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四同!你來到本官的手裏,好歹也有些日子了,應該知道本官的規矩了吧?」

「回何副尉!下屬知道規矩!今天也是加三個圈,共跑大營三十三圈,而且午時前跑不完的話,就不准吃中飯!」譚四同精神奕奕地答道。

「我看你昨天好像也吃得上中飯了吧?今天你就背著一個百斤石鎖去跑!現在就去!」

「是!下屬領命!」譚四同連眼也不眨一下,便背起了大石鎖去跑步了!周謙見此人雖然背負百斤大石,可腰板還是挺直,腳步還是輕盈的。由此可見,此人體格極佳。

「媽的!老子還是太心軟了!應該一來就讓他背個二百斤的!」那何副尉看著譚四同的樣子,好像恨不得把他抓回來咬上一口似的。他轉過頭來,打量著周謙。





「好!輪到你了!報上名來!」

「是!下屬周顯,今天才剛入營,請何副尉多多指導!」

「哦?你就是那個趕也趕不走的傻秀才?」

「回大人!下屬……正是一名秀才。」周謙也還反應得來,把那前面的形容詞撇去。

「放心吧!我何琦對待誰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管到了我手裏的是多麼爛的兵,我都會給予你們最嚴格的訓練,務求讓你們提升到合格的水平!我作為訓練官,主要的職責,便是要讓你們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本官要讓你從心底裏感到無比的後悔,為何好好的有書不讀,硬要跑來當甚麼兵!而且本官最討厭的,就是半途而廢的人!你若想要擺脫本官的魔爪,就只有兩個可能!不是被本官操至殘廢,便是直接死掉!申請調離?不接受!申請退伍?不可能!即使你想要自殺,我何琦也會千方百計讓你活過來!」





何琦解下纏在腰上的皮鞭,「啪」地一聲,打在周謙腳前。

「先給我來個起立蹲當熱身!立正時膝蓋要直,蹲下時腰板也得要挺,雙手放在腦後不准使勁!自行報數,喊大聲一點!」

「一!二!三!……」周謙便依著何琦的要求,開始做起立蹲。

何琦本來還打算狠狠地鞭打這新兵一頓,好教他怎麼做標準的起立蹲。可是此人的動作,竟然是無懈可擊的。鞭子都舉到頭上了,也硬是找不到借口打下來。

「四十九!五十!……」不到一會兒,周謙便是做了五十次起立蹲,而且動作還是絲毫沒有走樣。





「想不到你這傻秀才,也不是只會讀書,看來也有些底子。繼續!」何琦見未能得逞,心頭就有點躁火。他心裏就有了另一個狠主意,硬是要讓他吃吃苦頭。

「喂!在那邊的站崗兵!反正你閒著沒事,就給本官好好盯著他!要是他的動作稍有不標準的,讓他從新算起!只要有任何停頓休息,也要重新算起!」

「可是我們營長吩咐道……」

「你這是瞧不起我何琦,在嘲諷我使不動你麼?」

「下屬不敢!下屬……領命。」

這站崗兵本來就屬於隔鄰的營,無故被何琦支使,他又不敢頂這殺人王的嘴,便唯有乖乖聽命,死盯著周謙做起立蹲了。

何琦交下了差事,就回到營帳裏用早飯了。他就邊吃著,邊再看一次從編冊處交過來的新兵資料……

「這甚麼年頭了!竟然連文人也要跑來當兵!當我們這兒是吃閒飯的麼?不過老子正好閒得發慌,那個譚四同也是個硬骨頭,操他也沒甚麼好過癮的!這爛秀才正好用來給老子解解悶!老子先讓他在烈日下操個把時辰,若是他還沒昏死過去,便再叫他跑大營!今天不把他操得吐光黃膽水,我還好意思被叫作殺人王?」





那甚麼晨課不過是兼差,真正在何琦手裏的兵,就只有譚四同和周謙而已。他們被打發去操練之後,何琦也就沒甚麼事。他吃過了早飯就去散步,順便調戲一下那些站崗的女兵,然後便強行抓來幾個剛從新兵營出來的菜鳥,讓他們到他的營帳裏聚賭,還只准輸不准贏的。還沒玩到一個時辰,何琦便贏了百多兩銀了。

當他正玩到興頭上時,忽然帳外站了一個背著百斤大石鎖的士兵,向他報到。

「報告大人,下屬已經跑完了。」譚四同氣喘吁吁地道。

「哦?午時已過了嗎?」

「回大人,午時鑼聲,尚未敲响!」其中一個陪賭的兵卒道。

「多事!老子有問你麼?」何琦頭上青筋一現,手上的骰子已被捏成粉了。他心裏恨恨地想,竟然這樣也整不到他!畢竟他還是太小看尖兵營了!

「請問大人,下屬可以去吃中飯了麼?」譚四同問道。





「午休!正未時再回來報到!」

「何副尉,那請問今天才剛進營的那位周顯周兄弟,也可以放午休了麼?」譚四同又問道。

「哦,本官幾乎忘了這個人了!譚四同,你去看看他還有沒有氣!死了的話,直接丟去燒掉!還活著的話,把他丟回去他自己的臥鋪上,再召醫療兵過來給他看看!」

「可是那位周兄弟,似乎不需要甚麼醫療兵。他還在做著起立蹲呢。」

「荒謬!譚四同,你竟敢胡言亂語,企圖愚弄本官?這頓中飯,你不想要吃了是不是?」

「大人!下屬並無虛言!不信你便親自去看一看吧!」

何琦散了賭局,大步回去訓練場地,果然那個叫周顯的新兵,還在做著起立蹲。他的動作完全標準,就跟剛開始時一模一樣。

「八百八十六,八百八十七,八百……」周謙還在一直算著數,沒有命令,他是不會停下來的。





何琦問那站崗兵道:「你有給本官好好看著那個人麼?」

「回大人!下屬完全沒有移開過視線。」只見那士卒雙眼滿是紅筋,似乎確實是聚精會神地監看著。

「他有沒有停下來過?」

「回大人!他好像有稍稍停頓過兩次,兩次他都是自行重新算數的!依下屬估算,他大概已經做了超過三千次!」聽那站崗兵的語氣,對周謙的體格是既驚訝,又敬佩。

「三千次?」

「有這麼多嗎?」譚四同也是一愣。他剛才去了跑步,也是不知道這位周兄弟是何時開始做起立蹲的。三千次的話,恐怕是一個時辰以上了。

何琦一巴掌把站崗兵打趴在地上!





「你這爛頭小卒,真是吃了豹子膽了,竟敢唬爛本官!」

「下屬不敢!下屬真的不敢啊!」那站崗兵都在跪地求饒了!

「哼!諒你也沒有這個膽!肯定是有誰在教唆你的!譚四同!肯定是你!我就知道你一直看本官不爽,就要在背地裏做些小動作,以軍階逼迫這站崗兵跟你合謀,硬要跟本官唱反調!目的就是想要挑戰本官的權威!是不是!」何琦道。在軍中,上級的權威是非常重要的。企圖挑戰上級權威,那可是非常嚴重的罪名,幾乎是僅次於逃兵之罪了。

「大人!我譚四同可以當天發誓,絕對沒有此事!」譚四同道。

「那你是寧可讓本官相信,此人真有能耐,可以在個把時辰之內,做三千次起立蹲?你是真的把我何琦當傻子了麼?」

「大人為何堅持下屬在串謀瞞騙?請問大人有何證據?」譚四同反問道。

「哼!你們看看這個人,不但完全沒有喘氣,而且連汗都沒有流下一滴來。這有可能麼?」

「九百零三,九百零四,九百零五……」

譚四同也是一愣。

「譚四同,你是從尖兵營來的!本官就問問你,若是讓你在這大烈日下做三千次起立蹲,你還有可能像他那樣?」

「回大人,下屬……不可能如此從容。」

「那你還敢說你沒有在包庇此人!這個人根本就一直在偷懶,直至本官前來視察時,他才做做樣子!你們合謀起來,就是要違抗軍令,好挑戰本官權威!」

「回大人!下屬不同意!下屬認為,我譚四同做不到的事,並不等於這位周兄弟也做不到。」

「荒謬!此人不過是個跑錯了地方的秀才,沒有武技評定,也沒有良材評定,他的體格,怎麼可能超過我中軍大營的尖兵!」

譚四同語塞了。

他跟這位周顯兄弟才剛剛認識,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沒有武技評定,也沒有良材評定?他很清楚知道,這兩項評定的權威性,基本上不會出錯的。這麼一來,此事就有點蹊蹺了。

「何琦!不用再鬧了!那個新兵,確實是沒有偷懶。」那站崗兵身後的營帳中,走出一名武將來。

「林營長!」那站崗兵真是如遇救星。

「本營長剛才就在這帳裏辦公,一直在聽著這新兵在算著次數。我也是有點好奇,便伸出頭來看了幾次。這新兵明顯是甲等的料子,為何會被編派到你手上來呢?」

「姓林的,你這是要管我營裏的事了吧?」何琦陰狠地道。

「哼!你營裏的事,我不想管;你喜歡怎麼操你的兵,也是你的事!可是,你竟然敢踩過界來,軀使我手下的兵替你做事,我卻是不可能不追究的!等著被呂偏將召見吧!」那林營長這麼丟下一番話,就看也不看何琦,走回帳篷中去。

何琦氣得老臉一陣紅一陣綠的。

「何副尉!午時已差不多過了一小半了,我們可以午休了吧!」譚四同問道。

「都給我滾!正未時再回來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