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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洋,我回來了。」她輕輕撫著我頭髮溫柔地說。這個人究竟是誰?我努力嘗試掙開眼睛,但實在太累了,眼睛不聽使喚,仍然緊閉著。

「小姐,我要幫他打針,請你暫時離開。」

「我走了,再見。」說罷,溫暖的手慢慢地移開。左手再次感到冰冷,這是護士替我注射藥物的感覺。過了不久,我再一次入睡。這個女生,到底是誰呢?稱呼我「阿洋」的人,必定是我的朋友,並且是熟識的一個。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肯定的是她擁有一份親切的感覺,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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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睛,已經是十一時了。窗外陽光普照,但天氣有點清涼,不知不覺已經是十二月,一個包含多個慶祝節日的月份。梳洗後返回病房,剛巧一直照顧我的護士姐姐到來,替我量血壓。「看你瘦瘦削削,想不到你挺有女性緣。每天早上也有不同的女生來探望你,可惜你未睡醒。」她一邊用軟墊包裹我右手,一邊按著藍色機器說。

「是不是我家姐和妹妹呀?」

「不是,三個女生之中有兩個身穿校服,其中一個是陪你入院的女生。」儀器開啟,右手漸漸被軟墊束緊。「另一個應該是你女朋友,我認得她昨晚探過你。」她所說的,應該是凱兒和阿Sa。我住院四天,她們也在回校前到醫院探望我。只可惜藥力太強,加上身體虛弱,令我陷入睡眠狀態,連她們來過也不知道,不能親自多謝她們。

「那麼,第三個女生呢?」

「不知道了,你住院幾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她,就在今早囉。我替你打針,她坐在床沿,好像跟你說些甚麼。」原來我剛才不是做夢,而是千真萬確的事。



「她長得怎樣?你形容一下呀,甚麼資料也沒有很難猜的。」

「我沒有留意,只是我來到就叫她離開。」她解開束在我手的軟墊,把儀器逐一收拾。這名女生的身份,最後成了一個謎。「你血壓正常,一陣醫生會巡房,看看他批不批准你出院啦。」她推著儀器離開,但忽然回頭對我說:「記得出院後要準時服藥,別再好像昨天那樣鬧彆扭。不過,你女朋友這麼兇,你不肯乖乖服藥的話,耳朵一定受罪。」說罷,她便笑著離開病房。

過了一會,程師奶和醫生先後來到病房。醫生替我作了簡單的身體檢查,便批准我出院,但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每天也要吃藥,連我最喜愛的魚生也不准吃,簡直與地獄沒有分別。正確來說,比地獄更淒慘。

醫生離開病房後,程師奶交了一個紙袋給我。「咦,為什麼不是校服的?」阿Sa和妹妹離開後,我立即打電話叫程師奶帶校服給我。

「我們掛線後不久,嘉晞打電話給我說你一定叫我帶校服來,所以她和阿兒已經將你套校服收起了。」



「呃。」我無奈地掀掀嘴角說。姐姐真細心,連我想怎樣也一清二楚。

「嘉晞早就了解你和阿兒的性格,她還可能比我更清楚你們。」她繼續說:「你快去換衣服,之後在大堂等我。」

原本以為程師奶陪我回家,誰知她約了大姨媽,於是我要獨個兒回家。臨離開前,她叮囑我吃了麵包才可吃藥。乘坐94號巴士經過香港仔時,剛巧停在聖伯多祿中學附近的巴士站。說真的,我有想下車回校的衝動。住了四天醫院,不能回校執行歌唱比賽,我真的很內疚,但姐姐和阿Sa不批准,我只好順從她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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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久別三天的家,沒有陌生感覺之餘,還感到舒服,始終「在家千日好」﹗放下紙袋,我遵照媽媽的意思,吃了麵包後才吃藥。進入睡房,我不禁叫了出來。留院四天,照理沒有人整理睡房,而妹妹這個「有破壞,沒建設」的人,更加不會良心發現吧﹗唯一的解釋,就是姐姐不忍心我和妹妹的睡房淪為狗窩子,於是出手相助。乾淨的床單及枕頭套,應該是姐姐替我更換的。

躺在自己的床,久違了的感覺,真舒服﹗我嗅了嗅,卻嗅到一陣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詩詩的氣味,抑或我臥病太久,習慣了醫院的消毒藥水氣味,連自己的氣味也認不出來呢?不過,這種感覺的確很暖,好像被緊緊擁抱著,讓我心安。後來,我發現木盒旁邊有兩封信,其中一封是詩詩所寫的。這個傻妹,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看了後把她的信摺好,放在信盒中。我打開另一封信時,信紙上畫了一個小女孩,她牽著一隻綿羊坐在草地上望著夜空。這麼仔細的畫工,不像妹妹的傑作。

「阿羊:
昨晚到你家過夜,替你更換了乾淨的床單和枕頭套,讓你好好睡一覺。回家後記得吃了藥才去睡,休想開電腦呀﹗(你答應我以後要聽我這個漂亮姐姐的話)。好了,我要上學,再見。
阿Sa上


7:30am」

看了這封簡單而精緻的信後,我會心微笑著。這個傻妹,早上回校時間緊迫,可謂爭分奪秒,她還有心思在信紙上畫畫,佩服之餘,也有點擔心她會遲到。七時三十分才離開,假若錯過了一班車便很大機會遲到了。希望她能夠準時抵達,不會為寫信給我而被記缺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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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阿Sa所摺的痕跡,小心翼翼把信紙摺回原狀,然後放在信盒中。我再次躺在床上,但不同的是我知道抱著自己、令我安心的人是阿Sa。望著天花板時,我一直想著阿Sa,由開課日她跌跌碰碰進入課室,傻傻地介紹自己;因為「儲物室事件」而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入營玩「誠實與大膽」遊戲時,她第一次吻我;陸運會的時候,她在會場大放異彩,成為最佳運動員;誤會我和凱兒拍拖,被她狠狠地摑了;歌唱比賽前一起合唱《好好戀愛》;住院時,她來探望我,生氣的樣子……跟她一起的情節,一幕幕在腦海播放出來,有笑的,有哭的;有感人的,也有傷心的。原來,我和阿Sa有這麼多的經歷。不知過了多久,我在充滿她氣息的床睡著,彷彿睡在她的懷裡,感覺很暖、很暖……

「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愛死身邊的一個,無奈你最夠刺激我……」《死性不改》這首歌,是詩詩來電時的獨有鈴聲。

「阿哥,詩詩呀﹗」她的語氣很焦急說:「你快出來開門啦,很重呀﹗」

「開門?開甚麼門?」還未睡醒的我沒頭沒腦地問。

「當然是你家的大門啦,嘉兒沒有給我鎖匙。」她哀求說:「你快點開門給我,那些汽水真的很重呀﹗」



「嗯。」掛線後,我腳步浮浮地行出客廳,把大門開啟。

「嘉洋,你好嗎?」凱兒向我笑了一笑說。

「凱兒?」雖然我感到驚訝,但未能表現出來。藥力實在太重了,足以令我癡癡呆呆。

「不如先搬汽水入內,你們才聊好嗎?」說罷,詩詩將一袋汽水交給我。

搬了兩袋汽水後,我問詩詩:「為什麼你會上來的?」

「契媽叫的。」

「凱兒呢?」



「契媽吩咐我,一定要叫她上來吃晚飯喎。」

「嗄﹗你說真的?」難道我病懵了,連聽覺也出現問題?

「我不知道呀,契媽這樣說,我只是奉命行事。」詩詩繼續說:「你有沒有準時吃藥呀?」

「有。」我看一看鐘說:「差不多要吃第二次了。」我隨手在桌上拿起一個麵包,乾哽著。

「我斟杯水給你呀。」接著,凱兒問詩詩:「請問水壺放在哪裡?」

「在廚房,我帶你去。」說罷,詩詩領著凱兒走去廚房。

過了一會,凱兒拿了一杯水給我。「謝謝你。」我接過水杯,把藥吞下後,立即喝水。「為什麼只有你們兩人?家姐和妹妹呢?」

「嘉晞在學校跟阿俊商量一些事,嘉兒就要練習,所以她們也會遲些回來。」她接過水杯說:「你剛剛吃了藥,不如睡多一會吧。」



「有我陪凱兒姐就可以,你安心睡覺啦。」說罷,詩詩拉著我手。

「好啦,那麼我繼續睡了。」我仍然很累,好像睡了很多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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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有人喚醒我:「阿羊,起身啦,是時候吃藥了,羊……」朦朧間傳來的聲音,倘若我沒有聽錯,這把聲音的主人是阿Sa。「羊,起身啦,再不起身就過了吃藥時間。」她輕輕撫著我的頭髮,溫柔地在我耳邊說。

「嗯。」我雙手揉一揉眼睛坐在床上。窗外的燈光和月光映照下,隱約地看到阿Sa的樣子,她仍然穿著校服。

「快去洗過臉啦。」她輕聲地說。

「嗯。」我搔著頭呆呆地問:「你怎會在我家?」我沒有去錯地方,回錯家,理應她不在這裡才對。

「一陣你就知道。」說罷,她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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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臉,精神為之一振。坐在沙發,卻發現家中異常寧靜。難道我又做夢,剛才看見阿Sa只是夢境一部分?突然間,廚房傳來一陣響聲,於是我立即走到廚房,看個究竟。

「阿Sa、凱兒?」我驚訝地說。她們穿著圍裙,正在下廚。

「被發現了。」阿Sa裝出一個鬼臉,伸了舌頭說。

「為什麼……」

「廚房是女生重地,男生免進。」凱兒雙手推著我,把我攆出廚房。「你先吃些小麵包,之後才吃藥,很快就可以吃晚飯。」說罷,她將廚房門關上。

「究竟發生甚麼事呀?」我摸不著頭腦說。這裡明明是我的家,為何是阿Sa和凱兒在下廚?我的家人呢?她們在哪裡?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我聽到鎖匙聲。

「咦,你起床了。」妹妹拿著便利店的膠袋說,她和姐姐、詩詩一起回來。

「為什麼……」我不明所以的指著廚房方向問。

「Elsa和凱兒嘛。」姐姐搶先一步說:「原先媽咪想請她們吃頓飯,誰知她突然事忙,而我又要替你處理學會的事,所以由請Elsa同凱兒吃頓飯,變成她們兩個一起下廚囉。」

「嗄﹗」我圓了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阿哥,你究竟清醒了沒有?」詩詩將膠袋裡的甜筒放進冰箱說。

「看來他還未睡醒。」妹妹從單肩袋中取出一疊紙說:「阿俊吩咐我在你出院後給你。」我伸手接過它後,翻閱一次,發覺全部是五線譜。「為什麼要給我?」

「不知道呀,他說星期一會告訴你。」

「不如這樣,我到廚房幫Elsa手,之後叫凱兒出來彈一次給你聽。」說罷,姐姐已向廚房方向走去。

凱兒將琴譜擺放妥當,坐在琴前隨著音符彈奏起來。奇怪的是,這疊五線譜中,不是一首歌的副歌,就是一些和弦和伴奏。「這疊琴譜真奇怪。」我搔著頭說。

「星期一問阿俊就知道了。」她翻開Twins 的琴譜說:「嘉洋,你懂得彈這首歌嗎?」說罷,她再次彈奏起來,這首歌是《下一站天后》。

「懂呀,為什麼這樣問?」

「那就好了。」她只是微笑,卻沒有解釋下去。

「開飯了,吃過飯再彈啦。」姐姐捧著一碟生菜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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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人圍坐在長方形的飯桌。說真的,很久沒有試過這麼熱鬧了,甚至連新年等大時大節,也不會這樣。

「Auntie、嘉洋、各位吃飯。」凱兒禮貌地對大家說。

「伯母,大家吃飯。」阿Sa也禮貌地說。

「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想請你們上來吃頓便飯,反而要你們親自下廚。」程師奶抱歉地說。

「不打緊,嘉晞也有幫忙的。」凱兒望著姐姐說。「你們不介意我們煮得差就好了。」

「很美味呀,詩詩呵。」妹妹吃著雞翼說。

「嗯,想不到Elsa姐和凱兒姐也廚藝了得。」

放在桌上的總共五碟菜,但並非簡單的炒菜蒸蛋,而是有魚、有菜、有肉。要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不敢相信是姐姐、阿Sa 和凱兒三名女生的傑作。奉勸各位一句,請不要小看女生﹗

「我想問一件事……」我指著跟前的蕃茄薯仔湯說:「為什麼我那碗湯只得蕃茄而沒有薯仔?還有,你們都是吃飯,而我要吃粥?」

「你是病人嘛。」坐在我身邊的阿Sa解釋:「薯仔較難消化,所以沒有舀給你。」

「醫生說過你暫時不可以吃難消化的食物,所以熬了粥給你。」凱兒接著說。聽了她們的解釋後,我只是呶著嘴沒有作聲。

「我這個頑皮仔終於有人收服他了。」程師奶笑著說:「起初只有嘉晞照顧阿洋,我也知道她管不住這隻甩繩馬騮,現在多了Elsa和凱兒,我就真真正正可以放心了。」

「不但家姐她們照顧阿哥,還有我和詩詩呢﹗」妹妹說。

「我不擔心詩詩,但我怕阿哥反過來要照顧你,你也知自己是第二隻馬騮。」

「媽咪呀,我不是馬騮來的。」妹妹鼓起腮子說。

「我也不是。」我喃喃自語起來。

「行了,你不是馬騮,而是很乖的綿羊嘛。」阿Sa摸著我的頭,好像摸小狗一樣,令我十分無奈。看見這個情景,她們不禁大笑起來。

「剛才你們是不是買了雪榚呀?」我望著詩詩精靈地說。

「嗯,買了六杯。」

「六杯?我的呢?」

「沒有呀。」妹妹數著手指說:「我、家姐、媽咪、詩詩、Elsa姐和凱兒姐,總共六杯囉。」

「竟然是這樣﹗」

「你生病嘛,當然不會買給你。」

「不是嘛﹗連雪榚也不預我的份。」我慘叫出來。「妹妹,你別忘記還欠我十杯雪榚的﹗」

「有嗎?哪有這回事,詩詩呵。」

「沒有這回事。」詩詩附和妹妹說。

「甚麼沒有呀,那天你還跟我勾過尾指,如果你忘記告訴阿俊,就會欠我十杯雪榚,家姐、阿Sa和凱兒也可以作證﹗」

「我不知道呀。Elsa,你聽見嗎?」凱兒笑著說。

「我也沒有。阿羊,你是不是想吃雪榚想瘋了?」阿Sa問。

「家姐,你應該聽見的。」我以哀求的眼神望著姐姐,她是我最後希望了。

「沒有呀。」她淡淡然說。

「呃,程師奶呀﹗」連姐姐也說謊,我只好向至高無上的皇太后求救。

「既然五位監察官也一致通過,你上訴無效了。」她繼續說:「接著的一個月,我這個頑皮仔要靠你們照顧了。」

「Yeah,得到最後勝利。」妹妹做了一個勝利手勢。

「Auntie不用客氣,嘉洋是我們同學,我會好好照顧他。」

「你放心將這隻羊交給我們吧。」阿Sa和凱兒一唱一和,非常合拍。

「呀……救命呀﹗」我雙手掩著臉,對程師奶所說的,實在難以至信。

「阿哥,這個月你都要乖乖地聽我們的話了。」詩詩笑著說。諺語有云「三個女人一個墟。」現在,我所面對的卻是「六個女人兩個墟。」單憑我一人之力,還是接受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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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她們幾位女生到姐姐的睡房少女心事一番。直至程師奶去上班時,阿Sa她們才一起離開,家裡再次回復平靜。妹妹洗澡後,便回房睡了,而我則坐在電腦前,繼續處理學會的工作。

「阿洋,你還不休息?」姐姐用毛巾抹乾濕漉漉的頭髮。

「住了幾天醫院,要花多些時間去接手歌唱比賽的工作嘛。」

「很久沒有試過這麼熱鬧了,自從新年之後,也沒有試過這麼多人一起吃飯。」

「嗯,不經不覺差不多一年了。不過,我感到很奇怪,但又說不出是甚麼,只是覺得……阿Sa和凱兒一齊煮飯,總是怪怪的。」

「不是呀,Elsa和凱兒之間的感情一向不錯,可能你平時較少機會跟她們一起上課才不知道。」

「可能是。」除了這個解釋,我也想不到其他解釋了。

「不過你就慘了,這個月有五個人督促你,你怎麼辦?」

「呃……」這個難題,我也答不到。

「算吧,只怪你自己女性緣重,身邊有這麼多關心你的女生。」她輕輕拍了我肩膀說:「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待續〉