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繼續用和善的眼神看著徐哥。

“你要吃晚餐的,再不吃就會餓壞身體。”這時婆婆看來更像徐哥的媽媽。

“這些平價魚我拿來喂貓的,你要我吃即是侮蔑我,我不會吃這些垃圾。”徐哥還是放不下面子。

“哈哈!全靠這些垃圾,我才活到今天。我都讀過你出的自傳,你不是說過六十年代你也只是吃番薯嗎?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我吃不吃與你何干?我就是不吃,奈得我何嗎?反正你們這些人很快會遇上麻煩了,很快有人救我。”





“那好吧!不勉強你了,你真的要吃東西就揚聲啦。”說罷婆婆緩緩地把餸拿走。

“都說不要理他,餓死他就算讓天收吧,讓他試試挨餓滋味,讓那些木蝨替我們報仇,吸乾他的血。這種人死了不可惜。”外邊傳來一把粗獷男聲,估計應該是這裡的租客。

“你是什麼人,有種就過來駡。”徐哥反唇相譏。

“算吧算吧!”婆婆嘗試緩和氣氛。

大家都暫時止住了對戰,四周一片寂靜。





徐哥的肚子打鼓得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口渴,而更難忍受的是渾身的濕透。他開始嗅到自己的濃烈汗味,漸漸更覺得暈眩,呼吸困難。

他的心終於產生了恐懼感,感覺到性命安全面臨威脅。

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嘗試這種感受。

腦海閃起了昔日怎樣白手起家,初開製衣廠時如何入不敷支,到後來靠炒賣美國成衣入口配額賺第一桶金,再拿資金攪房地產的發跡史。

之後又泛起了一個問號:





“我不是去偷去搶,那些人為何這樣憎我?我真的想不到我有任何錯誤。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你們窮就預算有一天被吃掉,錯就錯在你們沒我的本事。”徐哥嘗試自圓其說。

心裡又記掛著杜指的走勢,因為他確實是押了重注賭期指。

他開始有點神智不清。事實上,他富貴了之後,真的未再嘗餓過一天。

現在是什麼時間也不知曉,只覺得自己的意志,正逐步逐步被消磨掉,看來真是要低頭討飯,但這種卻是他最最害怕的事情,潛意識泛起了無數的混亂恐懼感覺。

“快給我吃飯,快死了。”飢餓交迫確可以摧毀人的意志和風骨。

又是那位慈祥的婆婆,不過她端來的,已經不是黃花魚,而是一碟腐乳通菜。

這一刻的徐哥只想儘快填飽肚子。

但是他必須要違背自己對自己許下的誓言:接受別人的幫助。





想起那一年,用腐乳豉油送飯的日子。某一個下雨的日子,他為了要發工資給員工,被迫走到外婆那處,低聲下氣地想尋求一點經濟上的支持。但換來的冷言冷語重創了他的自尊心。

“走吧,沒用的傢伙,沒本事就別學人做生意,借給你?給乞丐都好過給你。”

徐哥無法理解自己的至親為何會這樣冷待自己,後來他記起,那天上她新居參觀時,無意間批評那裡的裝修欠美觀和手工差,她即時板著臉,整天都沒理綵他。

他媽咪也說過她是一個氣量極窄之人,但萬萬想不到連這雞毛蒜皮事也會懷恨在心。

還有他的妻子,如果懂埋怨懂責備他還好,但是她卻選擇突然間無聲地離去,頭也不回就遺下兩個兒子給他。

他開始領略到人不能帶給自己任何安全感和信任感,反而錢和事業倒更實際,可以保護到自己。

於是開始轉變了心態不擇手段賺錢。





他還發誓以後都不會依靠任何人的幫助施捨,那怕只是替他挽一點東西也不例外。

但現在竟需要一個老態龍鍾的人來幫助他吃飯!這遠遠比炎熱和木蝨難受。

鼻子忽然一酸,眼淚從眼眶滲出來。

這是他那次被逐以來的第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