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見最後一面時,你忘掉了我是誰。那時的我痛心流淚,並不因為你忘了,而是眼見你一直說著很痛很痛,我卻沒能為你做點什麼,所以感到無力和悲哀。

老天爺懲罰我,於是苦了你。他公平,讓你忘掉,卻讓我忘不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理應鏽化的腦袋,唯獨無法忘記任何記憶。這當中有自己犯下的罪過,也有你流淚痛哭,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情景無限地重演。我毀了一個女孩擁有幸福的權利,老天爺就毀掉我們獲得幸福的權利,等價交換,天理循環。

在被良心責備,午夜夢迴奢望時光倒流的這些年來,我除了後悔也只有後悔。庸碌一生,最後除了錢外什麼都沒有,老天爺最絕是給予我自省和反思的能力。本來人無恥便無敵,哪怕做了再錯的事,只要自己不覺得有錯便沒問題。偏偏我卻在這些年的流逝之中愈來愈清楚自己到底犯下了多無人性的罪孽,竟將靈魂以賤價出賣,然後讓我最愛的你受到報應的苦。那種悔恨彷彿能將我的內臟蠶食,多少年來一直確確切切地感到身體內側腐爛的痛。

這些悔恨總是如影隨形,也許到我死後也仍是無法消散的,所以⋯⋯當我跟閻王清算完自己的罪後,也不知會不會有那麼一次被允許再見你一面的機會。但要是真的能見面,那個時候,就算你再也記不起我,也能請你慰問一下我這副醜陋的老骨頭嗎?我不要求鬼神容許我們下一輩子也成為夫妻,因為我沒有資格提出要求。但也許輪迴百世後,我還有幸在大街跟你的目光對上,然後再以百世的回眸,修得跟你說上一句話的緣份。如此千世,萬世,說不定有一天能還清自己今世的孽障,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知那個時候,又會不會再有一個碼頭,讓我們牽著手,吹著海風慢步呢?又會不會,美都仍然在那裡等著我們,再次見證這段萬世修來的姻緣?

娟,我是時候清算今世的罪孽了。





那麼,我們總有一世會再見的。

到時,請原諒我唐突地牽起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