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不知何時,本來蔚藍無垠的天色,已是變得風起雲湧。兩片巨大的沉積厚雲,在東風堡上空相碰,響起了第一道旱雷!接著,零星的毛毛細雨,徐徐飄落……
噗哧。
周謙把羅睺尺從倪無畏的身上拔出來。這一柄既似巨劍又像斬馬刀的凶器,不愧是一代修羅王者之物,在新主人手上首次嚐到殺戮滋味後,尺身上的眾多縷金神魔圖案,驟然添上了一抹腥紅的血色!尺刃圓鈍無鋒,顯得沉厚無比,極之適合作出「扳」、「拍」之類的動作,要求配合的武技,非以速度取勝,而是以力量輾壓!
此種風格,正適合目前的周謙!
周謙雖然已親手把倪無畏斬於尺下,可是他心情上的極度悲慟,狂怒,絲毫沒有減退!
他驀然轉身,把城樓上的黃茋和宋國攻城軍,都環視了一遍。
這一看,尤如死神的睥睨!
剛才周謙的兩次威壓之意大爆發,已把現場所有三竅神闕以下的,全數震死。剩下的都最少是通玄境中段的強者,可是他們被周謙的眼神盯視時,都禁不住心生怯意,雙腿顫抖,有拔腳就逃的衝動!
可是宋兵訓練精良,從根子裏枷鎖著「逃兵必誅」的信條,是以,一時間雖然眾人戰意幾近崩潰,卻沒有一個宋兵敢逃!




宋兵不逃,可是黃茋賊黨卻不是這麼回事!只見其中一名黃衣突然調轉頭來,企圖奔下城樓,所有黃衣的頓時都動身作鳥獸散!
此時,常覓也輕嘆一聲,點了點頭,示意己軍可以自由撤退!
「宋狗黃賊,一個都不准走!」
周謙狂吼道,又釋放出一股強烈的威壓之意!
城上城下,方圓五里,所有人均被威壓壓得動彈不得!即使是想透口氣,都很困難!
常覓往前站出。
「在下八風山城東門守將,常覓。閣下可是血盾小隊隊長,周顯?」
周謙沒有回答,滿含殺意的目光,鎖定了常覓。
「周隊長修為滔天,常某正想討教。」嚶見常覓「吒!」的一聲,釋放出全部的修為,頂上三花,衝天燃起。顯然,此人修為,並不下於正常狀態下的倪無畏。
「省回你的廢話。反正在這方圓五里之內,所有宋狗和黃賊,都得要死!」




「濫殺毫無反抗能力之人,有違修武之人的尊嚴。以周隊長的修為,卻執意欺凌弱者,這……符合你的身份麼?」
「濫殺?欺凌?」
周謙仰天大笑。
「自古道那時候開始,你們便以源源不絕的兵力,通宵達旦地圍剿我不足十人的血盾小隊,這又算是甚麼武者的尊嚴?」
周謙環伺城樓上之眾人,目光焦點,盡是當中幾名最強者。
「單是在這城樓之上,宗師或以上者,至少有七、八個人,還加上你這個三花聚頂,人人兵刃染血,染的,當然是我小隊戰友的血!他們當中甚至沒有一個宗師!這樣……還不算是自降身份,欺凌弱者麼?」
常覓開口想要辯駁,卻是發現,在情在理,周謙此番說話完全正確,自己竟然啞口無言!
周謙道:「戰場之上,講的是兩陣對殺,你死我活,不存在甚麼欺凌之說!任何對敵方的仁慈之舉,都有可能令己方負上無數性命的代價,這種事情,就連第一天打仗的新兵,也都知曉!這裏站著的所有人,在攻上這東風堡城樓之時,誰的腦海中,不是想著要肆意虐殺血盾小隊的每一個人!難道你們當中有誰曾經想過,因為我們兵力太過懸殊,而想要放我們一條生路麼?」
周謙朗聲雄辯,方圓五里之內,儘可清晰聽見。
全場沉默。




沒有人能夠駁得了周謙!
既然宋國黃茋,不惜出動上萬大軍圍剿,也誓要滅絕區區只有幾個人的血盾小隊,這當中就沒有任何仁義可言!現在情況逆轉,卻要求對方放過自己一條生路?
「可笑!可笑!」周謙笑得幾近癲狂,好像有生以來,從未聽說過這般荒謬的話語!
常覓面無表情。
他提起翻海鏖銀槍,擺出起手式來。
「既然常某說不過周隊長,那就只好動手了。」
「既然你想先死,在下可以成全。」
周謙握緊羅睺尺之柄,正要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
周謙突然感到,有一股第三者的威壓之意,從某個隱匿的遠處,把他鎖定了!
與此同時,在東風堡所處的山峰之下,一片原始叢林之中,閃來了一道有如彗星般的綠光!
這是王鐘的箭!周謙一眼就認得出來!
而且這一箭,比起在古山道上狙擊之時,還要更快,更強大不知幾倍!
只是視線一捕捉到綠光,綠光就已經趨至!
轟!




東風堡城樓被轟出了好大一個缺口!整個城樓,均是感到了劇烈的震動!不少黃衣藍衣,均已是直接被射死在這一箭之下!
常覓依然站在原地,臉頰上卻有一道熱汗流下來。他……根本連動一步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此箭瞄準的是他,恐怕不死也得重傷!
「這是黃茋黨軍的王鐘麼?修為怎麼比我所知的還要強得多?難道是戰時突破了?他剛剛瞄準的是血盾小隊的周顯!周顯呢?」
煙塵散去。
一個身影,斜身側立,保持著閃避的姿勢。他手上的一把巨尺,橫架在胸前,尺身正因為高熱磨擦而冒煙……
「……他竟然避開了?」
周謙的腳下,有一道後劃半圓的黑痕,留在地板上,也在冒著煙。
明滅無雙步。
「怎麼可能!老子的箭!老子的百里穿揚……竟然……被他閃過了?」
早就陷入精神癲狂狀態的王鐘,看得雙眼暴突,完全不能置信剛才那必殺的一箭,竟然落空!自這一戰以來,這是首次有目標,憑身法躲過了他的箭!
不!恐怕自王鐘出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目標物做到!
「不可能的!老子……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剛才那一箭,加持了綠林蠹蠱的神力,這拉弓之力,可是我最巔峰時期的三倍有餘!這一箭,是老子畢生最強的一箭!」
他盯著已經融合進他的手臂,仍在不住吞噬他血肉的巨蟲!王鐘現在,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附生在巨蟲身上的人族罷了!不過若不是這樣,王鐘胸腔被陰陽挪移鏡所「挪移」的靛青劍貫穿,早已當場死亡。他如今蟲子才是本體,人類肉身受傷,大致等於一般人手臂受傷罷了。
可是,由於巨蟲已經喧賓奪主,過不了多久,當王鐘的腦髓都被吞噬乾淨之後,他就會變成完全的蟲態了!
想到自己的下場,王鐘不禁打起寒顫來。




「怎麼樣的下場,老子都不怕……就怕不值得!」
他的執拗之心,是他之所以從一無所有的凡夫,蛻變成一代神箭手的關鍵因素,只要是他立意要殺的目標,不管任何代價,潛伏多久,忍耐多久,他都要回來,將他殺死!
「這一箭,他怎麼可以躲掉了!不可以!」
以王鐘的身體狀況,他不可能再有餘裕,去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了。
「周顯必需現在就要死!」
王鐘手上的蟲臂,瘋狂蠕動,閃著詭異的綠光!他把手上之箭,搭在弦上,拉滿弓弦!
飆!
綠色箭芒劃空而至!綠芒飛過之地,樹叢都被強大的風壓吹得歪倒!方圓十里之內,都聽到了刺耳欲聾的破風之聲!
「這一箭……不對!」
周謙意會到時,已經太遲!
轟!
這一箭,正中張維新祭在頭上三尺的陰陽挪移鏡上!
「嗚哇!」大傷未癒的張維新,隨即大口噴血!挪移鏡光芒一暗,掉了下來,保護著眾人的光罩隨即消失!而且,血盾小隊眾人均被這強大的爆炸所波及,全都吐血滾飛!傷勢最嚴重的趙雨,甚至進入了生死一線的危急關頭!
「王鐘!你這畜生!」周謙暴怒狂吼!
周謙視線一黑,又進入了那個他跟王鐘互相精神鎖定的神識空間。




王鐘正在嘿嘿獰笑。
「周顯,老子就跟你說清楚:你若不想你的好戰友們,都死在老子的箭下,便給我乖乖站著不要動!」
周謙雖然幾近情緒失控,可是聽到王鐘的威脅,不得不立時佇立原地!
「若是給老子看到,你的腳底稍稍動了一分,那包括張維新在內的所有人,都會在下一眨眼,被轟成肉醬!」王鐘吼道。
「畜生!」
「哇哈哈哈!很乖!很聽話嘛!這才像點樣子!弩箭手之間的決鬥,比的就是遠距離殺傷!這當中沒有任何閃避的空間,就只有中與不中!」
王鐘邊肆意嘲弄著周謙,邊搭箭拉弓,又射出一箭!
砰!
周謙右肩膊中箭!骨頭血肉,全被爆開!握著羅睺尺的右臂,整條掉落地上!
「嗚!」周謙咬緊牙關,強忍痛楚。
「為甚麼……周大哥他不閃避了?」倚在城垛上喘氣調息的洪葉,狐疑道。
還是張維新比較老練,一想就推敲出事情的關節!
「周謙!別管那王鐘的要脅!儘管閃避!我的陰陽挪移鏡,還能抵擋一下子!」張維新才剛說著,就又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周謙慢慢搖頭。雙腳依然保持不動。
「有甚麼方法,可以在這種距離,一擊殺掉此人!我就只有一次機會!要是失手,維新大哥,大富,詩敏等人,都會被我害死!」




周謙想來想去,饒是他棋聖再世,千年棋局磨練,竟然在此時此刻,也想不到可以擊敗王鐘的一步!
「哇哈哈哈……慘了慘了!你沒了一臂,射不了箭啦!那還怎麼跟老子較量?哎喲喲喲……老子也覺得不公平,可是沒辦法,世事就是這樣!」
王鐘又一箭射來!
咔嚓!
這一次,命中的是周謙的左膝蓋!砰的一聲,膝蓋以下的一條腿被轟飛!
周謙被逼單膝跪下!可是,他依然不敢移動一步!
在周謙身後的常覓,提起了翻海鏖銀槍,正在逐步移近。
「正是一物治一物,那王鐘遠距狙擊,以這周顯的戰友作要脅,正好戳中了此人的軟肋。這姓周的強則強矣,太重感情,他為了保住戰友的命,竟然不惜犧牲一臂一腿,這樣下來,跟全滅又有甚麼區別?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
常覓正要出手之際,一道綠芒又突然襲來!
轟!
王鐘一箭就射在常覓腳尖前三寸之地!強大的爆發力,把常覓強行震飛開去,直撞在城垛邊上,方才停止!
「誰也不准搶走老子的獵物!不然的話,就嚐嚐老子的箭是甚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