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去吃豆腐」安琪到了深水步,指導我吃喝玩樂。 

車水馬龍的街頭,我們坐到最外面,途人經過也要我們輕輕讓開。 

我低頭食自己的豆腐花,安琪介紹這裡的食物,說「我爸爸告訴我,自己年輕已經在這食豆腐」 

我覺得豆腐,也不是十分特別。她說「來這兒是食情懷嘛。」 

我覺得又對。





我們在逛。 

她帶我去看天橋底的露宿者。 

那兒好多床,人卻不多,都離開了自己的地頭,謀生了。 

我見,有一對紅色的鞋,有一個結他,有一本英文書,我好奇,卻可惜見不到它們的主人。 

「他是一個有風格的露宿者」我對安琪說。 





「我才是一個有風格的人」她回應。 




這天橋底下,有很多露宿者。 

有些可能無能,可能懶惰,可能放棄,這我全都明白。 

不過卻不了解,為什麼這麼有文化的人也要睡街頭。 





「走了」,安琪告訴我。




其實世界上,自自然然有很多東西我們不明白的。 

即是死了,化鬼,依舊不明白。因為呢,太多的事,是別人的故事。 

露宿者為什麼要露宿者,永遠沒法知道。 


其實安琪不斷抽象地說自己的故事出來,因為看見了生前的環境。 





不過還是沒有講,自己為什麼死後不上天堂,留在地球。

我們又在深水步街角抽煙。 

抽完了,也許是安琪心神恍惚,轉身不小心撞倒一個小女孩。 

我很擔心女孩,安琪連忙扶她,她沒哭,也沒傷真幸運。 

安琪說「對不起,沒事嗎?」,女孩搖搖頭,沒流一點淚。 

她的皮膚很白,嘴巴好紅,眼睛十分大,眼神堅定,像要閱讀你靈魂一樣。










女孩大約三四歲,還穿起幼稚園校服。 

附近也有一兩個人幫忙扶起女孩,再讚女孩堅強,不流淚。 

其實我擔心女孩的媽媽會罵死我和安琪,不過卻發覺女孩只一個人,沒有大人伴身邊。 







我問「你媽媽呢?」,她又搖搖頭。 





安琪問「你迷路了?」,她點點頭。 

她的眼睛很大。每個小孩子望大人的目光,總帶一點可憐。 

她的眼睛很大,不過卻沒有流一滴淚。





沒法子,我們唯有帶女孩站在街邊,等媽媽尋回她。 

一個小女孩也跑不遠,她媽媽應在附近,我們三人一起等。 








安琪問「你媽媽電話你記得嗎?」,她又搖搖頭。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呢?」,她沒有理會,別過頭看環境。 

她好文靜,卻不說話,或者有點受驚,不相信陌生人吧。 

相信這是她人生第一次丟失媽媽,第一次和陌生人走在一起。 

或者她長大成人後,會十分記得童年兩個出手相助的姐姐吧。



等的過程十分無聊。 

小妹妹不肯說話,我個都毫無法子聯絡她媽媽,唯有等吧。 

街上人來人往,一個個人經過我們離開。 



我們的組合其實十分奇怪:兩個女子,帶一個迷路的小孩,站在街頭,等她的媽媽。 

不過街上的人卻欠缺應有的奇怪目光和關心,依舊地匆匆走過。 

當然啦,外面的人又怎會知道兩個大人和小孩只是萍水相逢呢?每個人也當我們是小孩的媽媽和姨媽吧。 



自己在無聊,看街上的人匆忙。 

我覺得我們站著的三個人和其他急急走過的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幾天以來,我和安琪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突然間,這個世界好像多了個小孩。





又發覺小女孩太累了,依靠著安琪的大腿。 

安琪蹲下來問「你是不是累了?」;她沒有答,又在看周圍事物。 

安琪摸了摸女孩的頭,對我說:「真可愛」。 

後又站了起來,跟我說,「如果以我的年齡,早一點生小孩,可能有她這麼大了」 

感覺安琪特別喜歡這個女孩,雖然她不活潑。




女孩在看街上的人和事,等媽媽來找自己。 

她的眼神,令我不禁想,究竟她在看什麼呢? 

又正如我所說,很多問題到死也不會知道答案。 





又勾起自己童年和媽媽失散的回憶。 

又想起了媽媽。 

又想起了「如果」自己當了媽媽。 

心情沉重,不想太多了,拿出手機,三人一起拍個照留念。



「搞什麼呀,人家失散,你卻留念?」安琪罵我。 

我答:「反正你不可能當人媽媽,難得你有母愛,當然留個念吧。」 


結果,我們就在街邊自拍。 

安琪教她望鏡頭,雖然她不說話,但聽說。 

電話播著我們三人的照片,女孩看了,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