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豪,我回來了。」
 
晚上十一時三十分,第七天的工作夜,,Vivian回港後的第一道whatsapp讓本來睡眼惺忪地工作的我立即精神抖擻起來,更差點歡天喜地得在便利店的櫃台手舞足動,客人會以為我是神經病,他們的目光我只會漠視,然後立即拿起手機回覆,
 
「Welcome back!」
 
「哈哈,剛上了的士!現在在回家的路上。」
 
「好好休息下啦。」
 


「對,雖然很開心,但真的很累,想家!酒店的床我睡不慣。」
 
旅行累人,誰不想家?
 
「返到屋企立即訓覺啦。」
 
「我會,因為明天約了你,你還記得嗎?」
 
怎會不記得?這是我期盼的約會,這是久別七天後,橫跨了一年的約會。
 


「我記得呀!點會唔記得呢?」
 
「那明天下午一時左右,在老地方等吧。」
 
「好呀,遊樂場等。」
 
「我休息一會,回家再找你吧。」
 
這道whatsapp過後,Vivian再沒有回覆了我,接著便利店和我的心境逐漸平伏起來,緩緩地回歸萬般寂寥,百無了賴的站在收銀機前,環顧眼前不足一千呎的工作空間,這裡猶如「水井」,不知何年何月得償所望,跳出這一口井。
 


眉頭皺上苦苦沉思之際,有一位女生走到我面前對我說道,
 
「唔該,我想增值一百。」
 
回過神來才發現有客人走了進來,跟她視線對上,得知原來是上一回的藝術家女生!
 
典性的文青打扮,更奇怪的是她好像從不怕冷,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長裙,猶如感受不到冷熱,記起對上兩遍跟她見面時衣著大同小異。
 
小姐,你到底是誰?是外星人?還是……
 
媽的,別想那麼多吧!
 
不過,她長得真的很纖弱,臉是鵝蛋型,眼神恰似黑洞,縱然憂鬱無神,眼眶殘留淚痕,淺淺的眼袋,但一不留神便會被冰冷的目光吸進漩渦,她的氣色好像不太好,總有些蒼白,奇怪卻是在這個女生身上,散發著古典結合現代的氣質;
 
儘管如此,跟Vivian相比,還是認定Vivian佔優,這是出於我純粹毫不客觀的斷定。


 
「唔好意思,請拍卡。」
 
早說想多,要是來自某個世界的朋友怎會需要八達通增值?
 
嘟的一聲過後,隨之而來是她開口提問,
 
「係呢?你仲記唔記上次我問你借A4紙。」
 
「哈哈,好小事姐。」
 
「上次件事,唔該曬你,我今次過黎還返俾你呀。」
 
她二話不說從袋中取出數張A4紙遞到我面前,
 


「嗯?唔洗啦!」
 
「有借要有還。」
 
有借有還?為何我借給了Vivian 55%後,心裡偏卻不願她把45%還回給我。
 
片刻間,我找到答案;因為一直以來借給她的55%是我們的認識的契機,是我們漸漸接近對方內心世界的媒介橋樑,假若她把45%還回的那一天,意味著一切經已完結。
 
當我徐徐地接過後,女孩瞄了我一眼說道,
 
「你有執著?係唔係?」
 
「下?」
 
執著?她竟然一眼把我的心看破?或許我一臉愁容掛在面上,難怪外人也猜透。


 
我一笑置之,換來她冷冷地續說,
 
「放下執著,可能每一日會過得開懷啲。」
 
我沒有回應,只是神色變得凝重,她用上難以言喻的眼神打量著我,感覺既是憐憫,又是憂悒,
 
「隨緣啦,緣有好多種,可以到白頭既緣都有好多種,能夠相識已經係好難得既緣份,何苦執著。」
 
我無奈地點頭,她合上雙眼相隔數秒喃喃地道,
 
「呢個就係命運,同為因果,我亦都係順從因果而行事,就算無我,亦都有另一個。」
 
「下?」
 


我沒有把藝術家女生的話放在心上。
 
接著,我看見她的視線盯著我胸上的名牌,喃喃地道,
 
「鄭……子……豪?」
 
聽罷我尷尬地點頭問道,
 
「你呢?」
 
「我叫唐曉瑤。」
 
唐曉瑤?這個名字真夠詩情畫意。
 
話音未落,我看到另一位女生拖著行李箱,恰好剛維修好的射燈於便利店門外,把這個女生被映照得閃閃生輝走進便利店向我走近,腦海響起她說前奏的鋼琴曲也隨即湧現,伴著她的身影逐漸響起,她靜悄悄地來過……
 
突如其來的來訪,叫人難掩心底的歡喜若狂,心中魂牽的女生就向我走近,明明旅行累人,還故意來探望著我,她紮起辮子和化了淡淡的妝容,衣著還是一樣,畢竟這個女生懶於拼襯服裝,清淡的妝散發清幽脫俗的美。
 
Vivian,別了七天,縱然眼神有點倦怠,依然蓋不掉她心境愉悅之感;
 
她見我站在收銀機前,靜自微笑,再把視線投向藝術家女生,眼球從下而上瞄了一會,我不敢確定Vivian的眼神有否訝異和落空數秒,估計是我想多,只見她對我使上一副鬼臉;
 
同時間,藝術家女生含笑地搖頭,語帶嘆喟跟我說聲再見。
 
藝術家女生踏出便利店門外數步後,Vivian立即走過來對我笑道,
 
「驚喜呢?不過我好似阻住你同你暗戀既女神傾計,你女神好似有啲失望,嘿嘿。」
 
我連忙搖頭解釋,
 
「果個女仔唔係我女神呀…..」
 
她對我報以一個懷疑的眼神,
 
「係咩?」
 
何解藝術家女生總是出現在不對的時間裡?唉。
 
我一臉苦苦哀求,只希望得到Vivian的信任
 
「信我啦!」
 
「信住…..六成啦!不過你都幾有異性緣喎。」
 
「邊有呀,真係無。」
 
「咁你答我,驚唔驚喜呢?係咪估唔到我探你?但唔知有無阻住你?」
 
我笑逐顏開的答道,
 
「緊係驚喜啦。」
 
她裝出不屑的模樣,
 
「車,咁勉強。」
 
「乜你咁睇我嫁。」
 
為何還要顧及形象,抑壓著七天六個晚上的期待?為何還要逃避自己對她的思念?抑制著心中的喜悅?
 
掩飾著愛慕之情,其實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
 
「嘿嘿。」
 
她一聲嘿嘿和我另一聲在日本玩得快樂嗎打開了話匣,一個微笑和半個眼神接觸,很害怕透露出對她的惦念……
 
於是我把跟那個藝術家女生的由來和盤托出。
 
換來她淡淡地說,
 
「好浪漫…..」
 
她的回答,換來我的錯愕,她隨即笑說,
 
「哈哈,講下笑姐!不過都唔代表你唔係暗戀人嫁,嘿嘿。」
 
「點解呀?」
 
「有個靚女係你眼前出現,而且你對人……都唔錯呀。」
 
「下?」
 
「嘻,唔同你講呢個話題住,費事玩你,哈哈!」
 
她扯開話題對我說著日本的風景如何美,空氣如何清新,街道如何整潔,我聽得十分入神,唯獨她總是不太喜歡日本人有禮背後的虛假,他們的制度,把人們訓練成微笑機械,猶如扯線公仔。
 
我好奇地問道,
 
「咁…..你係日本有無艷遇呢?」
 
口中的提問,實際上心中只希冀聽到「沒有」這個答案,否則會再度招來我的羨慕妒意。
 
「無啦,同晨軒係日本行街,個個都以為佢係我男朋友,哈哈。」
 
心底裡立即大聲喊道,Yes!
 
人就是如此自私,我亦如是,縱然我沒有一個身份明正言順的妒忌,但我卻盼望在她身邊的男生全無質素,吸引不到她的目光。
 
幸好我尚未病態得連Vivian的弟弟也會妒嫉,哈哈!但羨慕感確有,畢竟可以跟一位美若天仙的姐姐,從小到大一起生活。
 
「喂,鄭子豪,你知唔知我地幾耐無見呀?」
 
「哈哈,仲洗問,我地成一個星期無見啦。」
 
她立即撒嬌地嚷著,
 
「咩一個星期無見,我地……」
 
話音未落,她接著笑容可掬地續說,
 
「我地成年無見啦,哈哈!」
 
Vivian的冷笑話卻讓我打從心底的笑掉大牙,
 
「係呀,成年無見。」
 
一個簡單的玩笑,驅走了無盡的落寞,有她從旁作伴,至少今晚不怕毫無寄託。
 
她忽然「啊」了一聲,驚醒一下,說要給我手信,然後在我面前蹲著打開行李箱,在她蹲在地上找東西的三秒間,我看她入神,行李箱內滿怖凌亂的衣物,有胸罩,有內褲,媽的,我竟然只是注意到這些,估計是顏色鮮艷,對!絕對沒錯。
 
她從那堆衣物中取出兩個盒子,接著隨便的把衣物壓平,關上行李箱,並笑意盈盈的把其中一個盒子遞到我面前,
 
「呢份係你既手信,係我送俾你既第一份禮物,唔係好貴重,所以唔好嫌棄呀。」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女生送給我的禮物,如此珍貴,有著如此無價的意義,怎會嫌棄?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滿心歡喜地打開,這個盒子載著的是一條純銀的項鍊,形狀是一條黑色的鎖匙,縱然平凡卻在我眼內挺為不錯的裝飾品,Vivian的眼光品味真的不俗。
 
「嘩,好靚呀,多謝你呀。」
 
此刻除了一個靚字以外,我的腦海樂得沒有空閒找別的詞彙。
 
「係咪嫁?」
 
「我真係好鍾意呀。」
 
「你鍾意就好啦,快啲戴上去試下呀。」
 
我點頭,同時Vivian對我笑說,
 
「嘻,我都有一條嫁,同你呢條同款,但唔同顏色。」
 
話音未落,便把另一條項鍊秀在我眼前,她的那條項鍊是藍色的。
 
情侶款式?是我想多了嗎?
 
她續說,
 
「呢條….係我送俾你呢個好知己,好姐妹既第一份禮物,姐妹款式。」
 
她的那一句話教我汗毛直豎,心臟頓時發麻了一下,然後敲碎了,
 
「姐妹款式?知己禮物?」
 
同時候失神地聽上她的解釋,選擇這份禮物的原意;
 
原來是出於Vivian希望與我打開彼此的心,成為更親密的「朋友」。
 
她說,有些情想好好永久保存。
 
她望見我笨拙地怎樣戴也戴不上的模樣,看不過眼輕手地搶去對我嚷著,
 
「行出黎我幫你戴啦!」
 
想不到我如此聽話,乖乖地離開櫃檯,走到她面前,她嘖的一聲微笑地搖頭,然後她溫婉地雙手環著我的頸部,我們面面相覷的瞬間,她的視線縱然沒有跟我對上,可是片刻之際,是有史以來如此貼近,打破一直以來的距離,細看她的柔美淡容,微微上翹的咀角,耳畔沒有任何飾品,一顆毫不起眼的美人痣落在尖尖的下巴,眼角曾經的淚痕已消散不見;
 
淡淡的芬香撲面而來,配上她的氣質那一份清雅縈繞在心頭。
 
有時候我寧願她不要在我的世界裡走來走去,因為我很害怕她走進了,我就不想她離開。
 
這一個瞬間,刹那間猶如永遠,讓我們困在永恆的時間裡,卻受困得心甘情願,那怕一會過後時間再次流動,那一幕場景而刻印在我的心扉。
 
清晨時份,當她打了一個呵欠後,我叮嚀著她休息一會,然後下午跟我約會觀賞紅葉,別要被疲倦破壞那刻的良辰美景,她點頭後,叮囑了我亦要下班快點休息,繼而拖著行李箱樂得蹦跳地離去,凝視她遠去的背影,暗自呢喃,待會見。
 
接著,心裡再走進思念的漩渦中,直到天明……
 
這朵花,到底最終誰有福氣落在誰家?
 
但…..估計不會落在我家。
 
 
他說,天空下雨,我可以打傘;但心下雨了,我只能無奈得任何雨點嘩啦嘩啦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