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尚雅的房間裡突然響起電話聲,把遠在窗外樹上的莉莉從回憶帶回這個吵鬧的世界上。
  「你沒事吧?」大概是電話另一端的杜司哲聽見裘尚雅的喘氣聲,猜她驚魂未定。
  「沒事,你有事找我?」
  「想問你有沒有被嚇怕罷了。」
  「你認為呢?」
  「對不起。」他補充:「她不是壞人,我們都不是。」
  莉莉迫自己把感受擱下,專心聽下去。
  「我知道。」
  她幾乎想破窗入去罵醒這個笨女人。
  「不過每個人都想要守護的人,所以你該小心他們。」


  「如果她,或是你其他朋友堅持殺我,你會怎樣?」
  莉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等待阿哲的答案,但他只是保持沉默。未幾,裘尚雅說她要睡了。她掛了線,燈光卻遲遲未滅。莉莉耐心地等下去,竟等到她推開窗說:「每個人也有想要守護的人。你們不去傷害我的,我就不會去害你的。要是你們讓我找到哥哥,我可以不理會良野自殺的原因。」
  莉莉不敢回應。別說她不知道自己有否被發現,就算她知道也不敢回應。她沒有資格操控裘尚雅的生死,即使她相信她的話。
  裘尚雅,一個她曾經拒絕記住的名字。她想把她看作一般的目標、獵物,一個脆弱且不影響她心情的生命。
  她真的下得了手嗎?
  可是,她現在的家,那隻隱藏在深海的潛艇是莫教授建立的。他隨時可以把他們驅逐出去,甚至置他們於死地。
  就算這個世界再和平也不會接納阿力的樣子。單純的他亦不懂隱藏自己的異能。她不能讓任何人再捉他們去研究。她想和阿力有尊嚴地,平靜地生活。  晨光把裘尚雅的房間照亮。莉莉抖擻精神監視四周,一等到她的爸爸登上巴士便攀上她屋外的大樹,再用鋼索跨到她位於二樓的房間窗外。
  尚雅聽見有人敲她的窗,打開窗簾,被窗外的莉莉嚇了一跳。她想也不想便開窗讓她進來。
  莉莉大刺刺地坐到她的床上盯著她。尚雅知道她想要什麼,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公文袋給她。為了不讓莉莉懷疑怎麼她輕易便把照片找出來,她問:「為什麼你們不直接去清水仁的房間偷照片?我見過杜司哲用偷來的匙咭開門,偷酒店的對你們而言應該不會有太大分別吧?」
  一邊檢查照片,一邊掙扎殺不殺她的莉莉並沒有留意她的舉動。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這樣不正正告訴別人這些照片有古怪嗎?」


  檢查過照片的數量和內容之後,她把照片收進小腰包,站起來問:「你讓我進來,不怕我會殺了你?」
  「我答應把相片還你。而且若然你要殺我,我一定逃不掉。」
  莉莉不由得想起那些嘗試自她的弩弓下逃跑的人。他們沒有一個會像她這樣,害怕,但仍然挺起胸膛站著,冷靜地以自己的性命去賭她的惻隱之心。
  本來說會去找莫教授的杜司哲知道莉莉沒返回潛艇便又趕到尚雅身邊。他和莉莉一樣從窗口跳進來,站到她們中間。
  「你不相信我?」莉莉問他。
  「我本來已回去,但找不到你,便再出來。」他望著莉莉說,卻其實在注意她雙手的動靜。
  「你放心,我做不到。」她走到窗口才回頭對尚雅說:「你再靠近他不但會害死你自己,還會害死我們。」
  尚雅上前與她爭論,「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她冷笑,「因為我們不是同類。」
  尚雅選擇不去理解她的話,「你們這樣孤立自己,快樂嗎?」


  「快樂從來不在我們的考慮之列,再說,你又很快樂嗎?」她不再理會尚雅,無聲無息地跨到窗外的大樹走了。
  尚雅回頭等待杜司哲的答案。他同意莉莉。以他們的處境,他們壓根兒沒有選擇餘地,但他沒有回答,他還在考慮怎樣面對尚雅。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尚雅望著雨水問:「她孜然一身會去哪兒?」
  「回家吧?」
  「不用避雨嗎?」
  他苦笑說:「我走了。她暫時應該不會再傷害你。」
  「她說我會害死你們,是真的嗎?」
  他想了想,「也許,要是事情發展下去的話。」
  「對不起。」她內疚地說。
  他輕輕一笑,「這樣你會否離我們遠一些?」
  「我很感激你的幫忙。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要是你不想再幫我也無可厚非……」
  他欲言又止地說:「你說你只想找到真正的良野?」
  「嗯。」
  「那我幫你。」
  他的話再度燃點了她的希望,「那麼我們是朋友了吧?」


  她等了好幾秒鐘才聽見他的回覆,「我們不是同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不發一言地原路離開。要是她有莉莉那樣的身手,她肯定會追上去,但每一次她也只能等他回頭。
  她極度討厭這種等待被宰割的命運。
  她重新把窗和窗簾關上,抽出衣櫃最下面兩個抽屜,望著貼在抽屜底的照片副本和筆記,再度下定決心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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