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走入山中
來秘魯之前,我知道了今次的目的地叫「巴蘭卡」,沿海邊駕車約四小時才到達。反正沒事可做,我閉上眼,睡了一會。
起來天也快黑了,但車還在公路上奔馳。
「啊?你醒了?」費南迪斯一見我醒了,塞一枝水到我懷中。
這一覺睡了多久?五小時了,怎麼還在公路?
我問:「還未到巴蘭卡?」
他很是驚訝的樣子:「當然未啦,你當這部貨車是飛機?」
「怎麼會?我查過應該三至四小時就到了啊?」
他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我知道為甚麼了,老兄,你搞錯了一點。」
我望着他,等他解釋。只見他拿出那張地圖,拍的一聲放到我手上:「你看看這條線的終點。」




車箱太暗,我亮了燈一看,就知道自己犯上甚麼錯誤。
秘魯有兩個巴蘭卡,一個是海邊城市,一個是森林中的小鎮!
我上網只打「秘魯」和「巴蘭卡」搜尋,出來的答案當然是較熱門、較多人認識的海邊城市。至於森林小鎮可能只有一千幾百個居民,哪會有人提起?這就是在網上搜尋的缺點。
我再定眼望一望地圖,心知不妙:路途要橫過安第斯山脈,而我只帶了一般衣服,沒有足夠禦寒衣物!
這一晚,我們在公路旁的汽車旅館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就嚷着要去買衣服。這件事後來在安魂師之間流傳,有一段時間每次約朋友,他們總會問我有沒有看錯地圖,然後陰陰嘴笑,令我很是生氣,都怪這個多嘴的費南迪斯!

接着那天還是沿海邊公路往北去。秘魯被安第山脈分割,西邊是狹長的沿海帶,東北方則是亞馬遜森林。也就是說,這趟旅程要經過三個氣候完全不同的地帶。
我當然要邊走邊買,買足夠在三地生活的物品。而費南迪斯自己也買了很多東西,包括食物、汽車零件和燃油。這時候,才發覺他駕駛貨車出入,是英明決定。若不是這麼大的貨車,怎夠位置裝起一大堆物品?
山峰各有氣勢,安第斯山脈美景真是難以形容,亞洲根本感受不到。上次四川之行,看到的大山就似中國畫中穿着古裝的詩人,亦似穿起長袍的道士,山煙緲緲,大有隱士之氣。歐洲的阿爾卑斯山,則似一個鄉村姑娘,披着頭巾採摘果子。我那個城市的山,相比之下是一個個小矮人,或站或躺,活潑有趣。
而安第斯山脈雄峻挺拔,延綿千里,就似一排半身赤裸的戰士,聯成一線築起不可踰越的高牆,叫人一看就為之震懾。




不過,人類終於征服了巨人,在安第斯山脈鋪出一條條公路,橫跨這道高牆。

這一天,我們又在海邊的一間旅館休息。南美洲西岸的氣候與北非相似,雖然在海邊,但沒受惠潮濕的海風,陸上是乾旱的沙漠地帶。
這兩天的飲食倒不錯,當地以馬鈴薯為主食,常用檸檬等調味料,例如檸檬雞飯、檸檬醃生魚,路邊有不少小食攤,當中以蒜香燒烤最好,我就吃了幾串烤牛心。還有,去到秘魯必定要喝紫粟米沏茶,真不錯。
說了這麼多,大家可能已忍不住罵:「李蜀青你改行寫旅遊書了?還我鬼故!」大家別心急,故事一定與鬼有關,但旁邊其他小枝節也很有特色,記述一下無妨。步移法慢慢走,一步一步有新發現,也是很好看的。

第三天,貨車終於走進了山裡,在山腳緩緩向上爬。路邊不時有人售賣各種東西,有小販抬出一個大桶,幾個工人向他買飲品。只見小販用一隻大杯盛一大杯出來,一個工人喝完,又用同一隻杯子盛另一杯,給另一位工人喝。我們城市人看在眼裡,衛生程度實在難以接受,但這也反映出,秘魯山區的居民,生活儉樸、思想單純。
這天貨車都在爬山,中午吃飯時費南迪斯替貨車換合適的車胎。這一餐吃烤天竺鼠、喝可卡因葉沖泡出來的茶。你沒看錯,天竺鼠就是城市人家中養的小寵物,在這裡是美味佳餚。
可卡因茶亦要特別說明。可卡因是從可卡因葉提煉出來的毒品,然而要提煉可卡因,需要大量葉子才行,我這杯可卡因茶單單幾片葉子,不足以提煉毒品,用來泡茶和吸毒談不上關係。正如炒過的罌粟籽是調品料,與鴉片無關一樣。
隨着貨車前進,兩旁的高山也慢慢向後推移,到了黃昏,已是群山環繞。深山之中,日落很早,天氣也冷得很快,我們趕緊找到一所旅館,又度過了一晚。




山區氣候變化萬千,說來你也不信,我們下車時,樹林還是靜靜地迎接百鳥歸巢,到我們安頓好之後,轉眼一看,窗外已颳起一陣清風。接着脫下厚重的外衣,走到旅館內餐廳吃晚飯,也只是十幾分鐘光景,外面竟然寒風凜冽,樹枝飄搖,似是颱風吹襲。
晚餐是鱒魚、烤羊駝與藜麥湯,味道很捧。羊駝就是「草泥馬」,南美山區常見,是當地主要食材之一。鱒魚加上檸檬來烤,有點廣東人檸檬蒸烏頭的風味。這種天氣,旅人不免擔心行程會否受阻,但旅館主人卻大派定心丸,說完全沒有問題,明天保證是晴天。
山中沒甚麼好做,早點睡覺明天轉眼就到。店家果然是地道人,起來時天朗氣清,一點也沒有強風吹過的痕跡。
我們在安第斯山脈內駛了兩天,才轉到秘魯的東北區。走出山區,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