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新的出身,在眾多衛國開國功臣當中,是比較特殊的。
當時,衛相如和周翩翩等人,仍然是以傭兵(土匪)集團的身份,活躍在南方二十四國範圍裏,朝著最終立國的目標而不住征戰。要知道,南方二十四國又被稱為「小修羅道」,野心勃勃的武將們均在過著朝生暮死的非人生活,所以一般是不會考慮成家立室,免得有所顧慮,也無法給家人帶來安穩的生活。
然而,總有一些例外,或是一些「意外」。「老張」張樂就是其一。
張維新出生之後,就被送到齊國撫育,並拜在名師門下,本來想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儒士,考取功名,晉身人間界天朝大國大乾皇朝的朝廷之中,遠離燒殺搶掠的生活。
在儒術之上,張維新資質甚高,十六歲時,已深得齊王齊勉之的賞識,如無意外,當可被保送應考「大乾六藝狀元」,跟人間界的諸多名士精英,一較高下。
然而當時,衛相如等人正牽扯進一場大戰事,這場戰爭的結局,足以讓南方二十四國勢力出現大洗牌,就連一些建國百年的老牌勢力,也將會從此銷聲匿跡……而另一方面,這也是新勢力抬頭的絕好機會!
於是,十六歲的張維新,決定棄儒,從戍!
他爹張樂自是最大的反對者!
「若是知道你會一意孤行回來送死,那我幹嘛費盡心思把你保送到齊國去學藝!天啊!你這蠢兒子讀了這麼多的書,學成之後,竟然給我回來當土匪!你丟不丟臉!」
張維新抬頭挺胸。




「為我衛國未來的春秋霸業,不丟臉。我既不是大乾人,為何我非得要去當大乾的官?若孩兒要做官,便只做衛國朝廷的官。」
「說得好!」
「老張!你就認命了吧!你孩兒的性子就跟你一模一樣!」
眾主力大將們,幾乎在一開始就對張維新非常欣賞。
張維新繼續道:「再說,反正我爹也是土匪,兒子跟爹幹同樣的活,也不會丟臉到哪裏去。兩父子,有臉一起丟吧。」
周翩翩甚至笑得滾倒在地。
「哇哈哈哈……有痞氣!維新!你根本就是天生當土匪的料!你就別搞那些琴棋書畫了,跟著周伯伯,周伯伯教你砍頭顱!砍得比你爹還要多!」
「謝謝周伯伯!」
「氣死我啦!」張樂仰天咆哮。
……




張維新身前的蕭中劍,漸漸滲透出一層茶色的光幕。光幕漸漸凝聚成大砍刀般的形狀……
張維新本人的架式也是變了,雙腿大大分開,咬牙切齒,儒士般的氣質已是變換成獷悍的武人。
「吼!」
張維新大步踏前,茶光大刀就在他身前五吋,彷彿是他手臂的延伸!即使他十指已斷,依然有如親手握刀一般!
「翩翩土匪刀!」
只見無數茶色刀影,從全方位的角度劈去,意指倪無畏的頭顱!張維新完全展露出其鋒銳的霸氣,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倪無畏見張維新爆發戰力,臉上流露出興奮之意。
「這才像點樣子!靛青霸意斬・力敵千鈞!」
倪無畏也是釋放出全部修為,一步不退不讓,跟張維新正面比刀!
鏘!鏘!鏘!鏘……




兩人的大刀每一次碰擊,都會激出無數銳利勁風,以及刺眼刀芒,紛紛轟落在四周山凹的岩壁之上!做成山泥滾落,大樹傾倒!
轟隆!砰!
那些死剩下來的隆中草蘆血劍修士,也都被這些迸射而出的刀芒勁風牽連!兩、三個人被擊中而重傷,另有一人更是不走運地,被一道刀芒割了脖頸!餘下的人紛紛退散到遠處,躲在大石後或樹叢中保命!
張維新和倪無畏,在不到一盞茶時份,已是互拼了三十招!
倪無畏的目光中,也不覺對張維新產生一縷難得的敬意。
「此人早該已經油盡燈枯,可是在強行燃燒修為下,竟能拼到如此境地……若要殺他,本少非得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只有張維新本人,才曉得自己已是真正來到了極限。
他的心跳,已經急促到不能跳得更快了!
他的全身血液,早已沸騰,而呈紫漿狀。
他的目光依然充滿了生命力,可是嘴唇已經蒼白,鼻孔也不再出氣,他是一直咬著牙憋著這最後的一口氣,跟倪無畏拼命。
「這就是周伯伯教我的,痞意。」
張維新突然停止住了一切的動作。
噓……
一道急風,從他的腳下吹過。
就在倪無畏的靛青刀影,即將砍落在張維新的脖頸上時,張維新動了。他猛然閃身,竟然一步就踏入了倪無畏從未失守的死角!




倪無畏雙瞳一縮,他的靛青劍已來不及迴護!
嚓!
倪無畏首次,往後退了一步!茶色劍影劃過他的肩膊,深入骨頭,大片鮮血飛濺!
而就在倪無畏尚來不及重整姿勢時,張維新身法詭魅,又是一步踏出,閃到了反方向,朝倪無畏腰間直刺而來!
身法和刀法的完美配合!
鏗!嚓!
倪無畏橫身一閃,險險避過了被腰斬的危機!可是側腰依然被蕭中劍刺入三分,那護身的重寶甲冑,只是稍為卸去了一點力度,又被刺穿!
倪無畏甚至還未站穩,張維新又是一步趨前,茶色刀影直劈而來!
轟隆!
地上給劈出了一個大窟窿!飛沙走石!
倪無畏撲倒在數丈之外,姿勢狼狽不堪。他連氣也不敢喘息一口,連忙撐起身子,轉過身來面對著張維新,恐防他又已經殺至。
「這是……當日那個叫周顯的小子,所使出的那招!」
倪無畏猛然回想起,當日自己壓低修為挑戰周謙時,周謙在最後時刻,就使出了這種詭奇到難以形容的戰鬥方式,令他最終吃虧而回!
張維新如今使出的,顯然是同樣的套路!
「原來周大少爺也已經學會這一招了。有機會的話,倒是想要跟他切磋一下。不過我才只是領悟了第二重境界,可能一下子就被他打翻了。」




張維新不能再拖了。翩翩無雙的沉重負擔,在快速抽乾他剩餘的生命力。
「翩翩無雙!」
對待同生共死的戰友,周翩翩絕對不會藏私,一向都是有福同享,有功齊練。尤其是他麾下的翩翩營,不少猛將,都懂得這招「翩翩無雙」,這也是為何「翩翩營」於南方二十四國,是有如鬼哭神號般的可怕名字。只是,能夠領悟到多少,使出的火候有幾多成,則很視乎個人的資質,以及有多長命。
修為不論,張維新的悟性,在翩翩營中,公認排行前五。
張維新步步進逼,連劈五刀!
倪無畏連戰連退,已被逼迫至背靠山壁,走投無路!
「你輸了!」
張維新劈出一刀,茶光刀影,直取倪無畏脖頸!
「別以為本少就破不到你這一招!」
倪無畏竟然棄劍,然後,雙手合攏,首次捏出法訣!
「靛晶之壁・絕式!」
倪無畏頭頂泥丸宮上,三片有如燃燒火焰般的花瓣,驟然結晶!而就在同一時候,倪無畏面色一白,修為霎眼間從三花聚頂,掉到了宗師巔峰!
這靛晶之壁,竟是以自毀三花為代價!
三塊藍晶花瓣,尤如閘刀,朝已衝到倪無畏身前的張維新砸落!
轟!張維新巧妙地閃過第一塊晶壁;嚓!擦身而過第二塊,然而,第三塊卻是避不過了!張維新咬緊牙關……




砰!
晶壁砸落在張維新的背上!
張維新「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步法已被打亂,身子不由得向前傾倒……而在前方,倪無畏已是雙手持著靛青劍,迎著他的脖頸砍來!
「張維新!你的大好頭顱,是本少的了!」
張維新嘴角含笑,唇邊滴血,油然生出一股文士捨身就義的風骨。
「正是等著你露出滿身的破綻!」
張維新借著向前仆倒的慣性,一個扭身,不可思議地在離地五吋之間,翻身迴旋,然後突然往上暴衝,朝天一踢!尤如一隻孤雁,朝向未知彼岸的無垠大海,驀然展翅,一飛衝天!
「平沙落雁・孤客不堪聽!」
這是揉合了張維新畢生儒道「樂之一藝」的修為,以及翩翩無雙的最強一著!
砰!
張維新一腿踢中了倪無畏的下顎!
「嗚哇!」
倪無畏下顎爆碎,雙眼暴射而出,身軀旋轉著倒飛出去,轟!的一聲,撼落在遠遠的山壁之上!
倪無畏全身骨骼碎裂,軟趴趴地跌落地上。
「勝、勝了!」




張維新激動得單膝跪地,渾身迸出一層又一層的熱汗,轉眼又蒸騰冒煙……這一戰,堪稱是張維新出道以來,勝得最艱險的一役。
「滅了這廝,就是同歸於盡,也值得了……」
然而,就在張維新即將力竭倒下之際,從他那已是矇矇矓矓的視野之中,竟然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
本應已經當場死亡的倪無畏,突然坐起身來,雙臂一撕,好像把自己身上的一層厚皮撕了下來似的,然後扔在一旁。
那扔在一旁的,正是頭顱爆碎,全身骨折的那個倪無畏。
去掉皮囊之後,倪無畏施施然站立起來。只見在其破破爛爛的甲冑之下,就連一點點曾經受傷的痕跡,都看不到!
他頸筋暴現,催動修為,頂上三花,依然浮現!
「張維新你這個好樣的,竟然逼得本少打出最後的底牌。這塊人仙褪皮,價值堪比安陽侯府十份之一的財產積累!要是給老頭子知道,本少竟然把這塊褪皮花了在這種雞肋似的戰場上,本少起碼要被他流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