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想要逃了麼?那就是證明了你的底牌已經打光了吧?」
呂怖猛力一扯,把宋宗憲整個人甩上了高空!
宋宗憲身軀猛的迴旋,好不容易他才定住身子,便發現自己已被一個巨大的身影所籠罩著!
呂怖就在他的上方,他手中的荒天繪血槍,已是蓄滿了勁!
「荒天繪血‧血殺狂草!」
血腥殺字,拍在宋宗憲身上!在沒有天王符的保護下,這一招,宋宗憲是結結實實地完全承受了!
轟隆!
宋宗憲給重重轟落在地上,又撞出了一個土坑來!
他「哇!」地一聲,鮮血之中,吐出了一枚破碎的黃色玉石。
「竟然還有保命法寶!」




呂怖從高而落,一個膝蓋撞落在宋宗憲的腹部!
「嗚哇!」
宋宗憲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這一次,再沒有甚麼破碎了的寶貝了。
呂怖又把宋宗憲壓在地上!兩手持著長槍,高高舉起!槍尖的滴血,不住灑落在宋宗憲的面上,彷似是獻祭前的最後儀式。
「嗄!嗄!還有甚麼手段,好趁現在使出來了。」
宋宗憲被呂怖壓在地上,已是無從掙扎。他咯了幾口血後,開始嘿嘿獰笑。
「咳咳……你、你不敢殺本皇的。」
「為甚麼?」呂怖饒有興味地問。
「若本皇死了,你們就拿不到天王奇毒的解藥了。」
呂怖木然。




宋宗憲哈哈大笑。
「所以這一戰,不管你們佔了幾成的優勢,還是不可能勝過本皇!你們有求於我,時間拖得越久,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便越多!因為中了天王奇毒的人,不能等啊!哈哈哈哈……」
呂怖漸漸露出笑容。
「嘿嘿……你說本帥不敢殺你,因為怕拿不到天王奇毒的解藥?」
「對!因為解毒之法,不在本皇身上,也不在本皇的神識之中!若是我死了,不管你們使用甚麼搜魂之術,又或是神魔煉體的生魂祭煉,也一樣找不到解毒之法!絕對不可能!」
呂怖緩慢搖頭,帶著輕蔑的笑容。
「小嬰孩,好像到了如今,你也不曉得本帥是誰啊?」
宋宗憲皺起眉頭。
「本帥當年搞亂人間,把你們天王宗在人間界的道統給毀個乾淨,殺了你不知幾萬、幾千個師叔祖輩,這宗大事,你竟然沒有聽說過?嘿嘿嘿……那也是的,這種奇恥大辱,天王宗那些老傢伙們,當然巴不得再也無人提起,無人記得!」
呂怖一手掐著宋宗憲的臉,把臉湊近他的眼前。




「你們天王宗的伎倆,本帥最是了解!天王奇毒麼?本帥也曾中過!這毒根本就沒有甚麼解藥!你故弄玄虛,想必是因為天王宗到現在還沒有恢復人間界的道統,天王奇毒在人間界久未現世,已再無人知曉這是甚麼回事!你在賭其他人定會相信,你作為施毒者,肯定有解毒的獨門秘方!本帥說得對麼?」
隨著呂怖的揭露,宋宗憲雙目漸漸圓瞪,似是不肯相信。難道這由周謙所化身的神魔,恰恰正好是天王宗的剋星麼?
「嘿嘿嘿……天王奇毒雖然沒有解藥,卻並不代表此毒不能解!只要把施毒者徹底殺死,那就可以了。對嗎?小嬰孩?」
宋宗憲仰天慘笑。
「天……要亡我宋宗憲麼?」
呂怖高舉的長槍,早已蓄滿了勢!
「死吧!荒天繪血‧屠神連擊!」
長槍化作無數槍影,誓要把宋宗憲近距離轟成肉醬!
宋宗憲緊閉雙目,已然準備赴死!
嘩啦!
宋宗憲只感到大量的鮮血,好似海浪一般,潑打在他的臉上!
他抹去眼前血水,一看,發現騎在他身上的巨人呂怖,肉身竟然漸漸崩潰!
「那周謙小子的神魔……祭壇……終於崩潰了麼?」
周謙其實突破到神魔煉體第三重才不久,修為算不上穩定,其神魔祭壇承受不起太大的輸出。經過之前超遠距離擊殺王鐘一役,他強行燃燒十萬生魂,神魔祭壇已是大受損傷。對宋宗憲一戰時,周謙再度強行大量燃燒生魂,令其神魔祭壇已是裂痕處處,有崩潰的跡象!
更為超過負荷的,是周謙召喚出神魔法相!




這神魔法相召喚出來,每分每刻都要燃燒大量生魂之力,遠超過黑鎧魔神的那個程度。而且周謙召喚出來的魔帥呂怖,修為遠比本尊強大,本來就要求神魔祭壇有牢固的根基,方好控制。可是周謙逼不得已將呂怖召出,由於神魔祭壇瀕臨崩潰,對呂怖的掌控不足,以至其行動及所思所想,大部份都是由呂怖本人的意識任性而為,周謙幾近無從約束的餘地!
呂怖大把大把燃燒生魂,連連祭出大殺招,雖是為了有效壓制強敵宋宗憲,唯牠如此不顧後果地輸出,也大大縮短了神魔祭壇尚可維持的時份!
「本帥……還是著了這小嬰孩的道!根本不需跟他多言,直接擊殺他便可!㗅……可恨啊!」
呂怖肉身瞬間萎縮不見,回復成周謙本尊真身!
「……怎麼這樣?」
周謙驚呆得雙目暴睜,眼白滿佈紅筋。他在召出呂怖法相之後,竟然無法對牠進行任何約束控制,已是心感不妙。他在神識之中觀察著,呂怖雖然佔盡優勢,卻又遲遲未能逼問出解毒之法,而自己的神魔祭壇又隨時崩潰,已是焦急得不得了!
到了最後,周謙終於知道,唯有徹底殺死宋宗憲,方能解去他和陸毅等人身上的天王奇毒!可是,在最關鍵的一招裏,他的神魔祭壇,終於撐不住了!
雖然周謙失去了呂怖的戰力,可是宋宗憲的命就在眼前!
「喋血爪!」
周謙不顧一切地燃燒他極限所能的五千生魂,灌注在他的喋血爪中,銳意取下此人心臟!
噗哧!
五指入肉,血花四濺!
唯就在周謙那尖利無比的指甲,即將刺入宋宗憲心臟之際!
宋宗憲猛然一吼!
「天王浩然劍氣!」




宋宗憲雙掌拍出,直接轟中周謙的胸口!這一招天王浩然劍氣,在三皇子重傷加身,以及失去天王符加持下,破壞力大不如前,可是對上修為跌落到神魔煉體二重,而且還沒來得及變化成黑鎧魔神的周謙來說,依然是不能承受的!
啪裂!
周謙胸骨不知碎了幾根,給金光劍氣猛然轟飛至二十丈外,重重倒地!
周謙咳出兩口帶黃膿的鮮血,咬了咬牙,隨即變化成黑鎧魔神完全體,撐起身子!
飆!
後發而至的天王劍!
宋宗憲的天王劍,洞穿周謙心坎!
「嗚哇!」
周謙慘號倒在地上,雙手按著胸前那恐怖的劍傷,鮮血依然如泉不住湧出!
看來這一劍,已割穿了周謙的心臟!
一道生魂白光,包覆著周謙胸前的血洞!這種傷勢,生魂之力並非不能痊癒,可是心臟畢竟是人體最主要的臟器,尤其是心損血漏之傷,更難癒合!
只見周謙拼命制止住心臟狂噴鮮血,已無瑕理會宋宗憲的情況。
宋宗憲已經再次站起身來。
他看了看龐亮的方向。
龐亮似乎又從昏迷中醒轉過來。只見他面色泛著一抹詭異的綠,可是傷勢好像稍有好轉。他對宋宗憲稍稍點頭。




宋宗憲本來想要朝龐亮那兒走去,見龐亮給他示意後,他改為走向周謙。
「不愧是神魔煉體之身,好強大的生命力,即使心臟受創,也能漸漸恢復……」
宋宗憲目光一閃,長劍祭出,一道金光朝黑鎧魔神的脖頸斬去!
「天王劍‧藐視天下!」
「嗚!」
周謙強行扭身,避過了斷頭之險!可是長劍依然劈入黑鎧魔神的脖頸達四、五吋!血管齊口而斷,鮮血迸射!若不是黑鎧魔神完全體的脖頸部位極之發達,這一劍根本是必然致命!
周謙又額外燃燒生魂之力,止住脖頸的流血。
宋宗憲道:「你若是肯求饒,或許本皇可以給你一個痛快,免受凌遲之苦。」
「宋‧宗‧憲!我定要殺你!」
周謙那雙仍是充滿戰意的眼神,一直盯著宋宗憲,沒有絲毫畏懼!
「既然你不願意速死,本皇可以成全。藐視天下!」
只見宋宗憲祭起長劍,金光亂舞!
嚓嚓嚓嚓嚓!
金光劍影並沒有直指周謙要害,而是企圖把黑鎧魔神身上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
「你知道本皇對你有何打算麼?本皇要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然後等你恢復過來之後,再割一遍又一遍!本皇知道修羅道神魔煉體,倚賴的是殺生後攝取的生魂之力,若是把生魂之力燃燒殆盡,那不就等於廢了?」




在傷勢不住增加之下,周謙的恢復能力,已漸漸趕不上受傷的速度!
「吼!」
周謙狂吼一聲,蹦起身子,全力出擊的喋血爪,往宋宗憲脖頸抓去!
「天王浩然劍氣!」
一道如驚濤拍岸般的狂暴劍氣,又把周謙轟了回去,重重倒地!
然後,金光長劍繼續不斷來回閃飛,割去黑鎧魔神的皮肉!
「本皇要把你的生魂之力擠得一滴都不剩下來,然後把你封印,帶回開封,再給龐亮祭成魔頭,好讓他報回山城一戰之仇!哈哈哈……你這一具混了神魔血液的人族肉身,若是祭成魔頭,定必無比強大!對本皇霸業,莫不是一枚有用的棋子麼?」
周謙數次想要掙扎暴起,施以反擊!唯每一次均被宋宗憲的天王浩然劍氣給轟回原地,根本掙脫不得!
久而久之,周謙的生魂之力,已漸漸見底乾涸!
嗖!
甚至連黑鎧魔神之身,也都維持不住!周謙回復成平常肉身狀態,渾身浴血,慘不忍睹!
宋宗憲完全沒有想過停止攻擊。他不住指揮飛劍,一次又一次地砍刺周謙的肉身!
「還沒有完!還沒有完!把你剩下的生魂之力都擠出來!都擠出來!」
「哇!哇……!」
周謙喊痛掙扎的舉動,漸漸變弱下來。他身上的無數傷口,也已沒有生魂之火的包覆恢復……這不管怎麼看,都是油盡燈枯的樣子了。
「你已經廢了嗎?已經廢了嗎?本皇不信!再來一劍!再來一劍!」
宋宗憲情緒已受刺激到接近癲狂狀態,他繼續不斷出劍,在周謙身上穿出一個又一個血洞……
周謙的神識,已經模糊。
他又回到了那個一片漆黑的神識之地。
在他眼前,他看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當中的有一些人,他漸漸認得出來,那是在戰役初期不幸陣亡的自盾小隊原初成員。
接下來,他看到了一些更加熟悉的身影。
「……梁良大哥?詩敏?」
這些身影甫一變得清晰,便又褪回模糊狀態,跟周謙保持著距離。周謙爬起身來,朝向這些模糊身影走去,有兩次他差點就捉住了余詩敏的小手,僅差些許而失諸交臂。
「你們……要去哪兒?等我!」
周謙追逐眼前的模糊影子,到了某一個距離,他已經踏出了腳步,卻感到餘下半步要是踏過去的話,就沒有回頭路了……
「那又何妨?」
周謙正要往前,踏上不歸之路。
此時,在那眾多模糊影子的身前,出現了一名身穿緊身漆黑皮衣的絕美女子。她那流麗的長髮,細緻的面容,如雪的肌膚,讓周謙感到似曾相識之餘,卻又如此陌生。
「周公子……前方,不是公子歸屬之地,請回頭吧……」
那女子道。她深邃的雙目,無法掩飾其內裏複雜的情感 。
這絕美的長髮女子,便是周謙在投生今世之前,於那無間地獄最深處的破落院子之中,跟他相伴千年,見證他在千年棋局之上,戰勝那地獄和尚的紅顏知己。
幽魂郡主幽小魂!
周謙在投生之前,服過了斬緣丹,是以雖然帶著前世記憶投胎,卻是完全忘卻了跟幽小魂的那一段千年之緣。
可是幽小魂並沒有服下斬緣丹。
再一次見到周謙,對幽小魂來說,千年種種,尤如昨日,分別了的這二十年,相比起他們所曾共同經歷過的,不過猶如眨眼般的短暫。
「請回頭吧,周公子。」幽小魂再一次道。
尤記得,當日幽小魂前往無間地獄,為了探尋一名叫周謙的孤魂之下落,豈知道這孤魂卻是被她的祖師爺地獄和尚看上了,硬逼著他要跟他下棋,而且,若是周謙不能勝戰,就不能投胎。
以凡人之棋力,又怎麼能勝過這位名動三界六道的大菩薩?
幽小魂跟周謙的第一次相見,是在那破落院子的後園。周謙遞給他一塊奈落祖鯉的生魚片。
「你這樣小口小口吃的不爽!應該要張大嘴巴,用力的嚼!那口感,那鮮味,真是不得了的!」
然後,周謙又遞給他一碗魚湯。
「來!乾掉!」兩人碰碗。
「不用真的一口乾掉!這湯反而要慢慢品嚐才好!」見幽魂郡主又想要仰首而乾,周謙連忙阻止她道。
兩人靜靜地喝完了一碗湯。
這淡淡的共飲之情,經過了歲月的磨洗,竟漸漸烙印進幽小魂的內心深處,烙得深入了骨髓,是再也忘不掉了。
當時,若周謙無法在棋盤上戰勝地獄和尚,他就不能投胎;若幽小魂無法引領周謙投胎,她同樣無法回去覆命,因此,兩人成了並肩作戰的同伴。
不,幽小魂在絕大多數時候,也不過是靜靜地看著周謙下棋罷了。
下棋,喝湯,偶爾聊聊天,談談下一步的落子……就這樣過了一千年。尋常的一千年,烙印出的是極深極深的情份。
正因為知道,這段情份是沒有結果的,幽小魂才決意斬緣。至少,要讓周謙毫無感情負擔地投入下一次的人生。
至於她心裏的那份情,她自會處理,她自會淡忘。
可是,當幽小魂再一次見到了周謙,她方才知道,這短短的二十年分別,原來竟是這麼漫長,在見不到他的每一天每一夜,她的心都在經歷著撕裂般的痛苦。
而且這撕心的感覺,沒有隨時日過去而變淡,反而越趨重彩濃烈。
這一刻再見周謙,幽小魂是多麼的想要拋開一切,拋棄她幽魂郡主的身份,忘掉人鬼殊途的事實,不顧一切地緊緊抱著眼前人!
「周公子,請……回頭吧。」
可是,幽小魂如此冷淡地對周謙重覆道。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無法再回去了。」
周謙下定了決心,把那再也不能回頭的一步,踏了下去……
幽小魂眼眶一紅,眼梢兒流瀉出一行晶瑩的淚水。
為甚麼就不能夠拋卻所有,換來好好地感受對方懷抱中的暖意,然後在對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便是你曾經不想要忘掉的小魂!我是小魂啊!周大哥!
「周大哥,求求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幽小魂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抽出一條黑色的皮鞭,「啪」的一聲,把她和周謙之間的空間,切割為二。
周謙喉頭一苦,「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帶濃烈藥味的紅色液體。
這股藥氣,似曾相識……難道是斬緣丹?
小魂!
周謙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小魂……是誰?」
此時,周謙神識所處的空間,已回復完全漆黑一片。剛才所見,所言,他通通都不記得了,只餘下「小魂」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咔嚓!
周謙的神識深處,傳來了一陣突破桎梏的豁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