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應該是完美的, 破碎了, 就什麼都沒有.
 
ANNA剛過了22歲生日, 今天她打扮得特別漂亮, 穿起一條淺粉紅色的雪紡裙, 頭髮用了花花繩圈束起來, 看上去和二八年華的少女無異. 一如以往, 她步進了電梯, 按下十字. 但今天遇到了特別的事情.
 
「HI!」ANNA望著身旁的陌生男子.「我叫JEREMY, 你好.」ANNA禮貌上回應了一句早, 心想難道她認識這個人? 男子大方的繼續介紹自己, 原來他也在這座大廈上班, 已經好一段時間, 每天這個鐘數都會碰到ANNA. 他很喜歡靜靜的望著ANNA那一雙似笑非笑的大眼睛, 趁那天電梯沒其他人, 便鼓起勇氣逗她說話.
 
J:「你在哪間公司上班?」
A:「是十樓的SMART TOY.」
J:「你…做MARKETING?」
A:「不, 只是一名普通的ADMIN打雜而已.」


J:「我在9樓啊, 在SEEN MEDIA做廣告設計, 得閒可以一齊食飯, SEE YOU.」JEREMY擁有充滿自信的笑容, 雙目炯炯有神, 看上去只有廿四五歲. ANNA覺得他很年青, 很可愛.
 
所有的緣份都是一場意外, ANNA就這樣認識了JEREMY, 繼而成為了朋友, 墮入愛河. JEREMY是泡女高手, 通常兩三個月內, 他就可以將女子弄上床, 正所謂熟能生巧, JEREMY泡女方面之所以能夠這麼乾脆俐落, 全憑歷年來的實戰經驗, 泡一條女, 對他來說就是沖一杯咖啡那麼簡單.
 
JEREMY每天出門都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樣子, 身上穿的西裝, 公事包, 皮鞋, 都是 名牌子. 他出生富有, 雖然會考成績不好, 到了澳洲花了一年時間苦讀英語, 加上泡女心切, 一年之後順利入到大學, 選修廣告美術設計. 他的集郵簿入面有日本啦, 韓國, 台灣, 遠至泰國和俄羅斯都有, 每段戀愛都不超過三個月, 可謂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直至伯母介紹了一個四川女孩給他, 他的心便從此安定下來.
 
伯母早有預謀, 知道自己孩子的品性, 生怕他將來帶個藍眼金髮的波斯少女或是黝黑孿髮的南美儷人回來見她, 特意託一位交遊廣闊的好友物色了一個門當戶對, 又漂亮又乖巧又正經的「世姪女」, 借口她初到外國讀書, 叫JEREMY好好TAKE CARE她.
 
伯母果然深知兒子的擇偶品味, 這位小樽身高160, 葫蘆的身形, 有齊東方美人的五官, 白滑的一雙幼腿, JEREMY一見就什有好感. 她也有著一雙和ANNA一模一樣美的大眼睛, 舉止談吐大方得體, 懂六種樂器, 兼有一些家底, 和JEREMY的富家子弟形象什是匹配. 不負伯母期望, 他們相識幾個月便一起, 小樽還遷進了JEREMY在市中心租住的獨立式平房.
 


二人在澳洲渡過了兩年無駒無束的神仙美眷生活, 身邊所有朋友還打賭JEREMY會死性不改, 半年之內必定換畫, 可是兩年之後, JEREMY攜眷出席朋友聚會的仍然只有她一個. 朋友細心觀察之下, 發現這可人兒不得了, 她不但漂亮, 而且還很聰明. 她完全摸透了JEREMY愛面子和貪玩的性格, 人前, 她是什麼地方都會陪他去的一隻小鳥, 人後, 她無時無刻對JEREMY的廣告設計意念表示讚賞, 把JEREMY弄得無法不死心塌地做她心目中的廣告英雄. 可惜好景不常, 到JEREMY大二的時候, 伯母不幸地驗出CANCER, 所有家人都很擔心, 無論花幾多錢都要醫好伯母. 於是停止了對JEREMY的無限經濟援助, 著兒子節省一點.
 
過慣富家子弟生活的JEREMY瞬間要適應貧苦留學生的生活, 賣掉了跑車, 音響和名貴手錶, 還好身邊有幾個真心朋友, 未至於淪落到眾叛親離. 可是倔強的他不願意做任何他認為低下的工作, 於是唯有將賣掉跑車和其他奢侈品的錢當作餘下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省吃儉用的每天靠著麵包和罐頭充飢, 紅酒, 雪茄, 高級咖啡豆等統統告別了. 亦將大宅退租, 轉租了附近一個在閣樓三百尺專供給留學生短期暫住的單位, 和小樽繼續過窮但浪漫的二人世界. 然而每個類似的故事都有個追求者偏偏會在這時候出現, 他們的也不例外. 追求者對小樽的熱烈追求, 令醋意上升的JEREMY忍不住大發雷霆, 剛烈的小樽二話不說, 一夜間拾好行李搬出了窩居.
 
一年辛苦地捱過去, 伯母的病漸漸好起來, JEREMY也順利畢業了, 終於可以結束這種非人生活, 回去跟家人團聚. 小樽搬走後便再沒有聯絡JEREMY, 有天小樽回來想取走餘下東西, JEREMY發狂的將她的東西撥散一地, 從此小樽便不辭而別. JEREMY臨走前一晚, 將一個曾經裝滿一元澳幣的玻璃樽, 把碎塊逐片逐片黏粘一起, 小心翼翼的用泡沫膠包好, 放進行李箱裡. 那玻璃樽一直放在JEREMY的書桌上, ANNA見到這個碎裂了的玻璃樽覺得很奇怪, JEREMY解釋說是跟以前一個女朋友無聊閒著, 每人每天放入一個一元硬幣, 誰先說分手, 誰便要將所有硬幣吞進肚子裡.
 
ANNA將第一次奉獻了給JEREMY, JEREMY情深的擁著她入睡. ANNA生長於破碎家庭, 對溫暖家庭的認知, 唯有從電視機裡每天晚上八時正播放的溫馨家庭單元劇. 她相信那便是一個溫暖家庭的寫照, 父慈子孝, 一家和順, 充滿飯香和家人的談笑聲. 她一直渴望擁有一個這樣的家庭, 自從父親離世, 媽媽獨力養大了她, 深刻的皺紋底下隱約感受到她的孤獨和對老父的思念. ANNA也很想念父親, 她希望帶著JEREMY到父親墳前, 向遙遠的父親禱告這個喜訊.
 
隔了一個月, 兩個月, ANNA發現懷了JEREMY骨肉, 她馬上致電JEREMY, 歡天喜地的告訴他這消息.
A:「親愛的,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啊! 你猜猜是什麼?」


J:「嗯……你…升職?...加人工?」
A:「不是喇, 再估.」
J:「咁呀, 嗯……你…轉工?」
A:「都不是喇, 再估過!」
J:「嗯…你……」
JEREMY想了一會, 突然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嗯…你應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他見ANNA默不作聲, 他想他猜對了.
 
SHIT! 今次大獲了!
 
他開始後悔了, 因為他其實並不十分迷戀著ANNA, 也對她的事認識不深, 不過她有著一雙似曾相識的大眼睛, 所以對她拼發過一陣短暫的熱情. 但這件事被伯母知道了, 她高興得不得了, 上天賦予她第二生命, 現在還有機會抱孫, 雖然ANNA家底不及小樽好, 可是曾經與死神擦身而過的伯母知道生命的寶貴, 極力勸阻JEREMY教她打胎, 並立即將喜訊告訴了JEREMY的爸爸和幾位家姐. 所有人都很開心, 紛紛送上祝賀, JEREMY無可奈何, 唯有被迫答應娶ANNA.
 
ANNA出嫁了, 她即將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就是建立一個完整溫暖的家庭. 她相信凡事只要有耐性和堅忍, 這個家即使將來有什麼風吹草動, 都一定能夠緊緊維繫. 她就是天真的相信人性是顧家的, 由原始人開始, 哪個獨立個體可以完全自立的生存? 誰不是來自一個家, 而最後又回歸另一個家呢?
 
懷孕頭六個月, ANNA每天都感覺很疲倦, 然而已經將自己預設為好媽媽及好太太的她, 每天都希望寶寶能夠健健康康的成長, 順利的降臨世上. 有一天, JEREMY在公司接到一個長途電話, 是他其中一位以前在澳洲經常一起玩的朋友ERIC. 他打來告訴JEREMY, 小樽下個月結婚了, 問他會否回來飲喜酒. 當時只有四位最親密的朋友知道JEREMY和小樽分居並分手了, 但箇中的原因並沒有問得很清楚, 見他垂頭沈默, 作為好兄弟便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直至JEREMY離開澳洲後, ERIC和小樽的同房密友MIRANDA拍拖, 於是輾轉四人又和小樽有了聯繫. 小樽後來和一個大五年開卡拉OK的華人相戀, 四個月後華人向小樽求婚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比ANNA懷孕的消息來得更震撼. 當JEREMY在SEEN MEDIA工作的頭兩個月, 經常會回想起以前和小樽一起的時光. 每當他處理電腦繪圖或者準備POWER POINT PRESENTATION至深夜的時間, 他的思緒就不其然返回大一期中考試交報告的前夕, 小樽在一旁看書, 而自己對著電腦苦幹至通宵達旦, 小樽會定時定候為他泡過一杯香濃咖啡, 為他提神打氣. 那兩年是他們經歷過最美好的時光, 可惜自己最後一時衝動. JEREMY一想到這裡, 心便一陣刺痛, 他的確有想過, 待自己事業有成, 會回去找她的.
 
自從結識到ANNA, 拍拖繼而閃婚, 他的確有一刻放下了小樽, 但知道她要結婚, 那股解釋不到的不捨之情突然間在腦海深處徘徊, 整個人心思都變得七零八落恍恍惚惚, 工作上的事都提不起勁了, 就這樣整個人無力的呆坐著, 什麼都思考不了.
 
那天晚上他喝到爛醉回家, ANNA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走過去望著ANNA, ANNA聽見腳步聲, 知道是丈夫回來了.
 
「幹嗎那麼夜?」ANNA揉一揉眼睛, 懶洋洋的問.
「我……想離婚.」
ANNA隔了幾秒才定過神來.「你…你說什麼?」
「我說, 我想離婚……」
ANNA此時睜大了雙眼,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JEREMY說得吞吞吐吐:「小樽……要結婚了, 我不想……她….結婚…..」
JEREMY滿面通紅, 說話又遲鈍, ANNA想他一定是喝醉了, 可是聽到丈夫那麼說, 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而且那個名字…什麼「小樽」, 她完全不知道是誰.
「你究竟說什麼? 我有了BB, 你說什麼離婚?」
JEREMY定一定神, 聽到ANNA的說話, 他才留意到她的肚子已經隆起來, 裡面的, 是自己的孩子. 他凝視著, 忽然已經想不起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半醉半醒的他, 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ANNA吃驚的望著他, 眼裡包含了無盡的擔心和不明白. JEREMY拭一拭淚水, 轉身走進了浴室.


 
太遲了, 一切都已經太遲.
 
那次之後, JEREMY沒有再提及「離婚」和「小樽」, 無計可施之下, 唯有暫時安安份份做回孩子的爸爸, 母親大人盼望見到的負責任乖孩子. 他如常上班下班回家, 陪ANNA做檢查, 而ANNA也自我安慰, 丈夫只是偶爾喝醉酒才會胡言亂語, 不是真心的, 酒醒便不會再提, 他們以後可以安安樂樂做回一對尋常夫妻. 但其實ANNA心入面一直有個疑問, 只是不願提也不敢提, 終於有個夢寐以求的家庭, 難道要讓一個陌生的名字成為夫妻間的一條刺嗎? 懦弱的ANNA, 那刻只顧住BB和心目中那完整無缺的家, 連發問的勇氣也沒有.
 
然而要一個男人甘願放棄對真愛的追求, 這個「快樂的家」意義何在?
 
小寶寶出生了, JEREMY全家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 ANNA也忙著學習湊小寶寶, 更加沒閒暇去理會JEREMY的心事. 小寶一天一天長大, 作為家長的ANNA愈來愈緊張孩子的成長發展, 她不喜歡將小孩困在家裡, 每星期都帶她出外走動, 上PLAY GROUP, 到公園玩耍或者探下外婆祖母一家. 她深信多外出對孩子的發展是好的, 多見下人, 少點害羞, 將來入學就容易適應. 她已經將小寶預設為一個快樂的小孩, 將來會是個品學兼優, 各方面都出色, 人見人愛的小朋友.
 
這天是尋常FAMILY DAY, ANNA特地早兩小時替小寶換上新簇簇的娃娃裝, 細心地束好鬢辮, 穿上襪子和鞋子. 鞋子有點緊, 又要換過對新的了.「老公, 待會記得提我買過對新鞋子啊.」JEREMY敷衍地回應了一聲「嗯」.
 
小寶打扮完畢, 輪到自己了, 餘下的時間還要執拾很多東西, 奶樽, 乾糧, 手帕, 小風扇, 蚊怕貼, 梳子, 還有不能缺少的尿片. 以前, 一張身分証, 電話和錢包就可以輕輕鬆鬆的上街去, 現在幾乎每次出街都像自遊行似的一包二袋, ANNA雖然感到吃力, 可是她很開心, 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偉大的母親. 而JEREMY每次都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上一小時的等待, 成為他每星期必要經歷的事. ANNA也有向朋友抱怨過他的疏懶和不細心, 但最後都是自己打完場, 男人就是這樣子啊! 自己阿爸以前都是什麼都交給阿媽打理的.
 
一家人終於浩浩蕩蕩出發, 小寶和其他小朋友一樣, 一見到糖果店或者玩具店什麼的就忍不住奔跑過去, 有時還扭計不肯走, ANNA通常盡量哄她抱她走, 但JEREMY一見到這樣就很不耐煩, 有時還會大聲喝罵小寶, 有次差點走上前掌摑她, 那次真的嚇壞了ANNA. 其實這是一般湊小朋友的必經階段, 但對JEREMY而言, 從來未有過心理準備這麼年輕便當起父親來, 這情況令他心煩意亂手足無措.
 


伯母每次見到小寶都笑逐顏開, 搶著餵她逗她玩, 唯獨是JEREMY, 永遠都沈默的坐在一角, 和一片歡鬧聲成反比, 他忽然覺得, 他的存在只是為了成全別人的快樂, 這個所謂的家, 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家, 身邊每個人都是開心的, 只有自己很孤獨.
 
轉眼一別三年, 小寶讀幼稚園了, 今天是小寶的三歲生日, 伯母特地為她舉辦了生日會, 邀請了很多小朋友來家玩. ANNA在偏廳看著一班得意小朋友興高采烈地玩問答遊戲, 沈醉在一片清脆的歡笑聲中. 這時候, 一陣電話鈴聲從房間傳出, 剛走過房門的JEREMY下意識地去接過那倘電話.
 
「Hey, 老友, 好耐無見喇.」
「Hey Eric! What’s up? 咁好死打俾我呀?」
「找你有事呀……不過, 都幾麻煩下, 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Jeremy沈默了一會, 朋友這樣說, 大概是關於…小樽吧…「什麼事?」
「小樽呀, 你前度女友, 她呢, 老公識左第二個, 走左佬, 而家丟低了小樽一個……咁昨日我聽到話, Miranda和我說的, 她自殺, 入左醫院……」
「什麼?」
「你放心, 她現在無咩大礙, Miranda即刻去左睇佢……但話佢心情好低落, 咩人都不想見呀…」
「…她沒事嗎?」
「姑娘話佢情緒好差, 又唔肯食野……所以打來和你說一聲……」
「……(無言)……」
 「其實呢, 是Miranda叫我打給你的, 她說小樽講過一句, 話自己好後悔……所以我想, 若果她見到你, 情緒會不會好一些……」


Jeremy一直沒有告訴以前那一班澳洲朋友, 自己已婚, 還有個女兒.
「你估你過唔過到黎睇佢丫嗱?......」
「嗯……我……好吧, 我過來吧…」
 
Jeremy放下了電話筒, 想了良久.
 
小寶此時正在相機面前扮鬼臉, 還催促著伯母快點影完相, 好讓她快點大口大口的吃那個生日雪糕蛋糕. JEREMY拉著ANNA走出了家門口, 這時他已經有了堅定的決心. ANNA仍然蒙在鼓裡, 滿面疑惑的被拉了出去. 然後, JEREMY跪下了.
「對不起, 我真的要和你離婚了!」JEREMY兩行眼淚不止地流下.
「為……為什麼?」
「小…小樽…她…她老公丟低了她, 自殺進了醫院, 現在她只剩一個人, 我怕…她捱不住.」
ANNA聽到「小樽」二字, 整個人呆住了. 這陌生的名字, 三年前聽過一次, 以為老公沒有再提起, 終於忘記了, 但原來, 原來這名字是鬼魂, 到最後仍要回來奪走她的婚姻.
 
她今天才知道, JEREMY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她絕望的問道:「她究竟是誰?」
「她是我上一個女朋友, 在澳洲的.」
JEREMY的眼淚停住了, 他的聲音變得堅決, 他今次一定要將心意講出來, 因為它足足困住四年了. 他抬起頭望住ANNA, 繼續說:「我想她, 你讓我走吧! 我已經不可能再留在你身邊了.」
 
聽到丈夫突然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ANNA整個人頓時崩潰了. 她後退了一步, 雙手掩著臉龐, 淚水如洪流般湧出來. JEREMY上前拉著她的手.「我會補償你的, 一定會!」ANNA一手甩開.「我不明白啊! 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我是你老婆呀!我們一起四年了!」她說得對, 是四年了, 比他和小樽一起的日子還要久, 可是為何面前這女人, 感覺如此陌生, 如此疏離? 究竟自己有沒有愛過這個女人? 她是家人? 是愛人嗎?
 
JEREMY站起來.「是, 我們一起四年了, 可是, 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對你不起.」說畢便轉身, 回家執行李. 他終於說出口了, 可以離開這個監獄一樣的家.
 
ANNA望著JEREMY的背影, 一直呆呆的站著, 直至身影消失的一刻, 她感覺到世界昏暗了, 家的四壁呯嘭的被摧毀了.
 
ANNA回到那一個仍未夢醒的家, 沙發仍有餘溫, 小孩子仍然笑得燦爛, 可是, 她的心已經在剛才一刻停止跳動.
 
那天晚上ANNA哄完小寶睡覺後, 吞服了六粒安眠藥, 半夜被送進醫院. 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十二小時, 她發了個夢, 夢入面她回去了小寶剛出生的時候, 護士小心翼翼的將可人兒交到她懷抱裡, 手臂確切感受到一股向下墜的力, 然後心入面浮現出一把天使般的聲線, 說謝謝將她帶來了世上, 一切如此真實. ANNA在夢中哭了, 丈夫也跟著哭了, 他親吻她的臉龐, 彼此無言感激的對望著.
 
然後, 夢醒了, 醫生說ANNA渡過了危險期, 但需要留院觀察. ANNA感覺到全身上下有說不出的痛苦, 但肉體上痛楚都不及心靈上的悲愴. 張開眼的一剎, 她只感到一片混濁, 不知道是否仍然置身夢中, 哪一個才是夢. 後來她發現, JEREMY昨晚臨走前發了個MSG給她.
 
「對不起, 除了這句, 我實在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問題在我, 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去和你結婚和做爸爸, 這四年來, 我一直很辛苦, 很孤獨, 我只是需要一個明白我的人, 你明白嗎? 真抱歉, 我已經交托媽媽好好幫你一齊湊小寶, 我走了, 短期不會回來.」
 
這次的打擊對ANNA傷害很大, 令她對婚姻和承諾蒙上了陰影. 兩年後, ANNA廿八歲, 此時遇到了KENNY (即路先生) 對她熱烈追求. 至於小馬, 她離開C & P GLOBAL之後決定嫁給T先生, 畢竟T先生才是最疼她那位. 她倆的故事, 繼續在各自的人生循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