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愛情? 


普世間的男女都喜歡談論愛情,不厭其煩地為愛情給下註解。 

單戀、雙戀、苦戀、熱戀...言情小說用筆墨描寫愛情,情歌金曲唱盡愛情;港劇台劇日劇韓劇,永遠不會缺少愛情的主題。 

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不管其他人把愛情說得多麼動聽,真正的愛情始終還是要靠自己去感受,才會了解箇中滋味。 

自從和思思一起,每天起床不再是艱鉅的任務。就算前一晚跟她傾電話到三更半夜,第二天早上天一光還是會自然醒,精神奕奕地起床。 





清早走在路上,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似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很不一樣,白天光彩明亮,夜空深黑清澈,就連吸一口空氣都格外清新。眼中的一草一木變得鮮明了,彷彿從前一直戴著沾了灰塵的眼鏡,沒看清過這世界。以往每天經歷的平凡事忽然變得新奇有趣,充滿了生動的意義。 

只要有思思在,這個世界就不再無聊。和她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不做,單純地看著對方就很滿足,她的臉孔怎麼看也看不厭。每晚睡覺前想到明天又可以跟她見面,就會快樂得連嘴角都不自覺笑起來。 


而戀愛中最幸福的感覺,莫過於你全心全意想著她,而且你很清楚現在這一刻,她也是同樣的想著你。這種猶如心靈相通般的默契、對彼此沒有一絲疑問的情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我只想說,和思思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






不過無論有多快樂,始終都要照常過日子。鷹sir還是每天站在學校門口捉學生找錯處,無聊的課堂還是一樣上不完。最大的改變是我會爭取任何機會和思思在一起。上學、小息、Lunch time、放學,每分每秒可以和她共處的時間都不放過。亦因為這樣,我跟心鈴和凝自然少見面了很多,免不了被心鈴說我重色輕友。對於這個指控我是大方承認的,哈哈! 


後來跟她們講起和思思約會當日,我遭遇到的一連串倒霉事件,心鈴笑了我很久。現在回想起那些蠢事,我也覺得挺好笑的。當然,如果那天的最終結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可笑不出來。任何故事只要結局是好的,那些過程中的不堪都無所謂了。


這天放學後,澤天以顧問身份帶領空手道堂,思思也來了旁觀,等我落堂後一起走。 

雖然澤天很認真教學,但「另一個我」空手道社的風格還是一如以往狀況不斷,才開堂不到15分鐘就相繼發生各種搞亂行為。 





拋鎚的要訣是手肘在待發時盡量收緊到胸前,爆發出去才會有力量;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是,如果在這段期間對手已經突入到近距離範圍,拋可以瞬間變化為肘擊。」 


澤天示範正確的拋搥動作時,Lemon 向他撒嬌道:「澤天~~~這好難哦~~~人家要一對一教學~」 

Apple整個人挨向他說:「不行>_<我不准你只教她,我也要一對一!」 

澤天無視她們,繼續講解:「注意拳頭拋出去時盡量減少前臂的橫向移動,取而代之可以把手肘揮向外側,前臂主要作縱向移動。這樣一來可以在攻擊中遮掩完整的拋鎚,令對方延遲意識到你的攻擊意圖;二來即使對方意識到了,拋鎚的橫切面愈小,對方就愈難格檔;三來這樣速度會更快。」 

小二禮貌地立正舉手,澤天示意他發問。 

「請問為什麼這樣做速度會更快呢?」 

澤天想一想說:「大概就是因為用到整隻手臂的力量,所以速度會更快。」 





此時粗框男煞有介事地推一推眼鏡。 

「準確來說,這是因為減少橫向移動導致前臂的運動半徑縮短,從而在角動量守恆的情況下產生更快的角速度,另一種等價的解釋是後臂關節外彎產生的慣性速度為前臂進行了加速。」 

就在粗框男發表偉論的同時,場面已經開始失控。 

「千.手.觀音拳!!!!!」 

光仔將拋鎚改成他自創的怪招,雙手連續向不同角度發炮。旁邊的心鈴看不過眼,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他從地上彈起來向她反擊,兩人就這樣打起來。 

Apple和Lemon兩個煩人還是死纏著澤天,要他親身教學;我也趁混亂溜到思思身邊陪她聊天,到最後就只剩下凝和小二在認真練習。 


小二搔搔頭說:「雖然知道要怎樣做,但實際做起來卻很難呢!手總是不自覺向橫了。」 





我說:「多練習幾次就會改善了,剛開始大家都是這樣的。」凝和心鈴都點頭。


空手道堂到了尾聲,澤天提出了一個建議。他說:「我們可以舉辦一個交流團,讓空手道社去我練習的道場交流學習。」 


聽到這個提議,我們三人都雙眼發光。 

「真的可以嗎?」心鈴問。 

澤天說:「詳情我要跟師傅溝通,但我想應該沒有問題。以學校空手道社的名義來申請交流,我們道場一般都會接受。」 

我說:「那就太好了,可以讓他們見識不同風格的空手道。」澤天的道場和我們屬於不同流派,訓練風格亦有所不同。 

「原來空手道也有風格之分嗎?」思思好奇地問。 





「對呀,有不同風格的空手道流派。」我如數家珍地講解起來:「像我們道場屬於傳統空手道流派,大致沿襲了空手道創立初期的傳統技術;講究武道精神,肉體鍛練和心性修行並重。澤天所在的道場就屬於全接觸空手道,與傳統空手道最大的區別是自由搏擊時並不打「寸止」,而是拳拳到肉,因此肉體鍛練也特別嚴苛。除了這兩者之外,還有將空手道視作體育項目,評分標準化的競技空手道;把拳擊和柔術等格鬥技融入空手道發展而成的格鬥空手道等等。」 

其實說到嚴苛的訓練,我們道場也不遑多讓。不過去外面見識多點總是好的。

聽完我的講解,思思皺起了眉:「拳拳到肉嗎...聽起來好像很可怕。」 


心鈴看到她擔憂的樣子,便笑她說:「這麼快就開始心痛阿一了嗎?」。

思思有點害羞地看著我。我馬上說:「女朋友緊張男朋友是理所當然的啦,不行嗎?」被思思緊張的感覺真好。 

「嘔,肉麻死了。」心鈴打了個冷顫。 

「妳羨慕不來的啦。」我呵呵笑道。 

「我才不羨慕!」她反白眼說。 





「對了,思思要和我們一起學空手道嗎?」凝難得說話。 

我挺起胸膛代她回答:「她哪需要學空手道,有我保護她不就夠了嗎?」說完我望向思思,她靦腆地低下了頭。 

光仔猛搖我的肩膀:「金田一,醒醒!這不是真正的你!」但我正陶醉地和思思眉來眼去,沒空理會他。 

粗框男一本正經地說:「金田一,對於你的晒命行為對我所構成的心靈創傷,我保留一切法律追究權利。我會考慮去葉x鄧律師行尋求法律意見,追討你賠償我精神上的損失。」 

我向他們叫囂:「好啊!你們通通都作反了!現在都不把我這個社長放在眼內了!」 

「阿一,我想你誤會了,是從來都沒有人把你這個社長放在眼內。」心鈴吐槽我說。 

我拿起手靶揮舞著大叫:「放肆!看我的專用絕技--社長的制裁!」 

就在我拿手靶向他們亂劈之際,空手道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我們停下動作望向門口,一個老人走了進來。這老人撐著拐杖,已經有點駝背了,但仍散發著一股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可以想像他年輕時威風的樣子。 


對於這個來歷不明的訪客,我們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光仔,他偷偷溜到我們後面,想從另一道門鬼鬼祟祟離開,那老人卻高聲把他喝住。 

「光仔,你在這裡做什麼?!」老人的聲線中氣十足,雄厚得像頭牛。 

「爺爺,我......」光仔瞪著眼睛冒著汗,樣子比起那次迎新營聽鬼故還要恐慌。 

「你竟然偷學日本鬼子的東西!」光仔的爺爺怒喝一聲,舉起拐杖就追打他。 

「饒命呀爺爺!!!」光仔哭喪著臉,一邊躲避一邊求饒。 

「你這臭小子,看我今天還不狠狠教訓你!」爺爺暴怒對光仔窮追猛打,我們眾人呆看著這倆爺孫在空手道室內你追我逐。 

光仔躲到我們這些人牆後面,喘過一口氣說:「爺爺,不是啊!你誤會了!我沒有學日本鬼子的東西!」 

爺爺憤怒得滿面通紅。 

「誤會?我有什麼誤會?!這不是日本鬼子那些什麼鬼道是什麼?!」他擠開我們一棍劈向光仔,情急之下光仔吐出了一句:「我們...我們在排練話劇!」 

爺爺的拐杖停留在半空。 

「話劇?」他疑惑道。 

「沒錯,就是話劇!」光仔肯定地點頭:「我們都是話劇社的人。」 

「什麼話劇?你給我講清楚。」爺爺半信半疑放下了拐杖,光仔鎮定下來之後就開始鬼話連篇。

「爺爺,其實是這樣的。因為學校快要舉行話劇比賽,我們話劇社正在密鑼緊鼓地排練《精武門》話劇版,藉此向同學宣揚偉大的抗日精神和愛國思想。」 


光仔愈講愈誇張,我們眾人面面相覷,完全插不上話。 

「剛好排練到這一幕,主角陳真單人匹馬殺去日本鬼子的虹口道場踢館,而陳真當然就是由我來飾演。」他拍拍胸膛自豪地說。 

「原來如此,但你陳真怎麼會穿著日本鬼子的爛鬼衣服?」爺爺指著光仔身上的道袍質疑道。 

「因為劇情講到日本鬼子捉住了陳真的青梅竹馬來要脅他,迫他穿上鬼子的道袍來應戰,攻擊力減半,敏捷減半。但不用說,陳真最後當然還是打倒了所有日本鬼子。」 

爺爺怒喝:「胡說!精武門哪有這段劇情?」 

「哎呀,這個爺爺你就有所不知了。」光仔連忙解釋道:「為了吸引時下年輕人關注抗日情懷,我們少不免要在原作上額外加一些感情戲,讓他們在看的時候更加有共鳴。正所謂投其所好,是也。」 

爺爺停下來,深思熟慮之後點點頭:「唔...你這小子說的都有點道理,在廿一世紀要繼續推動抗日事業,的確需要變通了。」 

光仔見爺爺被他說動了,便乘勝追擊:「沒錯!所以我們把精武門的劇本作了一些改編,變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代抗日愛情劇《新精武門2005》!」他一邊說,一邊擺出黃飛鴻的招牌起手式。 

「真的嗎?你這小子沒有騙我吧?」 爺爺說。 

「當然是真的啦!」光仔指著我們說:「不信你問問他們。」 

爺爺質疑地望向我們。 

我們說:「對...我們都是話劇社的人。」唉,事到如今亦只好幫光仔圓慌。 

光仔滿意地點頭。 

「跟爺爺你介紹。」他指著我們逐一介紹:「這是本次話劇的導演思思,其他人都是演員。」 

「凝,在劇中飾演我陳真的青梅竹馬。」 

「澤天,飾演陳真的宿敵、日本鬼子的空手道高手石井英明。」 

「心鈴,飾演石井英明的師妹,感情線周旋於陳真和石井英明兩人之間。」 

「粗框男,飾演漢奸。」 

「Apple、Lemon,飾演漢奸的女人。」 

「小二,飾演店小二。」 

「金田一...」 

我期待地看著光仔。 

「金田一,飾演躺在地上的屍體。」 

Why!!!我竟然連漢奸和店小二都不如?!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像是在說:「你最適合這個角色了」。 

光仔,算你狠!

不過爺爺似乎相信了光仔的鬼話,他安心說道:「你這小子早講嘛!害我還以你跟你死鬼老豆一樣做了賣國賊!」 


「怎麼可能!」光仔說得理直氣壯:「對了,爺爺你怎麼突然來學校了?」 

「我和幾個戰友在附近開會,討論什麼時候出發去釣魚台宣示主權,剛剛開完會想找你去飲茶,不過既然你要排練話劇我就不阻你了。記得演好一點,不要丟爺爺的架!」爺爺說完撐著拐杖轉身離開。 

「爺爺慢走。」我們恭敬地說。 

他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把我們嚇了一跳。 

他皺著眉頭問:「對了,你們這個什麼《新精武門2005》,結局是什麼?最後一幕也跟原作一樣,陳真死前對著日本鬼子的槍手陣凌空飛踢嗎?」 

光仔說:「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們這個版本還有後續。話說那一幕眾多槍手同時向陳真發炮,但原來陳真早已暗中練成了刀槍不入之術,鏗鏗鏗反彈了所有子彈,所以最後無事。他解決了所有日本鬼子之後和青梅竹馬結婚,大團圓結局!」 

「好!這結局好!」爺爺喝采道:「果然是後生可畏,有前途!繼續加油吧。」他露出滿意的表情,走出了空手道室。


目送爺爺離開,我們都鬆了口氣。 

「呼~真驚險!」光仔抹一把冷汗,又回復了輕鬆的神情。 

「你爺爺好可怕哦!」Lemon乘機緊緊抓著澤天的手臂。 

「原來你爺爺不知道你學空手道嗎?」我問光仔。 

他無奈地說:「剛剛你都看到啦,爺爺討厭一切關於日本的東西。如果讓他知道我學空手道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我唯有著他偷偷學。」 

「你爺爺也未免太反日了吧!」心鈴說。 

「爺爺親身經歷了抗日戰爭,當然會反日。不過聽說他以前沒有那麼偏激,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老爸。」 

「為什麼?」 

光仔憶述他們家和日本的淵源。 

「抗日戰爭差點害我們家破人亡,所以太爺很憎恨日本人。爺爺小時候同樣深受其害,自然也不喜歡日本人。但到了老爸那一代就不一樣了,那個年代香港逐漸受到日本的流行文化影響,老爸就是日本文化的愛好者之一,房間裡貼滿日本偶像的海報,還特地去學日文。對此爺爺當然十分不屑,但也沒有他辦法。直到有一天老爸說要跟媽媽結婚,才真正惹怒了爺爺。」 

「為什麼會惹怒他?」我不解問道。 

「因為我媽媽是日本人。」 

「!」

「她是一家日本電器公司的職員,本來只是從日本暫時調到香港協助分公司發展,但她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老爸。他們很快就擦出了火花,相識幾個月之後就決定要結婚。爺爺當然是堅決反對,還用斷絕父子關係來要脅他。老爸一意孤行和媽媽結婚,結果爺爺還真的宣佈跟老爸斷絕了父子關係。不久後媽媽誕下了我,事已至此爺爺也沒有辦法。在我出世之後他有來過看我們,還幫我取了光仔這個名字,寓意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光仔你竟然是中日混血兒!」聽到光仔的身世後,Apple驚訝地說。 

「完全看不出來呢!」Lemon說。 

澤天說:「看不出也是正常,始終日本人和我們的樣子不是太大分別。」 

心鈴對光仔說:「不過聽起來你爺爺和父母的關係還不算太壞,至少他還肯來看你們。」 

他點點頭: 「其實爺爺也是口硬心軟。不過後來在我讀小學的時候,老爸和媽媽一起遇上了車禍,老爸死了,媽媽也受了重傷,被外公接了回日本休養。自此之後,我便由爺爺帶大到現在。」 

光仔說得輕描淡寫,沒想到開朗的他原來有這樣一段過去。 

「那你媽媽之後有回來找過你嗎?」我問他。 

「好像是有回來過,不過爺爺認為老爸就是因為和日本人結婚而遭到了報應,所以堅決不肯讓媽媽見我。」 

「沒想到你的身世這麼曲折呢!」心鈴說。 

光仔說:「我覺得沒什麼,反正我有爺爺也是一樣。」 

「不過你爺爺還真惡!」心鈴吐舌頭說。 

光仔笑說:「雖然爺爺很惡,但卻很厲害呢!他以前是個警察,雖然現在退休了,但不久前還在便利店抓到一個小偷呢!爺爺一直都是我的榜樣。」 

說起爺爺的風光事蹟,光仔的眼神流露著敬佩。他又說:「現在我只希望爺爺每天都龍精虎猛,這樣我就滿足了。」 

「可是難道你不想念你媽媽嗎?」思思問他。 

光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第一次,他的眼神出現了一絲落寞。 

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樣,我想我多少能夠理解。 


第十六章 <光仔的身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