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分手了】



「今次掂喇!上次我地見果間輝立,應該番到七,八張單!」栢耀在公司拍着我肩膀振奮地說。

「咁好?」我說。

「距離擎天半島又近一步!」



「唔…唔…」

「喂,你條女果邊點呀?」

「都係之前咁啦,有時番下黎,有時出下去咁啦…」

「唔掂喎咁樣!」

「係…係…卦…」



「喂,上去抖抖氣。」栢耀比了個手勢。

沿着後樓梯走上天台,這是我們煲煙的老地方。

「始終係前度嘛…唔通我掉曬佢d野落街咩。」

「我覺得你比人搵緊笨七咁!」

「講我都講過喇,叫佢快手執走曬d野…佢有時幾晚都唔會上黎,有時星期五晚飲完野又上黎訓下…
我承認,都幾影響到我…」



「你條女做行街sales架何?」

「係呀…係…之前條女。」

「超!咪係囉,你果到真係岩曬!約左客未夠鐘就上去hea下。幾好呀!」

「唔…」

「又知你一定唔會話佢d乜,知你心軟!你話喇,比你,你會唔會搵到個咁好既地方?」

「係有…就好喇…」

的確,如果有的話,可以這樣無條件使用,交通又四通八達,又可當儲存倉,
要打發時間時上去歇歇腳,看看電視,為電話差差電,補補妝…毋須趕頭趕命…



或許…我應該狠心一點…

「d女人真古惑!」栢耀推開天台門。「今晚,帶你上去揼個骨哩?試新場!全90后!」

還沒完全踏出天台,我們就被眼前的景象打住了腳步,嚇了一跳。
只見天台石壆上站着一個西裝骨骨的年輕人,他正背着我們,只差一步就踏出四十層樓的半空中。

「喂!喂!同事!有事慢慢講!冷靜呀你!」栢耀大吼道。

那同事回頭,頸上繫着我們公司的工作證。是隔離Team的新仔漏口輝。
他經常被同事恥笑排斥,說話嚴重口吃及速度緩慢。

「煙…煙…煙…我想…食…食支…煙…」



「食煙咪幾好囉!拿!有事慢慢講!落番黎先!」

「我…」

「係咪俾Team Head屌呀?喂!唔緊要架喎,呢度果 個都係咁樣屌大架啦。人工包架,無野喎。」
栢耀打算以快打慢,不待他有任何負能量之說,一輪咀說着,並逐步靠近。

我跟在他背後,不敢輕舉妄動。人命關天,我們眼前的漏口輝離死神只有一步之差。

「我知…d人成日笑你漏口呀嘛!話你入錯行,話你鈍,佢地真仆街,拿,你落番黎,我地兩個同你慢慢拆掂佢!」

漏口輝空洞的看着我們。

「你諗下你女友,見到你咁樣,佢點呀?關心你既人點呀?」



栢耀果真很適合當保險從業員,口若懸河,未有給客戶反駁提問的機會。

「我…我…我無…女朋友…」漏口輝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旁聽也感吃力,望着他眼神,格外淒酸。

他喘着氣。

「無女啫!唔緊要喎,幾自由呀。想做乜就做乜…」我本想勉勵他,卻發現詞彙接觸風向後稍稍偏差了。

栢耀回口過頭來,怒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插咀刺激到他。

「Fine, 我off」我雙手舉起比了個手勢。

「我…我…就係…想做…做乜…都…都做唔到…」
漏口輝激動起來,句與句之間的停頓更長,換氣更加用力。
整個身子在不到兩呎寬的石壆上搖搖欲墜,霎時險象環生!



「喂!o靚仔!你唔好睇我風風光光,我都好撚慘呀!少年,你太年輕喇!
個社會係咁九殘忍架啦,你呢d算得係乜?你有無試過比d闊太玩屎忽呀?」栢耀忙亂中激動地咆哮。

風也好奇地停止了半响。

鳥歇下來靜聽。

漏口輝聽到為之一征,當然,栢耀這番言論也太過出奇不意了。

我暗自先鬆一口氣,剛才如果他聽了我的話後就一躍而下,
當場斃命,我豈不是變相殺了人?想起也叫我毛管直豎。

「你試過?」漏口輝出奇地問得利落。明顯,栢耀成功挑起了客戶的好奇心,
能挑起客戶好奇追問,就等於掌握了七成勝算。

是…是那一課堂曾經教過的呢?

「我問你!三十萬支票放係面前,要同兩個呀姑仆野,被佢地玩屎忽,你點揀?」

「我…我…我…」

「要?定唔要?」

「我…我…」

「三十萬,夠你響到做一年喇!細侄」

「駛…駛駛…駛唔駛…用…用…用口…口?」

栢耀沒有說什麼,只耍了一個無可奈何,共勉之的表情。

我覺得這個表情有點帥,那絕不是演技,是實際歷練來的滄桑。
這段經歷,他也未曾向我提起過,三十萬…換了是我,我會如何選擇?

栢耀已步近漏口輝的身旁,扶着他走下石階。

「好…好…多謝你地…從來無人同…同我講過…呢d說話…」漏口輝感激的說着。

「傻仔黎既,駛鬼咁睇唔開。」

「不不過,你…你地誤會曬喇…我唔係諗住…跳跳樓呀…頭先諗住上黎…煲煲煲煙…支煙…
呼一聲…吹左落街…我走近一睇…比我發現…對對面…多左張好靚既海報…我見咁岩…簾篷遮住左…
咪企…高d睇囉…跟住…你地就衝入黎…一一一輪咀喇…」

接下來的時段,栢耀揪出了漏口輝的祖宗來問候,連珠發炮,
平平仄仄平, 鑑鏘有力,擲地有聲,險些就把他推下樓去。

我點燃起香煙,煙絲沙沙作響。我同樣站上石壆上,遠眺那究竟是什麼樣式的海報。
微風輕刮,險些把我口中的煙吹落四十樓層的上空外。

原來,是韓國女子組合少女時代的特大型性感海報。上面正宣傳着她們的新碟發佈日期。
旁邊的標語為:「為了 ____,你可以去到幾盡?」

哈哈…這好像是抄襲我們港人的創意。

那個 ____,有人說上車,有人說食女,有人說加薪,有人說特首下台, 有人說着夢…

晴空萬里的天台上,吹起一陣陣薄荷煙霧,飄得不高,很快被風吹散。
我們三人俯瞰着香港的心臟地帶,西裝友在路上急促飛馳,車輛的響安聲沿途示威,
滿街途人像是追趕着什麼,但稍一在紅綠燈前停下腳步時,卻發現,什麼也趕不上。

中環,是一個悲情的地方。

往後每次看到栢耀下巴位置的暗瘡時,我就明白到,
在大世界中,比我努力的人比比皆是,去得更盡的人大有人在,
我,算得上什麼?

三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渡過了一個難忘寧靜的煙 Bre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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