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掉進地獄的26張撲克

第四章第一回


我的結婚夢才發了不過數秒,就被眼前殘酷的現實驚醒。我還以為S機關的基地,一定裝修得金碧輝煌,天花裝有水晶吊燈,地面鋪上雲石地板,再配上樓底極高的大堂及螺旋樓梯。就算不是這樣,也應該是大方得體的辦公室格局,平實的牆紙、灰色的地毯、假天花等基本配置總會有吧?

然而這一切幻想都沒有實現。牆壁及地板都沒有任何粉飾,只是凹凸不平、淡灰色的低質英泥面;天花沒有吊燈,也沒假天花,縱橫交錯的渠管及電線盡在眼簾,伴著的就只有一排簡單的光管,以及少量的吊扇。這個地方,就像一個頹廢的貨倉一樣,很難想像得到是個什麼拯救地球的神秘組織秘密基地。

不只環境如此,連場地內的人,都給人一種冷冰冰及灰暗的感覺。場內到處都站著神情肅穆、一副撲克臉的工作人員「黑衣人」;其他的參加者也呆若木雞、面無血色地遊盪著。這就像殯儀館或殮房般毫無生氣。不,殯儀館或殮房內的裝飾和人,也沒這裡的糟糕,應該說這裡像喪屍遊戲的停車場才對,到處的人都像沒有生命的喪屍。





在這個環境中,唯一例外的就是Shirley。我步出了升降機,還呆在原地觀察四周之時,她已經急不及待到處亂跑,就像小學生出外旅遊一樣,充滿活力又失控般走著,簡單來說,就是俗語所說的「甩繩馬騮」。

突然間,早已不知所終的Shirley,心情雀躍、半跑半跳的回到我身邊,高興地說:「單車同學,那邊有很多東西吃,而且款式眾多,就像酒店自助餐一樣。快過來吧!」她不等我回應,就抓著我的手跑去。

我心想,這個「喪屍場」又怎會有很多東西吃?還要像酒店自助餐一樣?只是,我看到後,也不得不相信。Shirley把我拉到的地方,竟然放著十數張長枱,枱上佈滿大量款式各異、卻非常精緻的食物和飲品,絕不遜於○航酒店的自助餐,跟這個灰暗的環境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情形,就像在工廠區內,興建了一幢豪宅一樣,完全格格不入。可是,我想了想,我們的社會,最近又真的莫名其妙地在工廠區內建豪宅,而且買家一樣絡繹不絕。這樣想來,在喪屍場內有酒店自助餐吃,似乎又不見得太不合理。

只是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問Shirley:「慢著,這些都能吃的嗎?」





「可以呀,那些『黑衣人』告訴我的。這裡是休息間,能自由活動外,桌上的東西都能隨意吃。如果不夠吃,還能通知他們補充呢!」

「他們怎麼只告訴你呢?」

「因為你在那邊發呆,所以我不等你,叫他們跟我說就好了。」

她繼續說:「你看看牆上的掛鐘,現在一時多,是午膳時間了。你也快來吃東西吧,否則之後要再捱冷你就會受不住,就會像那邊的男孩一樣昏倒過去了。我不等你,我先去吃東西了。Yeah!」說罷她就拔足跑掉。

不知為何,我聽到Shirley的一聲「Yeah!」,身體竟陡然一震,或許是受不了她那突兀的表現吧?對了,她剛才手指指向另一邊,說「像那邊的男孩一樣昏倒過去」,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沿著Shirley手指指向的方向前行,不久就走到一面牆壁前。牆上掛著一排數十個熒光幕,畫面顯示的,正是我們剛才作賽的升降機內的環境。原來每位職員及通關的人,都能夠看到升降機內的情形。我不禁暗呼好彩,幸好剛才我對Shirley保持規矩,否則剛才我開門看到的,不會是如喪屍般的目光,而是心情亢奮的觀眾⋯⋯

繼續留意這些熒幕,我發現每個畫面旁,也像剛才升降機內的熒光幕一樣,顯示著「所在樓層」及「樓層對應溫度」。乍看之下,有約四成的畫面內已沒有人,升降機門也打開了,所在樓層亦顯示著100樓。換句話說,就是有近四成參賽者已經通過了第一關。這樣看來,我跟Shirley因為答錯一題、又跳過了一題,完成時間只是在中游附近。場內正在休息的人,實力似乎都不容忽視。

其中一個熒幕有很多人正在圍觀,於是我也走過去看看。我才看了一眼,就嚇呆了。畫面顯示一名十多歲女孩脫掉了上衣,只穿著內衣在亂叫亂跳,披頭散髮,就像瘋婦一樣。因為我們只能看到升降機內的情況,卻聽不到聲音,起初我也不明所以,以為有人被這遊戲逼瘋了。再細看之下,赫然發現在女孩的腳邊,有一名男孩昏倒了般倒在一角,他身上披着另一件衣物,相信正是女孩脫掉的上衣,供他取暖。男孩也很年輕,看來跟我差不多,還是一臉稚氣。他的臉色慘白得如白紙一樣,如果不是披着粉紅色的衣物,我定會以為這個是黑白熒幕。

畫面旁所顯示的「所在樓層」及「樓層對應溫度」皆為0。跟其他熒幕比較起來,右下角還多了一項資料,寫著「中途棄權|剩餘懲罰時間:1小時28分」。中途棄權?我想他們應該是受到S機關的誘惑選擇放棄,結果卻被騙了,現正接受被困兩小時的懲罰。事實證明,剛才我們沒有選擇放棄的決定,十分正確。

把這一切綜合起來,我估計,這對參賽者在比賽初段就因那「陷阱」掉到0樓而落敗,受罰期間,男孩不勝寒冷而暈倒,女孩脫掉上衣讓男孩保暖,自己則亂叫亂跳求救,希望其他人發現,把他們救出。她的亂叫亂跳,也可能是不甘受騙,或甚至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被判過關失敗。

我看到這一幕,心頭不禁緊起來。那個男孩在這麼寒冷的環境下暈倒,情況實在很不妙,不能以運動來取暖,身體只會隨時間越加寒冷。而且,剩餘時間還有約個多小時,男孩到底能否捱得過去,我實在不敢想像。

從其他在場的參賽者的表情看來,也異常緊張不安。雖說畫面內的人並不認識,但看到有人正在受苦,還可能有生命危險,稍有良知的人,也一定不會好過。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

這時,一名一直在觀看、約三十多歲、身穿整齊恤衫西褲的男士,掉頭走開。我最初還以為他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可是,他卻走向在場的工作人員,大呼:「那邊有人冷暈了,你們還不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