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率先打開門的是一位與死者年齡相約的短髮大叔,大概五十多歲,戴著無框眼鏡,一臉疲累的樣子,身穿西裝,手拿公事包。
「請坐,周作雄先生,對於令兄的死亡,我表示相當抱歉,不過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線索給我們,令我們盡快破案。」幸田誠懇地說。
「當然,我會盡量配合。」周作雄回應。
「那我首先把我的拍擋收集的資料說一次,如果有任何錯或漏,麻煩你幫我補充,然後我再問你一些問題好不好。」
「好的。」
「在這之前,想問一下,你換了衣服?」
「對,我從公司趕過來,全身都有汗,所以我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西裝。」
「好,我明白,那我開始說你的資料。」幸田回答。




「周作雄先生,你是死者的弟弟,二十年前,你們兩兄弟看準市場機會和走勢,借錢合辦了這間電腦遊戲公司並研發遊戲,幸運地你們孤注一擲的決定十分成功,市場對遊戲需求十分大,成就了你們,接著你們小房換大房,大房換別墅,成功把錢滾大數十倍,還成為了電腦遊戲界的龍頭,之後,死者負責內部運作和對外的聯系,而你則負責研發遊戲,兩人雙劍合璧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
「還好啦,托賴。」周作雄笑著說。
「只是,近年周作雄先生你的創作遇到樽頸位,最近推出的幾款遊戲都不太受歡迎,因此,有傳公司內部想請一位專業人士來協助你,只是公司表面上是幫助你,實際卻是透過另一人來削你的權利,而下這決定的就是死者,即是你的哥哥。」
「沒有啦,哥只是想幫助我。」周作雄臉色一沉,低聲說道。
「如果真心是幫你那就沒問題,然而,你今天與他會面,確認了他並不是真心想幫助你,你按不住自己的怒火,把心一橫,用刀插死了他,是不是?」幸田把語氣加重,大聲說。
「不是,並不是,即使他真心想這樣做,我也不會殺他,他可是我的親哥哥呀。」周作雄大聲反駁。
「只是幻想一下,不要那麼氣憤,你是第一位與死者見面的人?」幸田平和地說。
「沒錯。」
「好,謝謝你,最後一個問題,以你的看法,你認為誰會是殺死你哥哥的凶手?」
「唔…恐怕會是我的嫂子Britney,我哥哥和我嫂子的關係向來不太好,當初也是因為金錢的關係才結婚,最近他們吵架得特別凶,我想應該會是她。」




「好,謝謝你,可以到大廳休息一會先吧。」

第二位走進來的是一位約三十歲的年輕美人,有著尖尖的瓜子臉和大大的眼睛,身穿全白的晚裝,頸上掛著一條閃耀的鑽石項鏈。
「美珍夫人,我對你丈夫的離世感到抱歉。」
「不,沒有關係,生離死別是必然的。」美珍黯然道。
「夫人不要太難過。你穿的晚裝十分好看。」幸田轉移話題。
「謝謝。」
「不過,這並不是你原本穿的那套?我看到你穿的晚裝有一些皺起了的紋,應該是因為急著拿出來,還沒有熨平。」
「噢,警長很眼利,原來穿的那套是黑色配上手套,不過,不小心在宴會中比客人弄髒了,所以只好換一套。」。
「那太可惜了,相信那套晚裝會更好看。我可以問一些關於你的問題嗎?」




「當然可以。」。
「謝謝你的合作,你是一位只有三十多歲的年輕美人,為什麼你會…」
「多謝你的讚賞,我知道大家都很奇怪我為什麼選擇他,大家都說我是為了他的錢,雖然在結婚的時候,他的確以一千萬現金作為禮物,不過我是真心喜歡他。」美珍打斷幸田的說話,並為自己解釋。
「明白,真愛是很難解釋的,不過聽說你們最近關係並不好,不是冷戰就是罵戰,還進入了分居的階段不是嗎?」幸田問道。
「我並不否認最近我與我先生的關係的確出了一些問題,更可能會分開一段時間,那不代表當初我不愛他,更不代表我會殺死他呀,所以今天我就特地與他安排會面,希望冰釋前嫌。」美珍用認真的眼神望著幸田,並說。
「噢,你可以說一下會面的情況嗎?」
「其實也不算是會面,我敲了門,房內傳來丈夫的聲音說他在忙,隔著門談就好,於是開始了對話,不過他也是支支吾吾地回應,我認為他真的在忙,便說了句下次再談,然後離開。」
「對話間,你覺得有什麼特別嗎?或是現在回想起來,有什麼特別之處?」
「沒…沒呀,唔…」
「唔?」
「因為我只聽到我丈夫的聲音,不太確定是不是他,我記得二叔作雄的聲音和我丈夫的聲音十分相似,我也曾經認錯,所以我不太肯定。」
「哦,原來是這樣的,那你可以講一下為什麼你們會分居嗎?」
「私人理由,不太方便詳細講,簡單來說,出現了第三者。」
「那最後一條問題,你認為誰會用刀殺害你的丈夫呢?」
「應該是我丈夫的秘書Sabrina。」




「為什麼呢?」
「她最近手頭較緊,要金錢周轉,不過我丈夫並不願意幫助她,或許她因此與我丈夫鬧起來,失手殺死我丈夫吧。」

最後,走進來的是一位穿著典型辦公室服裝的女士,黑色皮褸、白色襯衣、黑色裙以及一對高跟鞋,看起來很友善,只是有一對大大的黑眼圈,給人一個疲累的感覺。
「淑言女士,你看起來十分疲累,要一杯暖水嗎?」
「不用,謝謝你的關心,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你是最後一位進入房間,也是第一位發現的人?」幸田問道。
「沒錯,我每天大概這個時間也會找我的上司說明天的行程,不過今天我敲了很久,也沒有回應,所以便嘗試打開門看看,卻發現…」淑言把頭低下來,沒有把話說完。
「不要害怕,已經過去了,不過即使他沒有回應,擅自打開上司的門,你不怕嗎?」幸田好奇問道。
「哦,以往曾經有一次,我敲了好久也沒有回應,原來是老闆他心臟病發,暈了在地上,自那次後,老闆吩咐我如果敲門太久也沒回應,要我開門看看。」。
「噢,原來他有心臟病。」。
「沒錯,老闆他有這個病很久了,老闆的家人都知道這件事,醫生說他吃得太多不良食物,所以得了這個病。」
「老人病,沒辦法啦,聽說你最近缺錢,曾經向死者借錢,不過被拒絕?」
「是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我沒有殺我老闆啦,我一進去看到老闆滿身是血,便尖叫了出來,其他人都跑過來,一步也沒有進入那房間啦」
「其他人都跑過來?」




「嗯,沒錯,我尖叫後一段時間,二老闆和幾名傭人便跑來,然後他們報了警,並聽從警察指令,封鎖了現場,沒有其他人看過或進入過現場。」
「明白,以你的看法,誰會是用刀殺害你老闆的凶手呢?」
「唔…要我估計的是二老闆,他的動機最大,試想一下,自己有份創立的公司被自己親哥哥搶走,要是我也會按捺不住,我只是說要是我,這事件真的不關我事啦。」
「好,你可以先出去休息一下。」

房間只餘下幸田和布魯兩人,看到不發一言、低頭沉思的幸田警長,布魯不敢作出任何聲音,害怕打斷幸田的思路,只好在房間內一邊踱步,一邊思考,希望能想到什麼特別之處。
「總共有三人曾到案發現場,依次序是死者的弟弟、妻子和秘書,而且三人都各自有殺人的動機。」
「凶手會是周作雄嗎?殺人後裝作死者的聲音令美珍以為死者還沒死去,在回到宴會現場作不在場證據?」
「還是美珍其實曾經進入房間,殺害死者後裝作沒進過來?」
「或是秘書才是凶手,殺人後再裝作第一發現者?」

在布魯想著的時候,突然有位警員拿著一份報告走進來,並說:「幸田警長,法證的報告送來了。」

「說來聽聽。」幸田回覆。
「報告上指出房間內只有死者和周作雄的指紋,而殺人凶器上則沒有任何指紋。」




「唉,和證供十分吻合,沒有任何進展。」布魯嘆氣說道。
「好,明白。」幸田笑著臉說,「布魯,召集他們來這裏。」
「什麼?」布魯一臉愕然的樣子望著幸田。

(四)

眾人都聚集在會議室內,當然地,首先發言的是幸田警長。
「今天晚上,在這間別墅發生了殺人事件,相信大家也很難過,要大家留到現在,我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凶手並不是屋外人,而是在你們三人之中。」
「什麼?」三人都露出驚訝的面情。
「外人不可能走進這麼多人的別墅裏,殺人後卻能不比任何人發現而離去,所以凶手只會是屋裏的人,而死者死亡時是背對凶手的,這代表死者十分信任凶手,所以凶手會是死者的熟人,符合這兩點的只有你們三人。」
「至於凶手是你們之中的那一位,死者給了我們一個提示。」看到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幸田把話繼續說下去。
「死者在死亡前有數十秒的殘存時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血染上鍵盤上,希望把凶手的名字留下來,而鍵盤上染有血液的文字分別是『R』、『B』和『O』,重新排列後,便能得出唯一關連的詞語『BRO』,就是代表兄弟的意思,也是指你這個凶手——周作雄先生。」。

眾人都轉過頭來,把目光放在周作雄身上。
「沒有呀,我沒有呀,我走的時候,我哥哥尚在人間,不要誣衊我呀。」周作雄大聲地為自己辯護。




「沒錯,這正是凶手想我們走的方向。」幸田說。
聽,到幸田的說話,其他人都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幸田。
「鍵盤上的『R』和『B』比死者染上鮮血,所以不難理解死者的拇指和食指都有血,然而,如果要在短時間內把『O』染血,死者必定會使用尾指,可惜的是死者的尾指並沒有血,所以那『O』字並不是由死者染上,而是由凶手染上的,是不是呀?名字由『BR』開頭的『BRITNEY』美珍女士」。
所有人轉移目光,望向美珍,只見美珍面不改容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回應幸田的指控。
「我嗎?如果說『BR』的話,叫『SABRINA』的淑言也是呀。」美珍提出疑點。
「沒錯,不過如果是淑言女士的話,死者把『S』染上血不是會更快嗎?」幸田作出反駁。
「那即使我丈夫死前的訊息是指我,也不代表什麼,可能是想念我呢,你有什麼證據?」。
「凶器是除手可拿的水果刀,實行後也沒有把凶器拋掉,卻把它留下來,其次是選擇一個那麼多人的場合犯案,隨時也可能被人撞破,由此可見,這次的殺人事件是因衝動而犯下的罪行,並不是預謀的,然而,在衝動下犯案卻能不把任何指紋留下,那凶手一定是隨身攜帶手套的或是穿著一套連手套的晚裝,也就是你弄髒的那套。」幸田漸漸把聲調加大。
「這…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根本沒有實則的證據。」美珍嘗試回應。
「有,在之前的對話中,你早就把你是凶手這事情說出來了。」。
「哪有?」
「有,就在你給口供的時候。」
「哪有?你說來聽聽。」
「你說凶手是用刀殺害死者的,不過我未曾這樣說,只有凶手你才會知道。」
「不,你有,你有說用刀插死死者。」
「不,我並沒有。」。
「有的,你別想誣衊我。」。
「沒有,我並沒有說,不然你說一下我說什麼。」。
「你說用刀插死了死者。」。
「不只這些,我還說了死因。」。
「對,你還說死者是因失血過多致死的。」
「…」
周作雄和淑言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並望著美珍。美珍臉色一遍蒼白,低下頭來。
「對,我有說凶手是用刀殺害死者的,不過並沒有說死者是因失血過多致死的,這個除了我們警察知道外,會知道的就只有凶手。」幸田用凌厲的眼神望著低下頭的美珍。
「我就是凶手。」美珍低聲地吐出五個字。

(五)

「你為什麼要殺害我的哥哥?你當初既然選擇和我的哥哥一起,那你應該是愛他的,為什麼要殺死他呀?」周作雄對美珍作出疑問。
「你說什麼是愛情?」美珍反問道。
「什麼?愛情不就是雙相方喜歡大家,願意為對付出,然後作出承諾,並一生一世愛護大家。」周作雄回答。
「哈哈,你是上個世紀出生的嗎?這麼老土的答案都說出來。」
「愛情是互相利用的東西,有利益時便走在一起,沒有好處便分開,就是這麼簡單。那死老頭看上我的樣貌身材,而我也喜歡他的金錢,所以當初才一起,然而他突然看中了其他女人,雖然他愛不愛我並沒有關係,但他竟想把我打入冷宮,不給我錢,也不讓我離婚,我一怒之下,便把水果刀拿起,插進那死老頭身上,然後再拔出來,看到他的血大量流出來和他痛到臉型扭曲的樣子,真的很痛快,哈哈,哈哈。」四周的人聽到後,臉色都沉下來。
「可笑。」幸田突然哼了一聲,並說。
「什麼?」美珍望向幸田。
「可否不要把你歪曲的愛情觀當作動機,更以此為驕傲?」。
「你說什麼?」美珍加重她的聲線。
「你說得沒錯,愛情的確有一定程度的利益,你覺得和某人一起上街會令其他人妒忌,別是一種利益,你覺得某人會給予你很多快樂也是一種利益,最初的時候多數會是基於這些利益而在一起,然而,這並不是一切,愛情不能靠利益走下去,看看電視上有多少明星、名人因利益而走在一起,又有多少人能走到最後,愛情是關於犧牲、是關於付出、是關於不求回報,並不是單靠利益便能走下去,不過,你卻把這樣的悖理當作自己的價值觀,更走上殺人這條路,你說你可不可笑?」幸田反問道。
美珍把頭低下來,並沒有反駁。

「很幸運呢。」在回程的路上,布魯一邊駕駛著警車,一邊說。
「唔?」幸田說。
「沒有,只是想說警長你很威風,剛才盤問那犯人,令到她說錯了話,才能把她逮捕。」
「你覺得這是幸運?」
「不,並不是只有幸運,要有很好的盤問技巧才能夠做到。」
「唉,你還差得遠。」
「什…什麼…」布魯又緊張起來。
「死者是如何死亡的?」
「失…失血過多致死。」
「為什麼會失血過多?」
「因為犯人把刀插進心臟附近,並把刀拔出來。」
「那犯人把刀拔出來的時候會怎樣?」
「那大量血液會流出來,更可能噴出…啊…那犯人的衣服一定會被血染上,所以一定要換衣服,那件證物便可證明誰是凶手。」
幸田點了點頭,心想只要小許時間,便可把關鍵證物找到。

幸田從警署回到自己的大廈,時間已經是零晨二點了,幸田只想馬上攤在床上入睡,衣物也不想換了,幸田從電梯走出來,正想打開屋門的時候,看到地上有一個包裝了的禮物盒,更寫著「致幸田警長」五字,幸田心有疑惑,便馬上打起精神來,把門打開,並把禮物盒拿進屋內,慢慢把禮物盒打開…

「怦…怦…怦…」幸田的心跳聲在靜寂的環境中回嚮。

一陣血腥味從禮物盒中傳來,只見禮物盒中有一件染了血的黑色晚裝,「難道是?」幸田心想,在晚裝下有一張卡紙…

「怦…怦…怦…」

幸田把卡紙打開,內有一些文字寫著「給予我尊重的幸田警長的一份禮物」,幸田把目光微微移下,看到那個署名…

「怦怦…怦怦…怦怦…」

「鬼牌小丑」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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