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鐘聲響起,程真才開始執拾書包,別的同學已一股勁地衝出課室,他們不知何時把東西執拾妥當的。

卿姐和雞包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桌,雞包滿不耐煩地說:
 
「程真小姐,可以走了沒有?」

程真趕忙抓着書包,將書本放入書桌抽屜便算,因為帶回家也是白拿一場。她三步併兩步的,跟卿姐和雞包跑到走廊另一端的洗水間去。

十分鐘之後,三人已換過一身便服,程真的服裝卻和兩人的時髦衣着格格不入,好像倒退了十年似的。





卿姐自上到下打量着程真,她略蹙眉說:
 
「遲些我帶你買幾件新衣服!」

程真囁囁嚅嚅說:
 
「我哥哥不喜歡的⋯⋯」

雞包在一旁插嘴:
 




「衣服穿在你身上,你哥哥不喜歡可以不看!」

程真無言以對,她總不希望當着好友面前,說自己的零用錢根本買不起一套新衫。

卿姐看看錶,揚聲道:
 
「要遲到了,你們兩個快快快!」

程真急忙擠到雞包身旁,與她一同對着大鏡子塗口紅。雞包塗的顏色是紅中帶紫的,程真則塗着桃紅色的脣膏,又把上課時束起的頭髮夾子拔掉,披散着及肩的直髮。





雞包舐舐雙脣,望望鏡中的程真,突然爆出一句:
 
「阿郎一定為你着迷了。」

程真兩頰立即燙熱了,她忸怩地說:
 
「怎麼突然說起阿郎來?」

卿姐從背後搭着她的雙肩,熟稔地說:
 
「你呀,十月芥菜,有誰看不出?」

程真掀着小嘴,口裏咿咿哦哦的,卻又想不出反辯話來。

卿姐微笑着說:




 
「你的臉比你的脣膏更鮮豔哩!」

程真的臉紅得像關公似的。

三人趕到溜冰場去,照例由家境最富裕的雞包請客付錢入場,換好溜冰鞋後,便進入寒氣陣陣的冰場內。

甫進場,幾個男子在人群中逆方向而上,停到她們面前。

其中一個穿着破爛牛仔褲的男孩子說:
 
「今天來得這麼遲?」

卿姐和雞包立刻把責任推卸在程真身上,她們異口同聲說:
 




「都是她,搽了半小時脣膏。」

程真的臉又刷地紅起來了。

一個把頭髮前端染了一片金黃的男子,沒有興致寒暄下去,拉着卿姐的手,便雙雙在冰場上享受二人之樂了。

「阿郎,你快快教懂程真溜冰吧!」雞包向程真擠擠眼,和兩個男孩走開,剩下程真和阿郎。

阿郎長得又高又大,足足比程真高出一個頭,他是那群男孩中最沉默寡言的一個。
 
程真經常羞澀的垂着頭,自然就更少直視到他的臉孔了。

阿郎面對這個害羞的女孩,也顯得有點拘謹。他伸出手來,對程真說:
 
「我教你溜冰吧!」





程真仰視阿郎一眼,微微點着頭,她又垂低頭,伸出小手去。

阿郎挽着她的手,態度有點冷漠:
 
「慢慢繞一個圈吧!」

程真有點遲疑:
 
「我怕跌。」

阿郎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他淡淡地說:
 
「試試看,我會一直扶着妳。」





程真努力保持身體平衡,她確實不想在阿郎面前跌個四腳朝天。如此一緊張,她的臉又呈現了豬肝般的顏色。

阿郎看看她,有點奇怪地說:
 
「你很熱嗎?」

程真抬起頭望着他,圓眼睛,俊俏得很。她不好意思地說:
 
「只是有點乾燥。」

阿郎哦一聲,不再追問下去。

在溜冰場外繞了數圈,兩人一直沒作聲,氣氛有點僵。程真感到阿郎的手心傳來一陣暖,心跳加速又找不到話題。

阿郎覺得沒趣,按捺不住,退而求其次:
 
「我想你累了,我們出場外休息一下吧!」

程真只好點頭答應。

出了冰場,脫掉溜冰鞋,阿郎帶程真到附近的快餐店坐下,買了兩杯汽水,遞一杯給她後便開始抽煙了。

程真留意到,阿郎噴煙的時候,總是一大口一大口、深深地、重重地直噴過來,她不喜歡煙味,所以很不好受。

阿郎不斷在吸煙噴煙,好像把程真當作不存在一樣,直至把第三根煙蒂放在煙灰缸擠熄,他才直視着程真說:

「他們說你喜歡我。」

阿郎這個根本不是問題,沒有得答,也不能否認,只是一句話罷了。程真聽到,張大了嘴巴,臉色都煞白了,腦子嗡嗡作響,她在想:找個洞躲進去,給我一個洞躲進去。

阿郎又燃點了一根煙,平靜地說:
 
「不要浪費時間了,我不適合你。」

程真咬着下脣,良久,她也顧不得太多,為了自己的面子衝口而出:
 
「我沒有喜歡你。」

阿郎似笑非笑地說:
 
「那就最好。」

程真的心一陣痛。
 
兩人靜默下來。

阿郎首先啟齒,他轉了話題:
 
「一陣我們大伙兒去酒廊,你去不去?」

程真搖搖頭。阿郎剛才的話令她很失望,那算是一種拒絕嗎?但自己又確實對他有好感,那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可是他斷言拒絕,對她來說畢竟造成了傷害。

所以她搖搖頭,表示她不去了,儘管這是阿郎第一次主動叫自己和他一起去。

她看看腕錶,還是不期然放輕了語氣:
 
「下一次吧!我要在六時前回到家。」

阿郎倒沒所謂,他聳聳肩。「好。下次。」他又自顧地吸起煙來。

程真看着阿郎,猜不透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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