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它帶妳來  騙我說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
 
 
「小游,今天晚上布蘭登堡門有光影節,一起去看吧?」

甫醒來,我就收到朱仔傳來的信息。
自朱仔那天晚上的告白後,已經過了三天。

朱仔一直沒有再追問我的答覆,只是每天都會找我。
他恰到好處的關心和溫柔,讓我覺得很安心。



或者,朱仔就是適合我的人吧?
我一直希望男朋友可以常常關心我陪伴我,凡事以我為先。
會為我做飯,為我付出,讓我知道他愛我。
也要讓我有機會愛他。讓我可以待在他身邊。
朱仔就是這一種男孩吧。

如果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再犯跟上次一樣的錯了吧?
如果是他,我應該不會再覺得寂寞,再覺得在一個人戀愛了吧?



「好啊。幾點碰面?」我回道。
「六點開始的,我五點正來妳房間接妳吧。」朱仔說。

我回了句待會見,就闔上了手機。
溫暖的陽光灑滿房間內,我慵懶的伸了伸懶腰,心裡對晚上的約會有點期待。
或者,已經可以了吧。

今天晚上,就給朱仔一個答覆吧。
我想起朱仔一直以來對我的溫柔,不自覺的微笑著。



或者我沿途走來的每個邂逅,就是為了讓我學會愛他。
遇到過阿賢,傷害過阿弘的我,才懂得怎樣去愛下一個。
知道被背叛與背叛的感覺,也學會了珍惜和放手。

朱仔聽到我的答覆,應該會很開心吧?


 
下午四時,我走進浴室裡,梳洗準備今晚的約會。
我旋開花灑,溫熱的水花濺在身上。
我滿腦子都是幻想著待會兒約會的情景,還有朱仔的笑容。
今天晚上,穿漂亮點吧。
我笑,可以為一個人花心思打扮,也是一種樂趣吧。
期待著他見到自己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期待著,看見他眼睛裡,最美的自己。


那是在愛人的眼睛裡,才看得見的倒映。


我用浴巾包裹著身體,緩緩的走出浴室。
我以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瞥見門隙裡有隻小小的白色紙角。

我笑,又是朱仔吧。今次又送甚麼來了?
我蹲下身子,把門下的白色信封拾起。

信封上甚麼也沒有寫,我把信封拆開。
我看看信紙上的筆跡。

心裡如遭電殛。
是一個,我以為已經永遠離開我世界的人。



 
「小游,首先我想跟妳說一句話:我愛妳。
我好像從來沒有跟妳說過這句話吧?對不起。

妳一直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我把妳的好當成了習慣。
我沒有想過妳有一天會離開我,因為我早就把妳當成了我的家人。

家人是不會離開自己的吧。
我將把妳視作家人這個理由當作藉口,任由自己的懶惰把這段感情慢慢磨蝕掉。

我明知道妳想我陪,我卻沒有去理會。
我知道妳想出去拍拖,我卻總是要妳陪我呆在家裡。
我的信息妳總是很快就回,妳的信息我卻總是有心情才回。

一直以來,總是妳在不斷的付出。我早已經被妳養懶了,寵壞了。


妳走了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妳已經成為了我呼吸的空氣。

原來妳一直無處不在,妳走了,我的世界土崩瓦解。

我總是恃著妳愛我,忽略妳的需要。
恃著妳愛我,深信妳一定不會走,所以懶得對妳好。

就算工作再忙,也可以愛妳的,是吧。
就是因為妳再感覺不到我對妳的愛,所以才離開我的,是吧?

這是我在這兩星期,晚晚失眠想出來的答案。

我一直很愛妳,從來沒有變。我努力工作,也是為了跟妳的將來。
但我是個沒有父親的凡人,我必須加倍努力,才能在這個逼人的社會裡苟延殘喘。
對不起,當我專注在事業上,我無法兼顧愛情。


當我的肩上背上了工作,我無法再背上妳。

這段時間,妳一定很難過吧。
我能想像,妳一定是掙扎過很多遍,在無數個夜裡哭過,才下得了這個決定。

小游啊,妳絕對是低估了我對妳的愛。
我以為跟妳說句我們是陌生人以後,就可以很瀟灑的離去。
以前的我,真的可以。
但是,我馬上就發現,我根本不可以失去妳。

原來,連我自己,也一直低估了自己對妳的愛。

或者我一直不懂得表達,但是,妳真的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或者我從來沒有讓妳知道,我有多愛妳。

所以,就讓我為妳付出一次,讓妳知道我有多愛妳。
如果妳願意回來我身邊,我不會再讓工作謀殺我們的愛情。
我明明努力工作是為了妳,卻因為工作失去妳,這不是太笨了嗎?
我已經辭職了。
我已經知道了妳在我生命中的位置。
以前,我或者會說工作才是排第一。現在,我很明確的知道,妳才是第一。
妳可以相信我,真的很愛很愛妳嗎?

如果妳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請妳將房門打開吧…?」

 
我的淚水滴落在雪白的信紙上,模糊了紙上的筆跡。
我拉開房間的木柄,一個久違的身影正佇立在門外。

是阿弘。我日夜想念,卻又拼命的想要忘記的阿弘。
我甚至已經打算,用別人的身影強行蓋過他。

阿弘穿著我以前送給他的T恤,臉上掛著和熙的微笑,朝我望過來。
他雖然笑著,我卻看得見他眼睛浮腫,還有佈滿雙眼的紅絲。
我吸了吸鼻子,拉住他的手。

「進來啦,笨蛋。」我裝出惡狠狠的聲線說,卻聽得出明顯的哭音。
阿弘跟我走進房間裡,甫關上門,他便把我緊緊抱住。

「我好掛念妳。」阿弘抱得我好緊好緊,在我耳邊呢喃著。
我感受著他的擁抱,情緒無法平息。

為什麼呢?
為什麼偏偏在分手以後,才突然醒覺那一切?
明明我有嘗試過解決,有盡力避免過。為什麼總是要在分手後,才跟我說知道錯了呢?

為什麼…在我決定跟別人重新開始以後,才回來找我呢?
為什麼,當你的臉一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無法再假裝下去了?

「我也是,好掛念你好掛念你…」我抱緊阿弘,啞著聲音說。
在阿弘面前,我這兩個多星期以來的堅強,我強迫自己穿上的盔甲,完全崩潰。
為什麼,總是不在乎我的阿弘,居然會飛過來德國找我?
他居然會這麼不捨。

原來,他是這樣的愛我啊?

「小游,回來我身邊,好不好?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阿弘還是擁著我,在我耳邊低聲說著。
「我…」我幾乎馬上就說好了,但朱仔的笑臉卻掠過我心湖。

聽我說心事,陪我哭,帶喝醉了的我回家,給我送藥,為我煲粥,為我做飯,向我告白…
短短兩個多星期,朱仔卻給了我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

讓我做過兩個星期的美夢。

「讓我證明我愛妳吧。」阿弘說,「不要讓我再說更多了,再說下去,求婚的時候我就無話可說啦。」
「傻瓜。」我失笑。

我望著阿弘的眼睛,無比溫柔的眼睛。
或者,這一次,真的可以讓我們的一切重來?

我捧著他的臉,一把吻下去。
阿弘擁緊我,以更熱烈的吻回應著我。

只裹著浴巾的我,身體開始發熱。我閉上雙眼,感受著阿弘的吻。
阿弘把手挪至我胸前,把我身上的浴巾拽到地上。
我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水滴沿著髮絲滴落到我一絲不掛的身體上。

「…我愛妳。」阿弘撫著我的臉頰,朝我吻下去。
阿弘把我抱到床上去,溫柔的吻遍我的全身。


 
 
天色已經變成一片無垠的深藍,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六點了。
阿弘躺在我身旁,擁著我沉沉睡去。

我看著他熟睡的側臉,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
最後啊,我還是回到了阿弘的身邊。

即使如何拼命的想要逼自己忘記他,當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將自己的所有偽裝粉碎了。
我最愛的人,還是眼前這個熟睡得像小孩的人。

縱使,我再一次傷害了愛我的人。
走廊的光線從房門的門隙裡滲進房裡。

阿弘進來的時候,明明把房門好好的關上了。
我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六點二十分了。

本來這個時間,我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女朋友。

而我再次選了回頭的路。
對不起。
既然曾經站在這個房門後面,大概已經目睹一切了吧。

我跟朱仔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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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回香港的日子還剩三天。
阿弘在我的宿舍住下來了,這幾天都陪著我。
每天下課他都會來接我,然後在柏林到處玩。
失而復得,讓我更加覺得跟阿弘的時間得來不易。
只是…
 
今天是春季德語課程的最後一課了,教授要我們以德語講述這三個星期的所見所聞。
我聽著其他同學的發言,才發覺大家原來都進步了很多。
由一開始大家一句德語都聽不懂,到現在已經可以掌握初步會話了。
雖然,我們都知道,學德語並非參加這交流團的主要目的。
不知道其他人在這三星期得到了甚麼,我則是得到了一段難忘的,短暫而模糊的愛戀。

「那香港的同學們,你們呢?」教授望向我們五人坐著的方向問道。
「小游,妳口語說得比較流利,妳來說吧?」蝦蝦用手肘推推我。
「但我沒有準備過啊…」我推搪著,對自己的蹩腳德語完全沒有信心。
「讓我來說吧。」朱仔說,向教授舉手示意。

我望向朱仔。
昨天晚上的事,他一定都知道了吧。
我只希望沒有因為我,讓他這三個星期都變成晦暗的回憶。

「德國的風貌很可愛,人們都很有禮貌,而且真的如傳聞般愛守規。不過火車則不太準時,跟我一直以為德國人就是準時的想法有點出入。這好像就是德國人自己說的『德國人的準時(deutsche Pünktlichkeit)』。」朱仔說著,席間部分學生聽到他說德國人的準時,不禁失笑。
朱仔的德語說得很不錯,教授邊聽著,邊連連點頭。

「除了這些,我還在這裡遇上了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她是個可愛的女生,我最喜歡她的笑容。我很慶幸遇上她,而且我衷心的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我很慶幸自己來了德國,這三個星期讓我學會了太多,雖然我的德語還是很初級。也很高興認識你地每一位。謝謝。」

朱仔說著,臉上一直都掛住和熙的笑容。
他雖然在說話裡不忘加上點關於這德語課的感覺,不過我聽著,卻感到很心酸。
同學們都很欣賞朱仔的發言,紛紛敲響桌子。
德國的課室裡,不會以拍掌來表示欣賞和贊同,而是以手指敲響桌子代替。

我卻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應否敲桌子。
我知道,朱仔說的很重要的人,就是我。
雖然很自大,但那的確是我。
我狠狠的傷害了他,他還說希望我幸福。這樣苦的笑臉,我實在無法為他感到高興。
但我又可以做甚麼呢?

我已經選了阿弘,我再做甚麼也只是畫蛇添足。
除非我再一次放棄阿弘,選擇跟朱仔在一起。
不然,我無論再說甚麼,再做甚麼,也只是再在朱仔的心裡劃一刀。

「朱仔,原來你德語說得那麼好!」朱仔回座位後,蝦蝦讚嘆的道。
「沒有啦,其實錯了很多文法。」朱仔搔搔頭。
「對,火車的性別錯了。」阿楊說,「不過,真的說得很好。」

「不要再誇我啦,」朱仔說,「反正回香港也沒機會再說德語了吧。」
「也對啦,不過,日後可能會回來德國旅行吧。」大山說。
「…我應該永遠也不會回來德國了。」朱仔卻淡然的說。
「你說的那個重要的人…呵呵!」蝦蝦看看朱仔,又看看我,然後淘氣的笑著。
我卻覺得很尷尬。

「別亂說啦。」朱仔沒有再說甚麼,只是淡淡的拋下這句話。
蝦蝦和大山他們腼腼相覷,好像為朱仔反常的寡言感到不知所措。
「好,接下來是法國的同學們。」幸好教授這時開腔,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小游,今天是最後一課了,一起午飯吧?」德文課結束的時候,蝦蝦問我。
「有家德國餐廳的豬手好像很好吃。」阿楊推推眼鏡,附和著說。
「我…」我遲疑著,因為阿弘在啊,我們說好了下課了就一起去拍拖。

但我又不想讓大家知道。畢竟他們都以為我早分手了,也以為我跟朱仔快要在一起了吧。
加上剛剛朱仔的說話,我不想讓朱仔覺得難堪。

「今天我不去了。」朱仔卻說,他的臉上雖然還是掛著往常的笑容,眼神卻沒有了平日的神采。
「我…我今天也沒空,抱歉。」我也說道。
「那…沒辦法囉,我們回到香港再約吧。」大山擺擺手,為大家打圓場。

「嗯,我們一定要再見啊!說定了。」蝦蝦說著。
大家也好像察覺到了這有點微妙的氣氛,大概猜到我和朱仔之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

「那我先走了。回香港再見了。」說罷,朱仔很快便收拾好,準備離開課室。
「朱仔…」我叫住他。
「這沉悶的課終於結束了呢。」朱仔望向我,擺出一貫的笑容,「那,拜拜了。」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逕自走出課室。
他跟我說拜拜了。
他已經把我當成普通同學了。
我心裡有點失落,但又覺得無可奈何。
是我一手造成的,又有甚麼可以抱怨呢?

一切不過是還原到兩星期前的狀態。

這兩星期裡發生過的所有甜蜜和曖昧,不過是海市蜃樓。
唯有把我當作陌生人,朱仔才藏得住心底的傷口吧。
我又來了。總是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

如果阿弘沒有來德國,我應該已經跟朱仔走在一起了。
就差那麼一點點。
不過,既然選定了,就不容許後悔。

望著朱仔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在心裡默默向他說了聲對不起。
但是我心裡清楚,朱仔需要的並不是我的一句對不起或是謝謝。
他需要的,大概就是我漸漸淡出,不再打擾他。

對朱仔來說,這兩星期或者是他的惡夢。因為他的真心,只換來我的殘忍。
但是對我來說,這兩星期是美好的時間,是我一場難得的美夢。

他的說話三番四次拯救了我,他把我從再次墮落的懸崖邊拉回來。
他讓我窺見過,跟他相戀可能會體會得到的幸福。

這兩個星期的時光霎眼就過了,我們也由陌生人變成密友,再幾乎變成戀人,然後打回原形。
每個人大概都只能陪另一個人走過一段旅程。
我慶幸,遇上過你。
謝謝你。

「那大家,我先走了,拜拜!」我微笑著跟大家說再見,走出課室。
將所有眷戀和錯愛,遺留在這異國的課室裡。

 
 
「今天的課有趣嗎?」甫走出校園,就見到阿弘在等我。
他還是穿著我送給他的T恤,梳著跟以前一樣的髮型。不同的是,他沒有再只顧著把玩手機不理我。
以前總是只有我去接他下班,他來接我,還是新鮮事。

「還好啦,還是覺得很難。」我自然地牽起阿弘的手。
「辛苦妳了。餓了嗎?」阿弘問我。
「餓了。我們去吃炸豬扒好不好?」我邊問著,邊領著阿弘走向巴士站。
「妳想吃的我都可以呀。」阿弘說。

自從來到德國以後,阿弘彷彿變了一個人。
他變成了我以前一直渴望他成為的樣子。
遷就我,對我無微不至,不再把一切情感都藏在心裡。
我很慶幸終於感覺到阿弘對自己的愛,卻又覺得有點格格不入。
這樣的阿弘,還是阿弘嗎?
他是不是為了我,扭曲自己了?

 
「這個芝士千層麵很好吃,妳也嚐嚐。」阿弘把一小份千層麵放到我的盤子上。
「這個炸豬扒也超鬆脆。」我也把一塊炸豬扒放到他的盤子上。
「小游啊,這兩天對我來說,真像夢一樣。」阿弘忽然說。「妳終於再次在我眼前了。」
「…傻瓜。」我說。對我來說,阿弘的出現,也像夢。

明明對我來說是最不可能發生的劇情,阿弘卻真的在我面前出現了。
這個一向重視面子,一副大男人姿態的阿弘,居然為我放下了他最珍惜的尊嚴。

「過去的兩個星期…我真的活得像行屍走肉。」阿弘繼續說著。
我默默的吃著炸豬扒,回想著過去兩個星期發生過的每一幕。
過去兩個星期的回憶,在我腦海裡逐格重播。

剛剛到埗。在朱仔面前因為想起阿弘而在公園裡大哭一場。
在柏林遊覽。朱仔在柏林大教堂前,聽我哭訴心事。
交流生派對上。朱仔帶喝醉了的我回宿舍,向我訓話。
宿醉那天。朱仔過來,仔細照料我。
剛過去的週末。朱仔為我準備了豐富的晚餐。他向我表白。

朱仔。滿滿都是朱仔溫暖的笑容。
我的鼻子突然酸了。

過去的兩個星期,阿弘在地獄裡遊走。我呢?
過去的兩個星期,原來到處都有朱仔的身影。

在阿弘為我傷心,為我徹夜難眠的時候,我在別人的溫柔裡沉溺。
我對阿弘感到慚愧,同時…

我很想念朱仔。

或者我的確把朱仔當成救生圈。不然,我不可能那麼快就回到阿弘身邊。
不過,即使只有那麼一點點,朱仔還是讓我喜歡上他了。
雖然沒有跟朱仔上過床,但這種,也算是一種背叛嗎?
我是一個背負著兩個罪名的背叛者。
我真的值得阿弘為我辭職,為我放棄那麼多嗎?
 


「小游…沒有我的這兩個星期,妳過得怎樣?」阿弘抬起眼睛問我。
「…很不習慣沒有你在身邊。」我說,卻覺得有口難言。

我過得怎樣?
一開始的確很不習慣,很想馬上飛返香港,撲倒在阿弘的懷抱裡。
然後,漸漸的,阿弘的身影卻被另一個人蓋過了。
由當初的傷心,慢慢的變成對朱仔的依賴,甚至期待跟他的每次見面。

我…其實已經變心了。
我忽然好想好想見到朱仔。

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放棄了他,再沒有資格跟他糾纏,也打算讓這一切隨著交流團結束而劃上句號。
但是,當阿弘就在我面前。
當我清楚的知道,以後在身邊的人,都會是阿弘的時候。
怎麼,我又開始猶豫了?
 
「我以後都會在妳身邊的。不會再讓妳感到孤單了。」阿弘望著我,眼神堅定的說。
我卻感到有點害怕。
「嗯。」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那麼閃縮。「你有甚麼地方特別想去的嗎?」我轉移話題。
「柏林圍牆…和柏林大教堂吧。」阿弘說,「我記得,妳說過想去的吧。」

原來,阿弘還記得呢。
或者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在乎我,只是一直不讓我知道。

真傻啊。

如果我們早早就將心裡的話毫不掩飾的說出來,我們的路就會平坦多了吧。
我不會因為猜疑而胡思亂想,不會去找男孩,更加不會跟阿弘說分手。
不會報名參加交流團,也不會…邂逅朱仔。
如果我們都有努力的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愛,或者,我們會一直都很幸福啊。
但是現在,說一切都太遲了。
我已經跟男孩纏綿過太多次,還曾經愛上了別人。
這樣的我,居然再牽阿弘的手,實在太狡猾了。
如果,阿弘知道了我是一個背叛者,他還會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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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大教堂還是一樣的氣派和古典,美得讓人窒息。

「真的很美呢。香港都沒有這種建築。」阿弘跟我坐在大教堂面前的長椅上。

同樣的長椅,坐在我身邊的人卻不同了。
一個星期前,我還坐在這裡,向別人哭訴自己失去了最愛的人。
現在,這個最愛的人,就坐在我身旁。
我親了親阿弘的臉頰。
阿弘沒有說甚麼,只是把我擁在懷裡。

「終於可以跟妳來這裡了。以前答應過妳的事情,很多都成了空話。以後我會一一實現的。」良久,阿弘在我耳邊輕輕的說。「反正已經不用上班了,我可以好好的補償妳,追回我們之間失去了的時間。」

我在他懷中,靜靜的聽著。
以前是多麼的渴望他會跟我說這些話啊。
以前的我,世界就只有他一人。
只想他多點留意我,多點愛我。
短短兩個多星期,我的世界曾經一度崩潰。
全靠一個男生,他慢慢的為我重建起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
在我的世界回復正常以後,他卻靜靜的離開了。

這個世界,有阿弘,有我,還有他。
現在的我,愛著阿弘,也愛著朱仔。
這樣的我,算甚麼?

「小游…妳怎麼好像滿懷心事的樣子?」阿弘也許是覺得太安靜了吧。
「沒有…只是覺得,你就在我身邊,這件事情太沒實在感了。」我說著。還是無法向他說真話。

明明最討厭就是撒謊了。但我卻一次又一次的在阿弘面前說謊。
故意的撒謊和逼不得已的隱瞞,有分別嗎?

「傻瓜。原本我可以更早就來找妳了,不過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情要處理,而且要從妳的好姊妹口中問出妳的地址,也花了我一點時間。」阿弘說著,把我擁得更緊。
「原來是叮叮告訴妳的啊。」難怪阿弘會懂得來我的宿舍房間。

「她一直堅持妳不會想見我,叫我不要來找妳。」阿弘說,「但我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她煩她…所以妳不要怪她啦。」
「她都沒有告訴我呢。」我說。叮叮大概是不想我三心兩意吧。
加上她知道我身邊有朱仔,她應該也想我好好放下阿弘吧。
誰知道,兜兜轉轉,我跟阿弘還是再度走在一起了。

「妳啊,有心事都不告訴我。寧願憋在心裡。」阿弘裝作生氣的說著,「以後如果有事情不開心,記得要告訴我。不要再一言不發的跑掉,至起碼告訴我,讓我改。好嗎?」
「…嗯,知道了啦。」我點點頭。

明明就有告訴過你嘛。
如果不是我這樣跑掉,你都不知道我是這樣的難過嘛。
不過,都不要緊了。
還有三天,就要回香港了。
回到香港以後,一切就會變得跟以前一樣了吧。
跟以前一樣,每天的生活就是圍繞著阿弘。平日上學,週末就去陪他。
就跟三個星期以前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阿弘會比以前愛我。是吧。

我跟朱仔,大概不會再見面了。
我望向面前的阿弘。
如果我下定決心要跟面前的人重新開始,我就必須將朱仔徹底忘掉了。
但是,當我想到朱仔溫暖的笑容,想起他為我做過的一切。
我無法欺騙自己。

我捨不得把他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