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0:06pm,「車神」的小巴內 。

根據五百多天坐小巴的經驗,我察覺到一件極不合理的事!

從剛剛離開朗豪坊,小巴散發著的聶人殺氣就一直讓我感到渾身不安。
愈是走近小巴,那殺氣就愈重,愈叫我舉步維艱。
然而,當我穿越那道小巴自動門,跳上小巴…





那股強烈的殺氣,竟然在刹那間「神奇地」消失於無形!

如果說小巴是公路上的野獸,那麼司機就是那野獸的靈魂。
司機的駕駛技術催生出殺氣,燃起「公路野獸」的獸性。
而小巴就如一面鏡子,平實無華地反映著司機的殺氣。

「四大天王」就曾經在「旺元論車」中,將殺氣推至頂峰,
把小巴轉化成傳說中的「四大神獸」,在深夜公路上張牙舞爪,極速奔馳。

只是,現在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司機的殺氣。




相反,小巴車箱內的氣氛神聖而莊嚴,彷如佛寺中的「大雄寶殿」,。
「車神」並沒有散發出叫人聽到死神呼吸聲的殺氣,反而一臉安詳自在。

10:07pm,「車神」的小巴內 。

一分鐘的等待,漫長又難熬。

「車神」把小巴的門關上,右手將安全帶扣上,左手輕輕放在排擋上。
左腳慢慢鬆開離合器,右腳輕輕踩下加速器。
小巴因這連串的動作而被貫注了生命,微微抖震起來。





終於,最好的時機,最好的司機,還有最倒楣的乘客,一場神跡在夜幕下靜靜上演。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乾脆利落的轉排擋手法!

滴答。
一波,15km/hr。

滴答。
二波,32km/hr。

滴答。
三波,54km/hr。

僅僅三秒,小巴已經進入了三波的狀態。




腳底下蜻蜓點水般的操作,手上不礙於物的排擋轉換,兩者達到微妙的平衡。
這「微妙的平衡」看似簡單,卻是別人窮一生也追求不到的境界。

時速計上的數字不停跳動,比起崩牙駒的「噴射式推動秒加速」猶有過之。
小巴加速狂飆使我的背緊靠座椅,動彈不得。
這時候小巴的車速達到了75km/hr。

「嘟…開車了沒有?…開車了沒有?…嘟」通話機傳來別一位司機的聲音
「剛開不久,還沒過燈位。」「車神」答
「嘟…那祝你大紅燈籠高高掛。哈哈…嘟」那司機笑了起來

「車神」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揚起嘴角。

「大紅燈籠高高掛」除了是名導演張藝謀執導的電影外,也是小巴業界的暗號。
電影剛上映,有幾位很迷張藝謀的小巴司機立刻就去看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那幾位張藝謀迷在「旺角」與「元朗」間不斷遇到紅燈。
自此以後,「大紅燈籠高高掛」漸漸變成了一句咀咒的話語。

聽到那司機的咀咒,我不禁望向遠處的交通燈。

果然是紅燈!

距離交通燈三十米,紅燈!
距離交通燈二十米,還是紅燈!!
距離交通燈十五米,依然是紅燈!!!

難道咀咒真的奏效?還是「車神」的失算,錯失了最好的時機?
我看著逐漸迫近的交通燈,心中滿是問號。
然而「車神」卻似乎無視紅燈的存在,絲毫沒有減低速度的意圖。





距離交通燈十米,「車神」忽然舉起他的右手,紅燈!

距離交通燈五米,「車神」中指跟拇指磨擦發出「噠」的一聲,黃燈!

小巴踏上停車白線的一刹,「車神」將右手放回放向盤,交通燈竟同時換上綠色!!

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小巴「巧妙」地避開了紅燈。
「車神」古井不波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我卻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幕所深深震撼。

10:07pm,上海街亞皆老街交界。

小巴繼續在黑夜公路上加速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