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趟無聊的車程,我終於醒起問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李健,好似一個男孩子名。她說「大概爸爸也想要一個男孩子吧」

我在交談之中,感覺到她父母應該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在這些家庭成長的女孩子,特別堅強。



又再看見宏村的風景,我沒有想過這麼快便回來這個地方。下了車,付了錢,我就帶李健回去爸爸的祖屋。

大伯問「你的飛機折返了嗎?」,當然不是。他們每一個人也很驚奇我沒有回到香港。





我把所有任性故事也告訴了他們,也介紹了李健給家人認識。

就這樣,我們便一家團聚了。






他們也責怪我不懂事,但重遇也是開心的,畢竟再見的機會還是微乎其微。













回到宏村的一天半,其實也沒有任何特別節目,還是食飯散步等等。





我和李健睡在同一張床上,通常關了燈特別想談天說心事,講家人感情前途。







然後我始終也離開了爸爸,飛機載我由黃山到香港。這次的離別沒錯有永別的意義,但大家都進步了,沒有流眼淚。不捨的心情有,但感覺沒有遺憾。

李健留在宏村多兩天也離開了,她本來打算去北京闖蕩,結果還是回峽西了。


回想起在這短短的一天半,最特別的是跟伯伯爸爸李健四個人一起在小湖旁邊抽煙。





爸爸勸說「能抽但不要上癮」,我告訴自己,這是人生最後一支煙。結果我也真的再沒有抽過。







回到香港,我買了一隻鄧麗君的CD,無聊的時候,總會聽一次恰似你的溫柔。

爸爸的病情在一個月之間惡化得很快,經常出入醫院。姨姨在他每次微弱時,也會撥個電話給我,想我和他講幾句說話。

危殆的電話,每次也令人心寒,因為這個電話永遠也沒有聲音,只有一兩聲喘氣;而我,基本上也說不出話來。





病魔其實在這段時間最折磨爸爸,是要一個必定得死的人,為生存掙扎,多殘酷。

爸爸也捱過了幾次,情況穩定了也會致電給我,叫我不要擔心。



開頭我也想搭飛機到黃山去,可是距離始終是一個障礙。我沒有法子來來往往黃山香港,人始終活在現實世界中。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遠方等待爸爸的離開。

後期他基本上也不能說話了。我和姨姨聊天,卻只聽到她哭泣,我要安慰她。

這段時間我經常聽鄧麗君的歌,有時也會電郵李健,談談她在峽西的生活。她說放棄了發達賺錢,想找個人嫁了,生兩個小孩,當個媽媽。或者宏村的日子令她對人生有另一個看法。

自此我和李健成為了更好的朋友。











一個晚上,我在溫習功課。突然聽到天花板傳來碰撞聲,回頭看見一隻蝴蝶繞著燈光徘徊。

我心中突然傷感,也慨嘆萬物有靈。我家入往三十樓,連蜜蜂也飛不進來,何況是蝴蝶。

大概也是有所暗示的現象,我跟蝴蝶說「我會堅強,不要留戀了,安心吧」








我關了燈,留下那隻蝴蝶在家中,自己走出了家門,臨走時拿了從黃山買的香煙。

我就在深夜的公園一個人抽煙,我答應過自己以後不抽煙,不過我破戒了。

我離開家門,因為我不想那隻蝴蝶繼續留戀人世。但突然想記別人說過,每一個人上路時,也想要光,因為他們怕黑。

我便立即回家,開了燈,發覺蝴蝶走了,心中後悔自己太絕情。





晚上完全也睡不了,偷了幾啖酒,醉時把香煙丟掉,告訴自己不要再抽煙了。

我以為自己會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或者我酒量淺,睡得昏迷一樣。

第二朝一個電話,果然也是爸爸離開的消息。我告訴姨姨,不要難過。





爸爸的身後事,大約也不用我擔憂。我留在香港,情緒比想像中的平靜,如是上學溫習,不過就和留學的男朋友分手了。

爸爸走以後,總覺得世界特別空虛,每當我寂寞便聽一次恰似你的溫柔。

然後媽媽終於也開口提及了爸爸。

她問「你為什麼常常聽這首歌?」;我答「這是爸爸最喜歡的歌。」

她說「你爸爸說謊了。恰似你的溫柔是我最喜歡的歌;他喜歡的是歌叫我只在乎你」



原來,爸爸和我旅行的日子,一直在重溫跟媽媽一起的片段。

聽一次他喜歡的歌,我終於在他離去後第一次流下眼淚。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72dsXD2Gd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