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話:《三重噩夢》
 

      「哇我屌啊。」

      這已經是阿毛五分鐘內第十數次從口中吐出這句氾濫的髒話。

      我終於把所謂的「夢境」敘述完畢,從醒來到14樓的詭異事件都一併交代,眾人不禁詫異的低呼一聲。

      他們固然無法體會到,真實面對如此詭異,受到的衝擊是何之嚴峻及刻骨銘心。

      電筒的光線照亮了儲物房狹小的空間,灰貓朗朗在一旁乖乖的舔著後腿。





      當然,我並沒有把Ashley張開怪獸般的巨口的部分說出來,我只是一直心有餘悸的偷窺著這咬著下唇的睡衣女孩,留意著她的神緒變化。

      然而,Ashley只是偶爾露出訝異的神情,只是一聲不吭,似乎沒有異樣,完全沒有知情的蛛絲馬跡。

      長了天使面孔的魔鬼,最難應付……

      「即係……有14樓?」Ashley終於吭聲,四周環視著,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大家陷入沉默的寂靜氛圍。





      「呢度根鳩本係冇14樓……」阿毛勉強的乾笑著。

      沒錯,我剛才已經檢查過了,13樓的上一層是15樓沒錯。

      「等等先,你好肯定你聽到係呢首歌?」Toby把顯示著Jumping Out the Window歌詞的手機屏幕向我遞來,我毫不猶疑的點著頭。

      Toby皺起眉頭,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芝士腸,重新按下「播放」的按鈕,輕快的饒舌音樂在這個時刻顯得煩躁以及詭異。

      良久,待歌曲快要播放完畢,Ashley揉了揉眼睛:「會唔會……阿騰個夢係有D implication?」





      怎麼了,你現在想進行解夢嗎?

      還在裝傻……然而,清醒的我絕對瞭解到已經無法靠一己之力趕走這個人。連Mktor也無法對付的女人,功架絕對超群絕倫。

      而且……我對她的印象已經來到了一個不能更複雜的地步,她實在太過神秘莫測了。

      眾人把目光焦點轉移到她的身上,她尷尬的撫摸著臉蛋:「例如……例如跳出窗口可能係一個救贖既方法……我唔肯定,不過好似歌詞咁講,跳出窗口係自我幫助既行為……我唔知道夢有冇實質意義呢樣野……但係係有呢個機會。」

      跳窗逃生?真的可以嗎?

      「屌,你唔Q記得咗Mktor係點死架喇?」阿毛苦笑著,好幾條頭髮被他抓斷了。

      大家再次靜默了下來,回想著Mktor當時跳窗的情況。





      Mktor從1樓下的後樓梯通風窗跳下,接下來便發出了淒厲的喊叫聲。

      儘管我們沒辦法斷定那喊叫是來自Mktor的,然而若果不是來自他,又會來自誰呢?

      從那喊叫聲可以判斷,Mktor應該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險。由於這棟大廈樓底不高,在該位置跳躍,應該不會受很大的傷害。

      因此,可以猜測Mktor是遇到了另外一些危險,至於是什麼我們則無從知曉。

      「或者……14樓同後樓梯既窗係唔同?」Ashley緊張的拉扯著身上的黃色連身裙,衣服早已沾滿了污血。

      「係wo……」阿毛霍然的一本正經起來,「會唔會……後樓梯既窗通往既係災難,而電梯大堂……14樓電梯大堂通往既,係呢棟大廈既Exit?」

      我思度著。

      「阿騰。」





      我凝望著Toby,思緒雜亂如荒草。

      「你係咪肯定係呢首歌?」

      「肯肯定。」

      「其實,你講果段14樓既記憶,其實我可以嘗試解釋一下。」

      我也很希望有人能夠為我釋除植根心中的畏懼……

      「你以前有冇聽過呢首英文Rap歌先?」

      「冇……」我猛地搖頭,「肯定冇。咁先令到我咁驚……我根本就冇聽過首歌,如果聽過仲可以話係我長期記憶係潛意識中出鳩咗嚟姐。」





      「阿騰,唔好講粗口。」Toby如家姐一樣拍打著我的大腿,我感到了一陣昏眩,「阿騰啊,夢中出現既野,除咗潛意識既內容之外,仲有受到睡眠周圍既環境影響架。」

      「我好似聽鳩過……Sor鳩唔講……Sor唔講粗口,」阿毛向著鼓著臉蛋的Toby裝了個笑臉,「我聽過一個講法,係局促既環境係容易發惡夢。」

      「類似啦,Anyway,我想講既係,若果阿騰你發夢聽到呢首歌係一D都唔出奇。」Toby淡然一笑,我卻立刻作出反駁:「但係,問題係我係個記憶入面係狂聽首歌wo。」

      每當憶起那些詭異的歌詞,每一個單詞均引人心寒。

      「呢個就係我發現到件事既原因,」Toby莞爾一笑,卻作出了精密的推敲,「因為我當時都係狂播首歌。」

      「播咗幾多次?」

      「至少幾次。」

      眾人包括我也不聲不吭,等待著短髮少女的推論。她把吃完的芝士腸膠套丟在地上,拭抹著櫻桃小嘴:「凡事都唔能夠講絕對,我地只可以相信probability。呢個夢,實在好難說服到我係一個真實既體驗,即係好似阿騰你擔心既,呢個係預言,或者真實發生過既事情,因為唔知咩怪異超現實既原因,時光倒流。」





      我心中訝異無比,Toby竟然說穿了我的憂慮。

      「作為一個機率主義者,我實在無法完全杜絕你既擔憂,不過我好相信係一個夢嚟。若果係我冇播過呢首歌既情況下,你又唔識呢首歌既情況下,你都會係『夢』度聽到呢首歌,而且岩岩聽你仲唱到出嚟,咁其實你真係有詭異經歷既機率係好高。不過,若果我係你仲訓緊果時,係不斷咁播呢首歌。」

      我不住的點頭,Toby的推測全都說進了我的心底裏。

      「首先,我播呢首歌同一時間你又發夢聽到呢首歌,個情況實在係太罕見,個機率可能係講緊萬分之一,話說呢首歌都唔係我favourite,我真係咁岩聽下。」Toby的手勢呼喚著小貓,「萬分之一都會發生既,好難令人信服,更何況係你夢境中歌曲係不斷播放,而係現實中我都係不斷播放歌曲,呢個重疊個機率可能係一億分之一Only。所以,我完全唔覺得會係真實體驗,相反只係夢。」

      「但係,咁一億分之一,都唔可以杜絕架嘛。」阿毛隨口反駁。

      「唔係杜絕,問題係,宜家唔通寧願相信一億分之一既機率,都唔相信另外一億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既機率?更何況,有科學研究顯示,發夢既內容係會受外在環境所影響既。唔好講到咁academic先,講下日常生活啦,我個親戚就試過發夢比人淋鏹水,事實上就係訓係隔離個女賴尿賴濕咗張床。」

      說起這個,我倒甚覺有共鳴,小時候有一次發夢正在踢球時,灰濛濛的天空猝然傳來女人的吵鬧聲,事實上只是現實中的母親嘗試叫醒我早起上課。

      Toby撫摸著捲縮著的朗朗:「若果大家同意呢個推測既話,咁真實體驗根本難以成立,因為阿騰你所描述既經歷裏面,Jumping Out the Window呢個情節係好重要,不可能抹去,若果冇咗成個經歷就唔完整,所以我想講既係,呢個經歷好可能係夢境。」

      Toby精辟獨到的見解,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同伴。

      這女孩,就像是一個解謎高手一樣。

      就像……情感豐富,不撥動左手無名指的Mktor。

      「好,非常好,即係係惡夢Only啦,即係冇事啦,完。」阿毛鬆了一大口氣,彷彿從夢魘中得到解脫。

      「但係,Ashley同埋阿毛,你地有冇發過惡夢?」Toby鼓起了臉蛋。

      Ashley搖頭,阿毛疾速回應:「訓咁……L……少,仲要發惡夢,個天未免太殘忍喇。」

      「你講到個天宜家仲未夠殘忍咁既。」我苦笑著,臉上透露著無可奈何。

      「Exactly,我都冇發過惡夢啊呢幾日。」Toby咬開了芝士腸的膠套,「但係阿騰你呢……」

      「我做咩?」

      「你同我講過,自從發生事故之後,你發咗三次惡夢。」Toby咬了一口芝士腸,「你訓咗幾多次?」

      我呆了一呆,數了一數,其實我才睡了不過三次……第一次被Mktor叫醒,第二次在儲物房被火警鐘吵醒,第三次,則是最近一次的睡眠。

      只是睡了三次,便發了三次的惡夢……

      一個人發惡夢的次數可以如此頻密嗎?

      「阿騰,」Toby按著我的手臂,「你岩岩講個夢境好似有D唔完整wo。」

      我抬頭凝望著短髮女孩,她又道:「因為夢裏面,你冇講到Ashley,定係個夢根本冇Ashley?」

      一個心思細密、記憶力驚人的女孩,程度絕對不下於推理怪物Mktor。

      我忖度著,若果眼前的女孩能夠釋除我的疑惑,或許坦然相對是最好的處事方式。

      「Ashley……係14樓大堂……行出嚟……然後口裏面有個窿……好似想襲擊我……」

      儘管我的言辭隱晦非常,還是使得Ashley花容失色,喊叫著:「點解會咁啊,好恐怖……」

      我置她於不顧,事實上心中劇烈交戰中。

      Toby說那只是夢境,我亦不多不少被她的言論所說服了,然而Ashley詭異莫測的形象一早牢牢植根於心中。

      我總覺得她只是一直裝扮著弱小的角色。

      「阿騰,你以前係咪成日發惡夢?」Toby緊閉起眼睛,靜待我的回應。

      「嗯?唔係……」我回眸著過去,「你講起,我以前真係唔會半夜驚醒。」

      「但係你呢三日,係訓三次,發惡夢三次,」Toby擦擦鼻子,「當然可以用一句精神壓力大解釋,然而我地其他人都冇事,而你以前都冇咩發惡夢顯示咗,你一向都唔係一個壓力太大、Capacity好小既人,若果係咁,事情真係有D唔對路。」

      「呢三次發夢既內容,你都同我講過,所以容許我整理一下,第一個係……你跌咗落個井,然後同伴置之不顧,離棄咗你?」

      我回想著,Toby的記憶力實在驚人,我只是約略提及過一次,她亦能牢牢記住。

      「第二次,你比人係好高既地方推咗落去?」

      我默默點頭。

      「第三次……你話Ashley襲擊你?」

      我「嗯」了一聲,不敢直視張口結舌的Ashley,生怕這時候她的嘴裏生出一個血洞。

      阿毛苦笑著:「屌,個個都係你被人玩鳩既……」

      一言驚醒洛克人。

      「唔好講粗──」

      我截停了Toby,嘗試捕捉理性的軌道。

      若果Mktor同時在這裏便好了,他跟Toby的協作,或許等同諸葛孔明跟司馬懿共謀天下。

   不過,逃出這裏,會比奪得天下容易嗎?

   「三個夢……都係講比人玩鳩……」我若有所思的凝視著一臉不解的阿毛。

      「嗯……」Toby翹起了白滑的雙腿,「你以前有冇發過一D……比人玩或者背叛既夢?」

      背叛……

      我猶疑的搖著頭,記憶中是沒有。我對背叛如斯敏感,若果有發過關於被背叛的噩夢,在記憶空間必定留下深深的血痕。

      「會唔會係呢度既環境……影響到?」Ashley終於又開口,事實上她的話不無道理,因為始終已經有很多人在這棟大廈失常了。

      「我估你指既係所謂既失常?呢個我同阿騰傾過。」Toby捲曲著秀髮,「根據之前我地對失常感染者既觀察,係呢棟大廈,失常既導致因素就係身上有流血既傷口。呢個,Mktor,即係你地個friend,都有指出到。」

      這個,算是一個頗為毋庸置疑的推論了,因為解釋了為何有些人失常,有些人則維持理智的舉動與思想。

      「而失常之後,感染者就會精神異常,然後好似出現妄想既症狀。」

      Toby指的,想必是我們曾經提及過的Jerry bro及Kenneth胡言亂語,那絕對是妄想症的一大病徵。

      「但係,阿騰宜家身上應該冇傷口,所以應該冇失常。另外一樣野係,就算阿騰身上真係有傷口,感染咗,點解剩係發夢既時候會出現妄想呢?醒咗之後又冇事?可能,係失常以外,有另一種方式,會影響人既夢境,不過呢個真係不得而知。」Toby終於把話說畢,輕輕笑著。

      我嘗試按隨Toby的思考模式,作出一個總結:「咁講法……重點就係,我好可能只係發噩夢,不過點解我會發噩夢係可能同埋某種環境因素有關,影響咗我睡眠既時候既……幻想方向?」

      「幻想方向,呢個字用得好accurate。」Toby哈哈笑起來。

      「咩係accurate?」我自問英文水平平庸。

      「抽象啊On9。」阿毛從旁輕蔑的嘲弄。

      「其實係精準既意思……」Toby的回答,使眾人也回復了沉默。

      乍聽之下,Toby的推論儘管不能說完美無瑕,然而極為合理。若果她的結論屬實,那麼至少有一點清晰不過:我真的只是發夢了。

      然而,總覺得14樓並非只是虛幻之談……

      儘管無從反駁Toby的精辟論述,一種異樣的感覺還是告訴著我,14樓就存在在大廈的某一個角落,而那就是一切問題的解決方法。

      「但係,始終傾咗咁耐,」Toby對著我苦笑,「都係唔知道點解你會連續發咁多個夢,都係噩夢,相似既噩夢。」

      如斯令人悚然的噩夢,實在聞所未聞。

      在這棟大廈裏,遇到的詭異事件數之不盡,然而最令人窒息的,莫過於短暫的休養生息途中,都會受到惡靈的侵襲。

      一日被困這棟大廈,二十四小時永無寧日,令人寒毛卓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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