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妳嗎?」
「沒有。他還在上班。」我隨便滑動一下電話屏幕,發覺沒有任何信息,便把它隨手擱到茶几上。

「喔。」男孩不以為然的漫應著。
我凝望著天花板。陌生的天花板。

「在想甚麼?」男孩從背後一把環抱著我。
男孩赤裸著跟我躺在床上,我們把純白的棉被蓋到腰間。
剛剛的翻雲覆雨,彷彿還歷歷在目。



「沒…」我環視男孩的單人宿舍房間,盯著他木製的衣櫃。「你跟她在一起多久了?」
「…快三年了。」男孩答。

男孩的衣櫃上貼滿了他跟女朋友的甜蜜照片,有即影即有的,也有特地去沖曬的。
我記得,這女孩好像比他小五歲,還在讀中四。

我感受著腰間男孩臂彎的溫度,如果讓她知道他除她之外,還有擁抱別的人,她會怎樣?
一陣無以名狀的勝利感和快感突然湧上心頭。

這年紀輕輕的小女孩不明暸,男人要是要使壞,即使妳捉住他拍一千張照片,做盡所有甜蜜情侶會做的事,他心野,還是會在妳看不見的地方背叛妳。


…反之亦然。
真心愛妳的人,即使妳對他沒全天候三百六十度監察,即使面前站著個波多野結衣,他還是可以為妳按捺自己的慾望。
…大概是吧。雖然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

「你女朋友在上學嗎?」我看著照片裡笑意盈盈的女孩問。
明知自己做著多低賤的事情,心裡卻有股犯罪的快感。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還真是至理明言。

「是啊。她也以為我在上學。」男孩淡淡的道。


男孩跟我同年,我們都在唸大學二年級。
我轉過身去,雙手捧著男孩的臉。

「…我們啊,都是壞人。」我望著他的眼睛說。
「誰管呢。」男孩一把吻向我,暴烈的吻著,好像想要把我吞進肚子裡似的。
 


一切都是由一個星期前的短信開始。
那天下午,我陪男朋友到碼頭旁的私人會所補習。

他要幫一個正準備中四選科的小男生補兩個小時的習,我在他附近呆坐了一會兒,然後百無聊賴的走到碼頭邊蹓躂。
昨天晚上與他在家裡的對話卻忽然湧上心頭。

「…喂,我…」我像蛇一般纏著男朋友的身體,盡量嬌柔的說。


「…不。」他洞悉我的意圖,厭惡的瞇起眼睛,身體抗拒著我。
「但是,我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所以我很想要嘛…」我盡力擠出嫵媚的神情,希望可以誘惑他。

但他連看也沒有看一眼。
他只是一臉不耐煩的甩開我。

「我每天工作累得像條狗,可以不給我壓力嗎。」他冷冷的說,還是沒有看過我一眼。
自從三個月前開始,我們做愛的次數驟減,由以前一星期兩次,到一星期一次,兩星期一次…終於到這個月,一個月也沒有一次。

我不曉得,這是不是正常。
明明一開始是可以有頻繁的性愛,不到半年就驟減至一個月一次,這是正常嗎?
那為什麼一開始又給我假象,讓我以為可以在他身上得到滿足?

知道這讓我有多痛苦嗎?



從前我會為他添置性感內衣,會為他上網挑選漂亮的護士制服,現在呢?
我買了,但是我不敢穿給他看。
我怕他會覺得有壓力,我怕他會更加不耐煩。
我不知道我這要求是不是過份。

我喜歡他,想觸摸他,想他溫暖我身體的最深處,這是不是過份?
我開始由疑惑,自責,轉為怨懟,不滿。

我開始想,既然家裡沒飯吃,我就到外面吃吧。
這是你逼我的,可別怪我。

「但是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了,我已經忍得很難受…」我委屈的說,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我在心裡跟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要求了。
這是我對自己下的最後通牒。



「…小游,妳可不可以不要只想著性?」他大義凜然的說。
「妳腦子裡只有性愛嗎?我們在一起不快樂嗎?難道性就那麼重要嗎?」他續道,開始為我加上一道道罪名。
我閉上嘴巴。
也閉上了心。
 


我倚在海邊的欄杆上,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海風。
涼涼的冷冷的,還有點來自海洋的濕氣。
…還有點咸咸的,大概是我的淚水。

是對一段感情,對一個人心淡而流的淚水。

因為性愛不合而分手,是不是過於武斷,我還不知道。
所以我還不打算分開。



咚…咚…
大衣口袋裡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是一個短信。
是他。

幾個星期前在地鐵重遇,求學時代暗戀過好一陣子的男孩。
他在重遇以後偶爾就會找我,言談間我知道他想要跟我有肉體的關係。
我一直避諱著,覺得還是應該對男朋友忠心不二。

但昨晚的對話著實令我動搖。

這個問題,這段感情,我已經不再認為有轉機。情況只會更壞。

「小游,我想妳。」發光的電話屏幕上顯示著這暸有深意的句子。
「我在碼頭旁,一個人哭著…是不是像個傻婆?」我回道,寂寞裡尋求一點安慰。

「有事不開心?」男孩回得很快。
「你明天有空嘛?」我答非所問。心裡已經下了決定。

「嗯。想見面?兩點來我房間?」男孩提議。
男孩跟我一樣住在學校宿舍,不過兩家宿舍相隔很遠,到他房間要走二十分鐘路程。

重遇以後的第一次見面就約在這樣的地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是決定的時候了,而我一旦決定了,就沒有回頭的路。

要騙,不要騙?
要騙的話,就要做騙他一輩子的覺悟。
我遲疑了一會。

「好。」我吸了吸鼻子,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按下電話的發送鍵。

有些事情,在這一刻,已經永遠改變。

有時候我回想起來,我會猶豫,其實那時候,是不是我不夠愛他?
不斷責怪他,將自己出軌的行為合理化的我,是不是真正的罪人?

是我單純的不夠愛他,還是他不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