實是幸福的……

Vincent及Phoebe,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