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日。星期日。晚上七點半。屯門新墟Neway內。

「阿響,生日快樂!」自七點正派對開始以來,一副副陌生的臉孔陸陸續續走進k房裡,現在房間裡已經有大概十五人了。

我只認識阿響,嘉嘉和小魚呢。
怕生的我唯有一直跟她們孵在一起。
剛剛進來的是四個男生。他們給人的感覺跟上次在酒吧遇見的阿晨他們很像。
甫見到他們,我便有點心悸。
果然,上次的事情,的確給我留下了陰影。





「喂,細樂哥!謝啦。」阿響笑意盈盈的朝那幾個男生揮著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總覺得那個叫細樂的人,看阿響的眼光色迷迷的。
壽星女的阿響,今天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吊帶小背心,下身是一條黑色泡泡短裙。
她的髮型和化裝都悉心弄過了,看來比平日更漂亮。

「終於十六歲了呢。我可是等了妳很久啊。」那個叫細樂的人說著,邊一把摟住阿響的肩。

「是嗎?哈哈哈。」阿響應酬式的笑著,「對了,介紹一下你的帥哥朋友吧?」阿響邊說著,邊領他們走到我們旁邊坐下來。





四個男孩之中,其中一個理著短短曲髮,架著黑色眼鏡的男生,正對著我微笑。
他的外型比起其他人稍為斯文一點,給人的感覺也沒那麼俗氣。
我看著他,禮貌的點了點頭微笑。

「生日快樂,我叫阿誠。」那個斯文男生微笑著對阿響說,笑起來臉頰有著深深的酒窩。

「謝謝你呢。」阿響笑著道謝。

「細樂他說今天要帶我到一個美女朋友的生日派對去,我還說沒甚麼期待呢。」阿誠看著阿響說,「想不到真的都是美女啊。」他說著,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我們。





「哈哈,細樂哥你的朋友很會說話嘛。」嘉嘉也不禁笑著說。

「美女們妳們又叫甚麼名字呢?」坐在阿誠旁的另一個男生看著嘉嘉問。

互相介紹過後,我感覺有點不自然的跟他們寒暄著。
很多很多剛認識的人呢,讓我很緊張。
我瞄向阿響。
今天晚上,她的臉上總是掛著大大的笑容,眼睛也笑得彎了。
她應該是真的很快樂吧,有那麼多朋友來為她慶生。

「不好意思呢,今天有很多朋友來,可能不能常常跟妳們一起玩了。」阿響一臉抱歉的對我們說,「妳們不要介意哦。妳們為我準備這個派對,我是真的很高興啊!」

「哎呀知道了啦,總不能冷落其他朋友吧。」嘉嘉擺擺手,「我們會自己玩的啦。」

「對嘛,不然我們叫那麼多朋友來幹嘛呢。」小魚說著,邊拿起遙控器。「我會做咪霸的。」





「去玩吧,不用擔心啦。」我也說著,「我今次會小心點啦。」我在她耳邊輕聲說。

「好吧。」阿響放下心的微笑著,「那我們今晚都要好好玩噢。」

「嗯。」我們說著,看著阿響走到房間的另一邊,跟另外一群我們不認識的朋友聊著天。

「叫阿紫是吧?」派對開始了好一會兒,阿誠走到我旁邊,在我耳邊輕聲說。

嘉嘉和小魚正跟別的男孩們玩著骰盅,沒空看顧我。
跟上次落單一模一樣的情況,被阿晨灌醉的畫面我還歷歷在目。

「嗯…」我緩緩點著頭,思索著如果阿誠又想灌醉我,該怎麼應對。

「妳…可以陪我下去抽口煙嗎?」阿誠輕聲問我。





「我不抽煙的…」我有點為難的說。

「那…不抽煙也不要緊,我只是想跟妳兩個人聊聊天。」阿誠搔搔頭說。「這裡太吵了啦。」

「啊…」我的臉頰瞬間燒紅了,實在沒想到阿誠會說想跟我兩個人獨處。

我看向嘉嘉那邊,原來她一早就看著我,還向我眨眨眼睛,點點頭示意我答應他。
那既然嘉嘉知情,那就應該不用害怕又會被欺負了吧。

「好啊。走吧。」我微笑著說,邊站起身子。



「妳不喜歡人抽煙?」走到街上,阿誠倚在欄杆上,手裡握著煙盒。





「嗯…我不喜歡煙味。」我說,「很臭啊。而且又不健康。」

「呵呵,的確呢。」阿誠說,「吸煙之所以讓人上癮,就是因為它有毒吧。」

「不過你不用在意我啦,我沒理由去干涉你的自由呀。」我說。

「怎麼這樣說呢?」阿誠把煙盒放回褲袋裡,「既然妳不喜歡,那我就不抽好了。」

「…為什麼會開始抽煙啊?」我問,外表斯文的阿誠,不太符合抽煙的形象。

「…因為吸煙那種自虐的快感啊,」阿誠幽幽的說,「尤其是失戀之後。」

「啊…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我說。





「不…都過去很久了。」阿誠說,「是曾經在一起兩年的女朋友…分手到現在也一年了呢。」

「那麼久了…你還沒放下她嗎?」我小心翼翼的問著,怕說了多餘的話。

「真正喜歡過,沒那麼容易啊…」阿誠說,「即使是她背叛我。」

我看著瀏海有點過長的阿誠,他的眼睛看來很憂愁。
原來是個受過情傷的,專情的男孩子呢。

「對不起,悶壞妳了吧。」阿誠見我沒作聲,不好意思的說。「不知不覺就跟妳說了那麼多呢。」

「不會啦,反而是我怕會令你想起不愉快的記憶…」我說。

「…不過,跟妳說話很安心呢。」阿誠微笑著,「妳是個很溫柔的好女孩呢。」

「…謝謝啦。」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稍稍抬起眼睛看向他,發現他正微笑著注視著我。

「以後我也可以找妳聊天嗎?」阿誠把臉孔湊近我,「如果你不嫌我麻煩的話…」

「不不不會介意啦!」我說,連忙退後了幾步。

我的心呯呯的跳著,跟男生的臉孔湊那麼近,還是第一次。

「那真好呢。那,我給妳我的電話號碼吧。」阿誠說,邊掏出他的手機。

我看著他輸入著我電話號碼的神態,不自覺的看得入迷。
這好像…是叫抄牌吧。
我一直以為是漂亮女生的專利,被人搭訕甚麼的。

「阿紫,回到上面妳可不要告訴別人哦,」阿誠把食指豎在嘴唇前,「我的朋友們很愛八卦,我不想讓其他人影響到我們喔。」

「嗯…知道了。」我說,看著他微笑時,臉頰深深的酒窩。

「我就說得明白點吧。」阿誠深深的看進我的眼睛裡。「阿紫,我想追求妳喔。」

「…咦?」我有點驚訝他會那麼直接,同時被他的進取弄得小鹿亂撞。

「所以,妳不要跟別人說哦。」阿誠說,邊伸手摸摸我的頭。「秘密哦。」

他說著,邊轉過身子走回卡啦OK。
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因為想保護我們之間還未萌芽的感情,所以小心翼翼的啊。
心裡流出一陣莫名的溫暖。




「啊阿紫,妳回來啦。」甫回到K房裡,嘉嘉和小魚便湊近我。

「剛剛怎麼了?」小魚一臉雀躍的問我,瞄向在房間另一邊坐下了的阿誠。

阿誠看著我,邊向我報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沒…沒有啦,不要八卦啦。」不擅長撒謊的我,只好這樣推搪著。

「欸,先不要說這個。」嘉嘉壓低聲音說,「八點多了,夠鐘上洗手間啦。」

「啊,對耶。」我說,上洗手間是個暗號。

「那我和小魚先上洗手間囉,妳準備那個吧。」嘉嘉說,邊拉起還想八卦的小魚。

我向她們做出OK的手勢,看著她們走出房間。
阿響正在房間另一頭,跟一群女生喝著酒,沒有在看著這邊。
我緩緩的把身子挪到放著手袋的那個角落,輕手輕腳的從袋子裡掏出禮物盒,俐落的把它藏到背後。

「逐個字 逐個字 逐個認識… 糖是甜 唇是紅 誰是奇蹟 …」

忽然,一陣動聽的歌聲響起,我不期然在人群裡搜尋著聲音的主人。
聲音很沉厚,而且有點沙啞。跟謝霆鋒的聲音真的有點像。
而且,我可是很喜歡聽謝霆鋒的舊歌呢。

「看懂了 然後尋覓尋覓另一種 價值…」

我終於找到了房間裡握著咪高峰的人。
是阿誠。
跟他說話的聲線截然不同,他唱歌的聲音真的很動聽。
在我發現他的一刻,才知道,他一直也看著我這邊。
他看到我也正看著他,微笑著看著我。
我著迷的看著他唱歌的身姿。
一瞬間,我卻想起三個月前,在學校禮堂裡,我陶醉在阿禮唱的唱光機裡。
本來因為突然的邂逅而心跳不已的心情,在瞬間冷靜了下來。

有些傷口,你以為不碰它,它就會自自然的癒合。
可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傷口被赤裸裸的觸碰,才發現,它一直在流膿發炎。
我無奈的苦笑著,為著自己的愚蠢和癡情。



「生日快樂!!」遊樂場唱到一大半時,房門被推開,嘉嘉和小魚捧著蛋糕走進來。

我們弄的芝士蛋糕上放著一支蠟燭,燭光在漆黑的房間內搖曳著。

「啊。」阿響聞言看過去嘉嘉那邊,「有生日蛋糕啊!」她興奮的說著。

「妳生日嘛,當然有啊傻瓜。」嘉嘉笑著說,「喂阿響,這個蛋糕,可是我們三個親手做的哦。」

「真的啊?」阿響難以置信的說,看向那個看來有點不夠精緻的蛋糕。

「真的啦,我們可是花了一整個下午哦。」小魚在旁邊說,「一起唱生日歌吧~」

小魚把蛋糕放到房間正中的桌子上,然後帶頭唱起生日歌。
房間裡的人都一起唱著生日歌,其中有幾個故意拿起咪高峰,唱起不搭調的壽比南山,或是日文版生日快樂甚麼的。

「生日快樂!!」生日歌唱完的一刻,大家都一起對阿響說。

「謝謝。」阿響坐在蛋糕前,「那我要許願囉?」

「快,我們鬥快把蠟燭吹熄掉。」旁邊其中一個女孩說著。大概也是阿響的朋友吧。

阿響閉起眼睛,喃喃的許著願,然後睜開眼睛。

「呼~」在阿響正想把蠟燭吹熄時,其他人也幾乎同一時間一起把蠟燭吹熄了。

「啊你們真是的。」阿響失笑說。

「急不及待想嚐嚐了吧。」嘉嘉說著,邊俯下身子切蛋糕。

「哇啊~嘉嘉妳身材真好耶。」坐在嘉嘉對面的細樂色迷迷的說。

在他那個角度看到嘉嘉俯身,應該是真的大飽眼福吧。

「你再看我就揍你耶。」嘉嘉不客氣的說,繼續切著蛋糕。

我看向細樂,他那種輕浮的性格跟阿誠真的截然不同耶。
偏偏阿誠是他的朋友呢。
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或者就跟當初我跟阿響她們一起時差不多吧。

「好了,這份是阿響妳的。」嘉嘉將盛著蛋糕的碟子遞向阿響。「其他的,因為太多人了啦!不切了,大家拿著匙羹直接分著吃就好了啦。」嘉嘉指指放在桌上的餐具。

其他人聞言開始拿起匙羹,朝蛋糕刺下去。

「哇,好鹹啊~」一個女孩皺著眉頭說。

「咦?」嘉嘉連忙嚐了一口,「哇,好鹹…阿紫妳是不是放錯了鹽啊?」

「咦,不是吧…」我說,大概真的是我把鹽和糖搞混了…糟糕了蛋糕一定很難吃。

「阿響,不要吃了喇,很鹹很難吃啊…」我望向阿響,想要制止她吃蛋糕。

「…不會啊,我覺得很甜很好吃噢。」阿響正津津有味的吃著我們做的鹹蛋糕,說話的聲音卻有點沙啞。

阿響吃著蛋糕,臉上卻流著淚。

「這可是第一次,有人為我做蛋糕啊。」阿響笑著哭,「謝謝妳們啊。好感動啊。」

「妳傻啊。哭甚麼。」我摸摸她的頭,「以後每年都有的吃啦。」

「不過不要再放錯鹽了哦。」小魚在旁邊吐吐舌頭。

「喂阿紫,妳的那個呢?」嘉嘉向我揚揚眉毛。

「啊對了。」我拿起放在沙發上的禮物盒,「生日快樂哦~」

「還有禮物啊?」阿響驚喜的說,「謝謝妳們啊!」她伸手接過了禮物盒。

「快拆開來看吧~」小魚說著,其他人也走近來湊熱鬧。

「哇,好可愛~」阿響把包裝拆開,是一部小巧的粉藍色即影即有相機。

「我們四個人來拍一張吧?」嘉嘉提議著。

「我來幫妳們拍吧。」阿誠說,邊取過相機。「妳們站在一起,阿響捧著蛋糕吧。」

「那麻煩你了。」嘉嘉說,邊拉著我們走到阿響身旁。

「咔嚓。」相機的快門被按下,四張即影即有相紙陸續從相機上方冒出來。

「謝謝妳們哦。」阿響拿著那張還沒沖曬好的相紙,「我愛妳們哦。」

我看著阿響的笑容。

她的眼睛還是水汪汪的,那美麗的微笑脆弱的讓人心痛。
只是一個蛋糕一份禮物,就足以讓她感動到哭了。
常常裝堅強的阿響,也不過是個需要溫柔的普通女生。
我看著相紙上漸漸浮現出的,我們的樣貌。
四個女生真誠的笑容,深深烙在我的眼底裡。



深夜兩點多,我回到家裡。
袋子裡傳來震動,是來自阿誠的短信。

「可能妳會覺得有點突然,不過…妳相信一見鍾情嗎?難得見到喜歡的人,我想抓緊不想放手。阿紫,妳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