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拍照》


你是個膽小的人。

這是大部分人對我的主要評語。或許我在人生的路途上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到頭來換來的,就只有這一句話以及無聲的嘆息。

從來不敢看恐佈片或恐佈故事的我,更不用說從來沒有去過ocean park的halloween party,一直自以為跟恐懼與黑暗距離很遠。

直至,剛剛的一幕,那震懾人心的一幕。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只是大聲的嚷著「千其唔好接近個窗」之類的話。我沒有留意同伴們的一舉一動,只隱約感覺到Smith和阿Sam把我抬往Jerry家裏的其中一個睡房,把我扶到床上。

我本來已經根疲力盡,而且剛才受到的刺激已經超越了我能承受的極限。我很快便不醒人事。

直到我聽到外面的討論聲。

「我覺得佢地係顛咗。」如果我沒聽錯,那是Smith的聲音,附帶著苦笑。

「What the……佢地究竟見到D咩?」這像阿Sam的聲線,聲音顫抖。





我下了床,看看手錶──現在是5:03。我的恐懼不散,只不過睡過了短短的一覺,本來驚魂不定的我已經鎮定了許多。我試著回想著剛才的情節……

首先,在阿毛小便的時候,他經歷了一些事情──他則說是看到「人」,然後便失常了。

然後,我亦在客廳的窗外看到了──那東西。

那個看著我、充滿絕望的血淋淋人頭。

想到這裏,我不禁死盯房間裏的窗戶。





外面仍是煙霧濃烈,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此刻的我胡思亂想,會不會突然有一個臉色煞白的人頭貼在窗上,面目無神,雙眸反白的直盯著我,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脆弱的思緒再次被恐懼完全擊破,我全身乏力的倒了在地上,發出了「啪」一聲的聲響。若不是雙手及時支撐著地面,我的頭早已經撞腫。

聽到聲音的Kenneth奔了過來,打開了門,緊張的扶起了我:「冇野呀嘛?」

你這樣問有何用意?我到了如斯境地,難道我會沒事嗎?

Kenneth小心翼翼的把我扶了出客廳。

燈光還是如此的暗,客廳還是依靠著微弱的手機燈光照亮著。眾人──除了阿毛──均坐在地上,轉頭看著我。

首先開口的是帶著輕笑的Mktor:「你醒啦。」

我卻冷冷的看著他:「你地話我顛咗?」

客廳內立時變得寂靜一片。





Mktor猶疑了一會,勉強的擠出微笑:「你唔好誤會,我地都係有果句講果句……」

「收皮啦!」我以其凌厲的語氣怒喝Mktor,連自己也萬分的驚愕,「即係你覺得我係顛?你地就係正常!我屌你老母!」

客廳內迴盪著我的聲音的回音。其他人眾目暌暌的掃視著我,臉上不無愕然,大概是預料不到我這個怕事的毒男竟然會以如此大的聲量臭罵Mktor。

Mktor臉上毫不沾染半點歉意或羞怒。他咳了一下:「其實我地都係實話實說,你同阿毛都係望過窗外面既野之後,先至變得失常。呢樣你有冇得否認?」

我沒有出聲反駁,因為,我的確是失常。

他見我沒有回答,冷冷的盯著我:「以下係我地討論完之後既結果。無論依家發生緊咩事,我地都要相信,窗外既世界係好危險。」

這點我不否認。





「冇錯,外面會有D野或者力量令我地發顛。」阿Sam也道。或許他也是我們組別的推理者之一。

我沒有打算,亦沒有力氣作出反駁,唯有坐在沙發上喘息:「你地講大乜都知道晒咁……你地又知唔知我頭先睇到D咩?」

他們對目而視,Smith問道:「係咩?」

我吞了一下口水。即使我極不願意再次回想那個驚心動魄的畫面,我還是盡量詳細的娓娓道來。

我首先聽到的,是眾人低聲的驚呼。

然後Kenneth往廚房走去,背著我們道:「唔通阿毛都係見到D咁樣既野?」

Mktor右手托著下巴,眉頭緊鎖:「唔排除呢個可能性。」

「等等!」Smith忽然靈機一動,「傻騰你話你見到個……人頭係隔離個窗出面?」





我先是一愕,接著勉強的點頭。

「咁即係,隔離個單位有古怪……」說罷,Smith和眾人一同陷了恐慌,那當然不包括沉思中的Mktor。

我的臉色蒼白,我忘了這一點了。

這些詭異經歷,或許不只在我們的單位發生,其他住客亦遇到了同樣的詭異事件。

他媽的詭異。

他們現在是不是跟我們一樣待在單位內,思考著這件詭異的事,渴望發掘真相?抑或,他們已經離開了單位,四周找出路?

想到這點,我靜心起來,聆聽門外的聲音。





我什麼也聽不到,只有自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毫無動靜。難道其他住客沒有逃生的打算?還是一早逃之夭夭……

「Smith講得有道理,隔離單位係有古怪,如果傻騰唔係眼花……」思緒混亂的阿Sam如坐針氈,終於又跳了起來,不停的轉著圈。

天,對面單位與Jerry的家只相隔一幅不太厚的石屎牆,恐佈的事情或許只跟我們有著數米的距離。
那個詭祕的血頭,是一直待在另一個單位的窗口嗎?

或許,那血腥之物依舊留守原地,等待我再次觸發潘多拉的夢魘……

我想著想著,全身直冒冷汗。

大家陷入混亂之中,你有你說,我有我說,直到Mktor大聲的一喝:「咪住先!唔好咁驚住!如果正係傻騰出事,咁隔離單位有古怪呢個講法可能講得通。但依家阿毛都出咗事,而廁所個窗口應該就唔係對住果個單位,咁……」

Smith打斷了Mktor的話:「咁或者證明咗,唔只隔離個單位,連外面成個世界都有古怪!」

「What the,其實,連呢度都係有古怪啦。」阿Sam停下轉圈,苦笑著,我們也沉默了起來。

阿Sam所言甚是。

Kenneth這時從廚房走出來,遞了一杯水給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係得溫水,個熱水煲都開唔著,將就下啦。」

我接過了水杯,杯上有著Ironman的圖像。我得到了暫時的溫暖,在這個時刻,唯獨Kenneth還有這樣的動機能耐去關懷。

這使我忽然想起了早已出走的Jerry。

現在已經是五時許,Jerry還沒有回來的跡象,他究竟遭遇了什麼?難道他在大堂遇到了什麼事?還是,他在樓梯中已經遇到?我不自覺的為他的狀況憂心忡忡起來。

我吞了一口口水。當時,Jerry雄心壯志要下樓看個究竟的時候,我想他根本不可能預料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嚴峻的地步。種種不可解釋的事,已經把我推向了精神
的懸崖,在一個名叫崩潰的血海的邊緣。

不會的……以Jerry的身手,他不會有事的……他必定會在天光前回到這裏,然後告訴我們,根本這是一場誤會,電梯亦修好了,我們可以回家去了。我願意抹去看到血腥人頭的記憶,竭力說服自己那是幻覺……

我笑著安慰自己,即使我明知那毫無說服力。

因為,我們被困了。或許更糟糕的是,我們連原因也不知道。

我抬頭看著Kenneth:「阿毛去咗邊?」 他指著屋內另一間房,我立時明白他正在休息著,就像剛才的我。

我喝下一口水,轉頭注視著客廳的窗。

窗早已經被關上,我懷疑是誰有那麼大的勇氣去關上這扇窗。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煙霧,沒有那個……物體。

「係邊個刪咗個窗?」我猶如掃瞄器一樣掃視著屋內的眾人,等待回答。

Mktor的聲線依然缺乏感情色彩:「係我。」

「你又夠膽刪個窗既……」我咕噥著,但卻被Mktor聽到了。 「就係因為我冇膽我先去刪個窗。」

看著我一臉不解,阿Sam搶先為Mktor的話作出解釋:「你同阿毛都係去留意窗外既野先至出事,Mktor應該係覺得,呢個係一個警告,叫我地唔好去研究窗外既情況,所以佢先即刻去咗刪窗。」

Mktor點著頭,我亦覺得阿Sam的話不無道理:「果個唔只係警告……直程係恐嚇……」

Mktor和阿Sam沒有回答。

Smith突然提議道:「不如我地去睇下果個咩……人頭仲係唔係度?」

眾人同時注視著他。這糟糕的提議是他媽的令人膽戰心寒!

可是,那只是我的個人意見。

Mktor聽罷,猶疑了十分一秒,已經逕自向窗口走去。我不禁佩服他的勇氣以及無私的冒險精神,Mktor自少膽識過人,據說是緣於睡房中張貼了多張網上流傳的高登蓮蓬合成圖,早日相對終極恐佈的他早已經練成了不怕一切的金身。

阿Sam卻一把拉住了他:「Stop it,咪咁衝動住,就咁去睇有好大既風險,不如我地影相?」

幾乎為每句說話添上英文的阿Sam,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Mktor再猶疑片刻,點了點頭,拿出了手機,嘴角揚起笑容:「我正係得翻20%電,好快就要回到石器時代。」

我們再次屏住了氣息,靜待Mktor完成這個挑戰心理極限的任務。 Mktor緩緩的步向窗口,即是他並非貪生怕死的人,面對如此詭異的氣氛,他難免會感到數分拘謹。

我看見他走到窗口前,小心翼翼的把調較到了相機模式的手機伸出窗口,鏡頭應該對準了隔壁的單位。

「記住開閃光燈,如果唔係咩都影唔到。」

Smith對著Mktor道。

「放心我開咗。」Mktor說罷,按了按手機上的虛擬鍵,手機閃了一閃,把那個畫面拍了下來。

接著,Mktor迅速的把窗子關掉,然後直奔到我們的面前。

我相信,任何一個人也不想獨自承受恐懼吧。

他喘著氣,把手機放在木地板上。

我們眾人圍著手機,看到了手機中,那個畫面。

一個本來平凡不過的景象,在這個情形之下,變得極其令人毛骨悚然。

「隔……隔離……知道我地係度……」我雙手掩面,再次感到了真正的詭異。

我們看到的照片裏,顯示了關上了的玻璃窗,裏面的純白色窗簾……以及鏽跡斑斑的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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