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話(上):《存在了數秒的世界》

 
      氾濫的雨。

      夢瑤虛脫乏力的捲縮在機器前,緊抱疼痛不已的右腿,在絕情的雨裏孤自抽泣。

      數秒前,阿騰使盡全身拼勁向她的臉頰揮拳,更粗暴的將她扔到機器旁,右腳大腿撞到機器的凸出硬處……右腿彷如被一條鐵柱硬生生的刺穿,真的痛不欲生……墮地的一霎使腰骨彷如要碎裂,女孩站不起來……

      更甚的是錐心的痛。





      儘管右手躺著黑色污血的男孩受失常症侵蝕才會如斯粗暴,剛才的暴力對待對女孩是切膚的刺激。因為,那是她內心一直依賴的男孩。

      夢瑤不間斷的哭號著,朦朧的視線隱約目睹躺在黑色血灘上的失常感染者。此際他雙手摸頭,咬牙切齒,彷如腦袋快要破裂。男孩劇烈的大口喘息不斷,口中呢喃著女孩並不理喻的話,身體劇烈的抽搐。

      絕望了……遊戲時間所餘無幾,女孩卻無法讓男生在這場詭異的殺戮中倖存,回到現實世界。

      「對唔住,去到最後都係救唔到你……」夢瑤自知並非什麼救世主,她只是想拯救慰藉了她傷痕的一個男生……

      女孩也很愕然,自己默默孤戀一個男孩四年。





      一種離去的孤戀。

      那幼稚的情感,卻比一切都要純碎。

      凌哥站在一旁,蒼白的臉懸掛詭異的笑。身處迷霧的他根本無法窺探兩人的舉動,只是憑著兩人發出的聲響,判斷兩人的位置。單憑阿騰的吼叫聲,足以可以判斷他已經全面感染病毒。

      男孩繼續嘶吼,右肩流淌源源不絕的怨恨,染滿沾滿污雨的天台地面,把筋疲力竭的夢瑤嚇得花容失色。

      「阿騰……唔好有事……」承受著劇痛的女孩自言自語著,卻深知無能為力。





      「啊!」阿騰聲嘶力竭的咆哮,驀然彈起來,踏在黑血與雨水交疊的硬地上,向著捲縮的夢瑤猛地衝過去,張牙舞爪,準備施以致命的終結一擊。

      想不到,最後還是無法拯救男孩……

      弱質纖纖的女孩緊抱傷痕累累的大腿,雙眼終究不忍的繃緊,氾濫的哀傷溢出臉頰:「阿騰,永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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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解你會係度……」

      他的嘴角徐徐揚起,卻不聲不響。

      跟他在遊戲中重逢,遠超所料。

      更令我目瞪口呆的是,他的左手五隻手指健全。

      明亮天色下,大廈天台依舊被濃厚的白霧覆蓋,外面的情況不得而知。不過,自闖進天台,事態變化全然脫離現實想像。哪怕再逗留久一點,我會把衝上天台及驚心動魄的戰慄經歷淡忘。





      我倆坐在雲海裏的天台邊緣,雙腳伸出白霧之中,朗朗貓靠著他的大腿旁,Toby不是說牠畏懼陌生人的嗎……

      「其實你係邊個……」良久,我才又猶疑的啟齒。

      「問你自己。」

      那似乎是一個滑稽至極的問題。眼前的人不論樣貌、身材、衣著、聲線也跟Mktor如出一轍,怎麼還需要猶疑?

      然而,眼前這人有太多詭祕之處……本來的斷裂中指此刻竟然完好無缺……而且明明他已經跳窗了,還發出淒厲的叫聲,怎麼依然生還……而且淌下黑血的他理應失常了……怎麼現在會無傷無損的出現?

      我很希望眼前的人是不折不扣的Mktor,然而我無力相信。

      「點解你唔直接回答?你連自己係邊個都唔清楚?」我開始對眼前男孩的產生一種強烈的怪異感……我好像……有點兒猜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儘管只是在他開口前的百分之一秒。





      「點解你會懷疑我係邊個?」

      訝異湧上心頭,我在他開口前的一霎那便感覺到他會這樣說……

      「因為明明……明明你斷咗手指……斷手指係唔會生得翻……同埋你明明跳窗……唔合理……」

      「剛才你所目睹既唔係都好唔合理?」

      我驀地一愣,剛才因為承受失落回憶的衝擊,反而對這個問題置之不理……我凝視著前方的朦朧,苦苦組織著剛才經歷的事情。

      首先,我在天台遇到凌哥及夢瑤,凌哥解構遊戲真相,並且對肩膀濺血的我說稀有血型的傷者始終都會全面感染失常症……然後我目睹一眾同伴以妖怪的形象嘲諷我……被背叛的強烈噁心感竄遍渾身……怨恨氾濫的我虐打Ashley……目睹她抱著大腿後,一切詭異景象煙消雲散,一切對被背叛的怨恨驟然匿跡……剩下被白霧包圍的無人孤寂……然後我便目睹那早已遺忘的回憶……

      等等……

      「凌哥自稱遊戲既神,佢講既野應該千真萬確……我係稀有血型,對失常病毒有抗體,小型流血傷口接觸霧氣只會造成局部性失常,係精神狀態鬆弛既時候先至會出現失常症狀……」





      「然後呢?」Mktor一臉漠然的眺望遠方的虛無。

      「跟住頭先我肩膀有個流好多血既傷口……」我注視著右肩,不禁吞下一口口水,「雖然宜家右肩完好無缺──」

      等等。

      感染失常症的時間理應只花數分鐘……由剛才出現肩膀的傷口到現在,到底經歷了多久?心跳急促的我恍然大悟的瞄了一眼左手背──

      手錶不見了,但明明我有戴上。

      這個白霧空間真的絕頂詭異及令人費解,一切似乎脫離常理……

      不過,單憑直覺我必定經歷了超過數分鐘。根據凌哥的說法,我理應早已全面感染失常症。不過此際我怎麼會完好無缺,並且身處這個怪異環境──





      我驟然一怔,心「噗通噗通」亂跳不停。

      全面感染失常症後,會怎樣?

      「呢種病毒一侵入身體,就會影響腦部思考,出現幻覺,人本身最恐懼既事情就會以最真實既方式出現係眼前,」凌哥的話在思緒裏浮現,並且迴盪不已。

      幻覺……最恐懼的事情……以最真實的方式出現在眼前……

      我驀然揚起嘴角,氾濫的疑問在霎那間煙消雲散。

      「你做咩學我?」Mktor眼神空洞無光,語氣依舊冷淡。
      我再次提前預計到他的話,內心不禁感到訝異。

      「之前我右腳有個細小傷口,局部性感染失常症,只會係精神鬆弛既狀態出現失常幻覺。訓覺就係精神鬆弛既時候,點解我會每晚訓覺都夢見恐怖經歷,一切只係失常症狀底下既幻覺!」

      「你夢見D咩?」Mktor面如土色的瞧著環繞我倆的白霧,朗朗靠在他的大腿閉目養神。

      「有好幾個夢……比同伴遺棄係井入面……比同伴由高處推落街……夢瑤化成妖怪……比同伴係一條無限長既樓梯拋棄……不過最後都係圍繞一個元素……」我喘息漸趨劇烈,彷如揭開了隱世秘密的煙幕,「背叛。」

      背叛。

      對,我平生最畏懼被人背叛,由小學到此刻都是。對別人付出百分百,最後卻落得被離棄的蒼涼……那種孤獨的空虛,是多麼的難以承受……

      「所以我夢見比同伴遺棄出賣……不過係『被背叛』既幻覺,而失常症狀就會令呢種被背叛既幻覺以極真實既情況向我呈現!所以我係失常夢境裏面就以為自己身歷其境,其實一切都係夢既幻覺!」

      若果沿著這條思路,14樓遭遇的疑惑也迎刃而解。第三個噩夢經歷裏,我發現自己被同伴離棄,甚至來到不存在的樓層,聽到了阿Sam的Whatsapp訊息……多次重複的Jumping Out the Window音訊。

      Toby曾解釋過,她正值睡覺之時,曾經在我旁邊不斷重複播放Jumping Out the Window,那很可能是失常夢境受到外來環境影響,背叛的元素混合了外來元素,建構了如斯詭異的一個失常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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