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哋咁樣走咗去佢哋會唔會擔心架?』女孩與我牽著手,深思的表情流露出一絲不屬於六歲小孩的成熟。兩人走在人來人往的樂園中,附近不住傳來那些人在機動遊戲上的歡呼和尖叫,把樂園的氣氛都推高了。 

『不如今日、不如今日就試吓兩個人一齊玩啦,就我哋兩個細路。』我轉過身去抓住她雙手,眼神閃爍,期待著她的回應。 

『咁點算呀......』她還是有點猶豫。 

『你想玩咩呀?』我試著問她。 

『嗯,嗰樣?』她的手指指著那一方的過山車。 





『好啦,咁我地就去啦!!』坐過山車縱橫穿梭應該幾過癮吧。我拖著她向前衝,使得她險些失足跌倒。 

『喂!等陣呀,白痴!唔好係咁拉我啦!』她稍稍控訴,當然我是沒有管她繼續衝了。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過山車有年齡跟高度限制嘛。 


排隊完全將我的鬥志消磨掉,好不容易才帶著她來到上車的地方,怎料那個穿樂園制服的大人一句把我們打沉了:『小弟弟小妹妹,唔好意思呀,想玩過山車要等你地大個啲快高長大先可以玩呀。咦?得你哋兩個嘅?你哋嘅屋企人呢?』 

這一秒鐘我才知道,過山車是有遊玩限制的。當她聽到不能玩的消息,曾經因為一起玩得開心收起的淚水再度翻湧,我唯有拉著她離開。 





『對唔住呀,我都唔知呢架車原來我哋唔玩得,搞到你咁唔開心。』我道歉說。 

她低下頭,扯著我衣袖:『其實,一日都係我話要玩呢樣,你先會帶我嚟啫,又唔完全係你嘅錯嘅。』 

女孩用額頭貼緊了我,在旁人眼中根本就是一對看起來很像情侶的早熟小孩,不過與其說是情侶,倒不如說成一對新人婚禮上的花仔花女應該更貼切,我也沒有那種大人們嚮往的異樣情感。 

『係啦,你叫咩名呀?』我還真的忘了問她名字。 

『陸雪晴,你可以叫我小雪。咁你呢?』 





『徐銘恆,叫我小恆就得啦。』我微笑道。 

原來緣份早就埋在我身邊。 

『嗯,』陸雪晴羞紅了臉,指著遠方的高塔:『小恆,我哋去嗰度吖!』 


鼓鼓 ~  

小雪聽到我肚子打鼓噗哧一笑,她的可愛更添幾分。 

『好啦,我咃去食嘢先啦,為食貓 ~ 』小雪笑道。 

『你至係為食貓!中午啦,點會唔肚餓呀!』我對小雪的稱呼很不滿:『但係,我好似冇錢喎。』 





我升上小學父母當然會給我銀包跟少許零錢啦,但這個數量不足以我在海洋公園這種什麼東西都很貴的地方飽餐一頓。 

『哼哼哼,』小雪冷笑一聲:『就等我嚟拯救你啦 ~ 』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麥當勞,說肚餓歸肚餓,以我們兩個的食量稍為買點小食就好,最後決定一人一個新地,夠飽了,以雪糕薯片做正餐一直都是我的夢想啦,這下終於可以實現了。 

『姐姐,我哋要兩個新地雪糕 ~ 』小雪舉高雙手說道。這個櫃檯比我們都要高一點,店面幫人買東西的是一個和善的年輕姐姐。 

『小妹妹,你哋要咩味呀 ~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們是兩個講廣東話的小孩子,店務員姐姐的語氣變得特別溫柔,聽起來令人安心。 

『欸?』小雪著急,轉頭向我問道:『咩味?姐姐佢講乜嘢咩味呀?』 

『朱古力同士多啤梨囉。』我解釋道。她怎麼會不知道新地的味道呢? 





『咁我要士多啤梨吖 ~ 』『我都係士多啤梨。』 

『嗯,兩個士多啤梨新地。』店務員姐姐全都聽到了。 

下一刻,小雪的動作把我嚇呆了,我只見她從銀包中掏出一張五百元大鈔,對,是整整一大張五百元大鈔!甚至店務員姐姐找她的錢也要手忙腳亂一陣才匆匆收好! 

是五百元欸!小雪她的家人到底是多放心她身上有那麼多錢的?這個小公主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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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睇吓你啦,食到成個嘴都係雪糕啦。』小雪向我靠近,手指在我上唇輕輕一抹。 

『你先食到成嘴都係呀!』我對她還擊,替她抹去左邊臉頰的雪糕。就在這一瞬間,兩人的視線對上了,然後相互一笑。 

依照TBB電視劇方程式,接下來應該係深情一吻吧,就算對象係細路都係咁話。 





很反感叫我去理世俗戒律及法則 無謂作狀 寧願真實 誰又稀罕去當偉大人物吖嘛。 

仲有咩無視世俗怪異眼光鬧佢亦會任你講硬面皮像鋼 。 

『好奇怪。』小雪突然開腔。 

『奇怪?』 

『我話你呀,你唔覺得怪咩?』她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明明係男仔,但偏要鍾意食士多啤梨新地,仲要拎住杯粉紅色嘅嘢周圍走喎。』 

『你理得我吖!鍾意食咪得囉!』 

『怪人小恆 ~ 怪人小恆 ~ 』她手舞足蹈兼唱著歌。 





『呀呀呀,好煩呀你!我哋行啦,再唔行就趕唔切海豚表演啦。』我拉起她拔腿就跑。 


好在最後也趕得上最近的那一場,小雪體力不算好,又拖著條長裙,所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另一方面我也不比她好多少,不過一般而言男生在體力上比女生高這點沒有改變就是了。 

因為是暑假的關係,來看表演的人坐滿了一整個場館,感覺有些可怕,聽我爸說香港可以享受合家歡時間的地方大概只有行山和海洋公園,所以每逢假日都是那麼多人。 

小雪瑟縮一角抱著我的手臂,絲毫忘記了其實我也是個失散小孩。對!我現在不是失散小孩,我是要保護小雪的男孩子呢! 

『Ladies and Gentleman,各位來賓,表演又要開始啦!』主持人一聲打響了開幕的鑼鼓,這表演沒錯是定時上演,畢竟我是第一次來,害得我跟著興奮。 

小雪更不用說了,她在我旁邊歡呼不絕。每一跳、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她的情緒。 


『有冇人想落嚟同我哋咁得意嘅海豚一齊玩呀?』主持帶領觀眾們進入下一個環節:現場互動。 

『係 ~ 呢度呀呢度呀 ~ 』小雪使勁的揮手,希望被人注意到。只是在場的小孩子其實不少,我想多半是選不中,又要讓小雪失望了。 

『好,就係你啦著住白色長裙的小妹妹,係你啦拖住男朋友仔嘅小妹妹 ~ 』 

觀眾們一開始還不為意四周張望,後來他們發現主持人那句『拖住男朋友仔』、向我那邊攤開的手掌,我和小雪一下子成為全場的焦點。 

呀!小雪被選中啦!難道可愛真的是正義嗎? 

『小恆,我哋出去啦 ~ 』 

『喂,咪住,我先唔想企喺咁多人面前,好得人驚架。』口裡說不,身體卻很誠實,我始終被小雪半推半就帶了上台。 

訓練員叫她做什麼都照著做,果然海豚們都是幾經訓練的老手,把小雪這種指揮新手逗得正樂。有幾次訓練員叫她雙手並用,但小雪始終沒有放開過我的手,我唯有被逼跟著做手勢。 

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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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最後會是我們兩個由朝早一路玩到黃昏,可能在某處正徬徨著丟失我倆的家人們早就被忘記得一乾二淨。 

『小朋友,我幫你哋影張相吖 ~ 』一個握著即影即有相機的漂亮大姐姐跑上來,我們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側側頭表示不解。 

『我唔係咩怪姐姐嚟架,只係見到你哋仲恩愛過婚禮啲花仔花女,想影張相送比你咃咁啫。』大姐姐解釋道。 

小雪楚楚可憐地看著我,我不好意思拒絕,唯有拖住手站好讓大姐姐拍張照片。 

『欸?冇曬相紙嘅?』大姐姐遞上一張照片後慌張起來:『真係、真係好對唔住呀,姐姐我一時興起想幫你哋影張相,但係我唔記得我冇曬相紙啦......』 

『啫係話你哋唔可以一人一張呀。』她續道。 

原來是迷糊屬性嘛。 

『唔緊要啦,比小雪就得啦。』我將相片塞到小雪手中,她一陣推卻。 

『但係......』『就當係比你嘅禮物咪得囉。』小雪直撲過來摟住我,看來她高興得要死。 

『你將來一定係個好男朋友啫,』迷糊姐姐微笑:『小妹妹,好好睇實佢呀,到時大個唔好比佢咁花心呀 ~ 』 

小雪得到一張我倆的合照,一日的樂園之旅亦要在柔和的陽光中落幕,家人自然是找回了,而且更是走著走著就碰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關係,爸媽跟小柔竟然與小雪的家人一起行動。 

咁樣係咪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軍曹叔叔? 

『恆,老實啲同媽媽講,係咪鍾意咗人地個女仔?』媽媽開玩笑的說,強行拉我離開跟小雪一起玩的回憶。 

『鍾意?鍾意啲咩呀?』大人的戀愛觀對我來說依然是個陌生嘅課題。 

『嗯咁就好啦,我仲驚我哋個仔咁早熟添。』媽媽裝出一個放心的模樣。 我不明白媽媽在說什麼,只是痴痴地目送向停車場方向走的小雪。

這一別,都不知多少年後才會再見。 

我慢慢地瞭解到,你和她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不對,怎麼會漸行漸近? 

小雪回頭跑到我身邊,做了一個連小孩都會害羞的舉動。 

她在我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有點青澀,有點柔軟,只是輕輕的一吻。 

仆街!細個嘅我係個人生贏家? 

『小、小、小、小雪?』我嚇得口吃。 

『我媽媽講過,女仔要對好鍾意嘅人先可以鍚鍚架,』她俏臉紅得像個蘋果:『好多謝你今日同我一齊玩呀,我最鐘意你啦 ~ 』 

我當場呆若木雞,只懂目送她的背影再度漸行漸遠。 

那絕對不是滿步蹣跚的背影,而是女孩愉快的小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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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個嘅我生活喺一個通訊科技超級發達嘅年代,連細路都會用WhatsappFacebook,只係我仲算一個天真嘅傻仔,完全唔會問小雪攞聯絡方法。 

所以自此以後我就冇再見到佢啦,漸漸呢段記憶就完完全全封印喺我腦海嘅深處,甚至連她的存在都抹消了。 

我發現我的確有花心嘅潛質,一個天真嘅細路女為啱啱先識嘅人獻上女仔寶貴嘅香吻咁大件事,我竟然可以將一切塵封在記憶嘅一角。 

後來升到中學,中一嗰陣的而且確有個叫陸雪晴嘅女仔同我同班,佢好靚,中二之後更加榮登女神嘅寶座,不過佢除咗被分組之外完全同男仔絕緣,亦因為咁所以佢仲成為最嚮往女神嘅第一名。 

陸雪晴呢個名好熟悉,不過我又醒唔起係邊個,何況我升中二之後就沉醉咗喺網遊嘅世界,三次元發生什麼事都跟我沒半點關係。 

直到個幾星期前,陸雪晴嚟拉我上天台...… 

直到同白婭決戰嘅一刻,我終於搵翻嗰份長埋心底嘅異常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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